☆、第四十三章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離第二輪月考的時間也越來越緊張。教室後面的黑板報內容已經完全換成了些激勵性的標語，譬如「等你在XX名牌大學！」「XX大學只為你敞開著^」諸如此類。

　　　每天進入教室，所有學生只要一抬頭，第一眼便是後黑板上異常醒目的六個字，『高考倒計時XX天！』旁邊再附上月考倒計時，期末考倒計時！

　　　每一天，班裡的氣氛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氣壓，每個人都趴在課桌上拚命做題，似乎只要多做一道，考試就一定能多拿一分一樣。

　　　週五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班裡靜悄悄的。毛小川打完了一個呵欠，抬起腦袋前後左右扭了扭脖子，做了套半身版的頸部運動，又眯著眼睛望了會教室外面已經蒼涼下來的天空，窗外已經變的焦黃焦黃的梧桐葉子。

　　　心裡驟然一絲抑鬱滑過，他望著這樣的天空出了會神，出完神後，轉過腦袋，往右側的空座位瞟了一眼。

　　　那是袁辛的位置，但卻沒有人。

　　　下午才剛上第一節課，袁辛接到了一個電話。他沒有接電話，只是盯著手機號出了會神，而後便出去了，這過程他一個字都沒說。

　　　毛小川不知道是出於好奇還是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總之，他往那手機屏幕上掃了一眼，又是那個##98#的手機號碼，這個曾經被毛小川認定為袁辛女朋友的手機號。

　　　看袁辛那表情，分明是對這個電話很期待的，否則為什麼表情那麼凝重，眉頭都擰巴了起來，看著手機屏幕呆了好一會，還是義無反顧的拿著手機出去接電話了。

　　　毛小川心裡產生了一點失落，袁辛有女朋友的事，竟然從來都不告訴他，他以為兩人已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然而，似乎到了現在，毛小川對袁辛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太少。

　　　袁辛一個電話打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毛小川不免心焦，於是偷偷拿出袁辛送他的那個蘋果最新款，悄悄給袁辛發了個短信，「袁辛，你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袁辛沒有像之前那樣及時回覆。每隔半分鐘，毛小川就要鑽進桌洞看看是否有短信提示，然而，沒有，什麼信息都沒有。

　　　下午，學校放學的鈴聲響起，毛小川病怏怏的把手機還有把新發的還沒做的試題和筆記都塞進書包裡。

　　　做完這些後，他並沒有馬上離開教室，而是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畫來畫去，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索性扔了手裡的筆，直勾勾的看著書本發起了呆。

　　　他的腦子裡不可抑制的總在試圖想像此時的袁辛到底在幹什麼，袁辛的女朋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提呢？難道是不把自己當朋友？

　　　可是，說到朋友，毛小川能算是袁辛的朋友嗎？即使袁辛承認毛小川是自己的朋友，毛小川自己在心裡也是不敢認同的，他有什麼資格呢？

　　　毛小川掩藏在心裡所有的自卑此時此刻無限放大……大到幾乎把他整個人都要淹沒了。

　　　「嗨！想什麼呢你？」肩膀上的一下戳碰將陷入抑鬱不能自拔的毛小歡戳醒了過來，他反應了一秒鐘後才扭頭向碰他的人看去。

　　　站在他面前的是多日沒有主動跟他說話的……胖子！

　　　「……」毛小川張著嘴巴，愣愣的看著胖子。

　　　胖子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他前後左右環視了一圈，才抬起一根粗胖的手指頭，扣了扣鼻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毛小川你餓不餓？」

　　　「啊？」毛小川耳朵裡響了一聲，雖然聽見了胖子的話，不過腦子卻自動把胖子的話給屏蔽了。

　　　「聽說學校門口剛開了一家香鍋店，他們店裡的麻辣香鍋做的特別好吃，要不要去吃一吃？」胖子用他那天然看人迷惘的眼神瞅著毛小川。

　　　「哦！」毛小川把嘴巴閉上了，他想了一會後才說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香鍋……我就不去吃了！」

　　　胖子眨了幾下他那挺雖然小但卻挺亮的眼睛，環視了一下教室裡還坐在課桌前跟試卷死磕的廣大高三生，突覺這一行為有些不妥，於是改口道，「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一下！」

　　　毛小川點點頭，他幾下將筆塞進包裡，跟著胖子往教室外面走。臨近離開教室的時候，胖子站住了，他回頭往教室靠近北方的方位掃了一眼。

　　　「……」毛小川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入目的是一顆顆低著頭奮筆疾書的黑色頭頂，這一顆顆腦袋中並沒有那麼一株向他露出面孔的『向日葵』。

　　　「怎麼了？你看什麼呢？」毛小川推了他一把。

　　　「沒什麼！」胖子擺擺手走出教室。

　　　…………

　　　兩人出了教學樓，往校門口的地方走去。此時的校園裡擠滿了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他們背著書包打鬧說笑尖叫你追我趕……整個校園如鬧哄哄的菜市場。

　　　胖子倒是挺有眼力勁兒的將毛小川護到路的內側，自己擋在外側。這動作這場景，毛小川看了後，心裡頭倒也是熱乎乎的，他禁不住在心裡小小的感慨了一下，胖子也不算是太壞。

　　　「有什麼話，你現在說吧！」毛小川背好書包，扭頭往胖子那張糾結的明顯瘦了一圈的臉瞧了一眼。

　　　「我，我……」胖子支吾著，胖乎乎肉肉的爪子撓了撓頭，「毛小川，你是不是覺的我很討厭？」

　　　「嗯！」毛小川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

　　　「你……」胖子一陣氣血上湧，他慣性般的抬頭就要往毛小川腦袋上敲。不過，那手卻又停在了半空。

　　　「呵呵呵……小川啊！」胖子的一張臉跟心靈手巧手藝人手下的橡皮泥一樣，靈活的變幻著各種各樣的表情。

　　　胖子笑呵呵，「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上次我跟袁辛的事啊？」

　　　「你說呢？」毛小川使勁用眼刀剜著胖子臉上的肉。

　　　「要我說啊……」胖子認真的說道，「你是真的冤枉我了！」

　　　「怎麼說？」毛小川斜著眼睛瞅他。

　　　「我雖然很喜歡袁辛被揍，很希望有人能替我出這口惡氣，但是他絕對不是我揍的，也不是我叫人幹的，我敢對天發誓！」胖子豎起三根胖胖的手指，指尖朝天。

　　　「我憑什麼相信你？」毛小川的心思有一點動搖。

　　　「你個傻……」胖子張嘴要罵，不過接觸到毛小川要生吃了他的眼神後，便聰明的閉上了嘴，轉移道，「我真的沒有干！」

　　　「你自己用腦子好好想想，就憑我一個人，對付袁辛就足夠了，哪還要叫人啊！況且，就算是叫人，我能叫那麼一群豬一樣的隊友嗎？」

　　　「你臉還真是大！」毛小川忍不住插嘴。

　　　「一般大吧！」胖子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右側臉，一本正經，「你得相信我啊，我劉達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我是那種在背後給人偷偷使絆子的人嗎？毛小川，你說，咱倆都認識兩年多了，我什麼人品你還不清楚嗎？你說，我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

　　　「這還真是難說！」毛小川捏著下巴，高深莫測的看了又看胖子的表情，倒不是很像撒謊。

　　　「……你……」胖子啞口無言，滿臉挫敗。

　　　「行了，別廢話了，你找我到底什麼事？」毛小川斜著眼睛看他。

　　　「那個，其實，我找你，不是我的事，是，是……」胖子竟然猶豫了起來，一抹紅暈從他圓胖的臉上閃過。

　　　「賈潔？」毛小川只看到胖子那緊巴巴的小媳婦樣兒，就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胖子在所有人人面前丟的臉全都奉獻給了賈潔。

　　　「是啊！」胖子拚命的點頭。

　　　「她怎麼了？」毛小川明知故問。

　　　「那個，我……其實……」胖子又開始扭捏了，他在腦海裡努力想著詞。

　　　「你想說你喜歡賈潔，想追她，對不對？」毛小川斜著眼睛看著他問道。

　　　「你怎麼知道？」胖子頓住了，他滿臉都是驚訝。

　　　「這你就別操心了！」毛小川嘆著氣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找我，不會是想讓我給你遞情書吧？」

　　　「不是！」胖子急忙擺動著一雙熊掌。

　　　「那是？」毛小川問。

　　　「那天，我在路上見到了賈潔，賈潔說她有男朋友，要跟他出去約會……」胖子的眼睛裡有一絲失落閃過，他接著說道，

　　　「她沒有告訴我那男生是誰，但是我能猜的到，是李肖維對不對？」胖子問道。

　　　「……」毛小川轉頭瞧了一眼，站住了。

　　　胖子低垂著腦袋，也沒再往前走。

　　　此時，兩人已經站到了校門口停車場的位置，袁辛新買的那輛電動車還放在這裡，很氣派很拉風。毛小川回頭望了一眼，心情好了起來。

　　　「你說，李肖維真的喜歡賈潔嗎？」胖子問道。

　　　「這個……」毛小川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沒準是喜歡的吧！不喜歡能一起逛街一起回家嗎？」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在商廈裡遇到兩人一起逛的場景……李肖維即使不喜歡賈潔，應該也是不討厭的吧！

　　　胖子搖搖頭，難得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出現在胖子的臉上，一絲憂鬱爬滿了他的雙眼，「我覺的李肖維不喜歡賈潔，只是賈潔自己一廂情願而已，他們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適。」

　　　毛小川瞥了胖子一眼，心說，他倆不合適，難道你倆就合適嗎？你也不瞅瞅自己這身材和長相，就是賈潔願意跟你在一起，你好意思嗎？可是，這話太傷人了，他沒能說的出口。

　　　「我知道你在心裡肯定笑話我，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賈潔，可是，我就是喜歡她，我就是擔心她受到傷害，受到欺負！」胖子抬起兩隻捏的死緊的拳頭，對著天空虛空的揮舞了兩下。

　　　「你這……」毛小川嘆了口氣，「你到底喜歡賈潔什麼呀？她那樣的女孩……」

　　　「你不懂！」胖子的臉上現出了一抹憂傷，他三十八度角仰望了一會天空，「你沒談過戀愛，沒追過人，也沒被別人追過，你怎麼會理解我的痛苦？」

　　　「有一種人，明知道她很虛榮，總喜歡吊人胃口，會欺騙別人感情，還會把幫助她的人罵的一文不值，可是，我他娘的就是犯賤上癮，就是喜歡她！」胖子說的嚴肅認真。

　　　「……」毛小川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他確實是沒有談過戀愛，沒有追過女孩……都十八歲了，初戀也沒發生過呢！

　　　別人的青春期是伴著青春痘、暗戀或者明戀、叛逆與抗爭中渡過的。毛小川的青春期是伴著罵聲、打聲、哭聲還有在奶奶的離去中備受指責與煎熬。

　　　他確實沒有這方面的經歷，那麼這樣卑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笑話胖子呢？他根本連胖子的影子都比不上。這一刻，毛小川心裡的陰霾與抑鬱又加了一層。

　　　就在剛才，他竟然還怪袁辛沒把女朋友的事情告訴自己，他憑什麼要告訴自己呢？

　　　「她罵你了嗎？」毛小川口不對心的問道。

　　　「……」胖子的臉上露出一抹悲傷又心酸的笑容，他一隻爪子重重的搭在了毛小川肩膀上，嘆了口氣，「你別想多了，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我覺的咱倆是同病相憐，都是一樣的沒有女生喜歡！」

　　　「嗯！」毛小川很實誠的點了點頭，「我能幫你什麼呢？」

　　　「什麼都不用！」胖子說道，「我只是想找你聊聊，排解一下我內心的壓抑，你不要告訴別人就好！」

　　　「好！」雖然心裡在狂罵胖子，不告訴別人，賈潔怎麼知道你喜歡人家？但是，理智上提醒他，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去吃麻辣香鍋吧，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這個東西嘛！」胖子猶在勸說，「反正是我請客，不吃白不吃！況且，你今天不宰，明天可能就沒機會了！」

　　　「咋了你呀？」毛小川忍不住問，「你看破紅塵啦？想出家當和尚啊？」

　　　「我的塵世姻緣還沒找到頭呢，我連紅塵都沒有看過呢，當什麼和尚？」胖子翻個白眼，不過沒翻好，才翻一半就又回去了。

　　　「我那是準備省錢！」胖子挺自豪的說。

　　　「省錢追女生啊！」毛小川忍不住笑了起來。胖子能把零花錢省下來追女生也不是全都是壞處，最起碼他吃的少了，對他減肥肯定有幫助。

　　　「嗯！」胖子老老實實的點頭，「我想給她買條加厚的褲子！」

　　　「……」毛小川突然啞口無言，她賈潔能稀罕你那條加厚的褲子？

　　　剛要說點什麼，口袋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毛小川剛想摸出手機，卻又止住了。

　　　他抬頭看著胖子擺手，表情倒是有些興奮，「胖子，謝謝你！我今天真的不能跟你去吃了，我得回袁……回我姑家，我姑肯定已經做好飯等著我了。胖子，我走了，你自己去吃吧！多吃點！」

　　　「我既然決定要減肥了，那是說不去就不去！今天本來是陪你的，既然你都不去，那我去吃個啥勁兒啊！」胖子癟著臉說道。

　　　「那……好吧！」毛小川往胖子臉上和肚子上又掃了掃，才沖胖子揮揮手，轉身離開。

　　　…………

　　　毛小川懷著挺興奮的心情鑽進了停車棚，從兜裡摸出手機看那條短信。那信息果然是袁辛發來的。他讓毛小川自己回家，打電話叫外賣。

　　　毛小川將手機塞進書包裡，喜滋滋的騎著電動車往袁辛的家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