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叮……叮………叮……」悠揚卻不悅耳的中午放學鈴聲響起，教室裡已經冷凝起來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

　　　化學老師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他站在講台前，他那雙恨不能在所有學生腦袋上鑽個洞的凌厲眼神終於柔和了一點點。

　　　「好，時間到！」他說，「大家覺的這套卷子做的怎麼樣？」

　　　「不……好！」「太難了！」大部分學生抬起那雙用厚厚眼鏡片遮住的眼睛，異口同聲的回答。

　　　「發現自己哪裡還存在弱點了嗎？」化學老師又問，他的視線從一張張看起來幾乎差不多的臉上瞟過，只是在接觸到袁辛和毛小川的時候卻是硬生生的止住了。

　　　「知識點不牢固」「基礎沒打好……」「太粗心了……」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毛小川想跟著別的學生一起吐槽，不過他比較識相了先看了看袁辛。見袁辛沒什麼反應，他也就作罷了，抿了抿嘴唇一聲都沒吭。

　　　「這次的試卷就暫時不用上交了，大家自己好好在下面好好思考一下……」

　　　化學老師的話還沒說完，立馬被下面以片片的掌聲與讚美聲包圍了，「好呀，化學老師最帥了……」「化學老師今天腿長兩米……」

　　　在這眾星捧月般的恭維聲中，毛小川如釋重負般的趴在了桌子上。袁辛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湊了過去，似乎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原本還懶羊羊趴著的毛小川立馬坐直了，就像背部安了個彈簧似的。

　　　這一少有人注意到的一幕，卻異常清晰的映入了隔著大半個教室的李肖維眼裡。

　　　…………

　　　早上起來還呼呼大作的狂風在中午的時候忽然消失了，等放學後，學生們出了教學樓意外的發現，天空中開始飄落一些細小的雪沫子，砸到人臉上的時候，冰冰的，涼涼的……

　　　「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不知道是哪個大嗓門的同學狂喊一句，之後，整個校園幾乎沸騰了。

　　　教室裡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毛小川眯著眼睛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突然聽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立馬腦子就精神了。他嗖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打開他旁邊已經關緊了的窗戶就往外看。

　　　「呀，真的下雪了啊，袁辛，你快來看！」毛小川激動的不得了，胳膊使勁伸到窗外，想去接那雪花瓣，只可惜胳膊不夠長，他沒能夠的著。

　　　作為一個北方人，下雪其實並不是有多麼難以見到的場景，不過今年下雪比較早，加上課業負擔大，壓力重，所以一場輕飄飄的雪也足以讓這些精疲力盡的高三學子們興奮上好一會兒了。

　　　外面空氣有些冷，不過毛小川依舊把胳膊伸出去好一會。

　　　「等再下大一些的時候，就能出去打雪仗了，袁辛你打過雪仗嗎？」毛小川問。

　　　「……」身後沒有聽到袁辛的回答。

　　　「袁……」毛小川一回頭，他身後站了個人。

　　　不是袁辛，卻是李肖維。他才忽的想起來，袁辛說過他出去買午飯，叫自己在教室裡等他一會。

　　　「班長？怎麼怎麼怎麼是你？你……沒去吃飯啊？」毛小川有點緊張的問，不知道怎麼的，他現在一看到李肖維，就總有種說不出的心虛。

　　　「呵呵……」李肖維笑笑，「不想見到我嗎？」

　　　「當然不是啊！」毛小川急忙否認，他轉頭又看了看教室裡其他地方，只有他們兩人，袁辛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小川……」李肖維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抹難色，他順著毛小川的視線，轉頭往教室裡掃了一眼。

　　　「這麼了？」毛小川終於注意到了他臉上不同尋常的表情。

　　　「你昨晚去哪了？」李肖維問。

　　　「我……」毛小川的眼珠子轉了轉，他本想繼續瞞著李肖維說去了自己姑姑家。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他又覺的這話說不出口。

　　　毛小川可憐兮兮的站在李肖維面前，他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低垂著腦袋，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翻著眼珠子。

　　　「去你姑家了嗎？」李肖維問道。

　　　毛小川抬起頭，看著李肖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小川，我們還是好朋友嗎？」李肖維臉上一抹失望劃過，只是劃了過去，並沒有留下多麼明顯的跡象，但是偏偏毛小川捕捉到了。

　　　「是啊！」毛小川點頭。

　　　「對不起，班長！」毛小川挺愧疚的，他抬手撓了撓後腦勺，「我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是真的有事，我真的……」

　　　「不用說了！」李肖維打斷他的話，他低著頭想了一會後，忽然又抬起了頭。

　　　「小川，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李肖維說。

　　　「你說啊？」毛小川有點疑惑，「是什麼？我一定能幫你保守這麼秘密！」

　　　「我喜歡一個人！」李肖維的實現越過毛小川的臉，轉向了他身後的透明玻璃窗戶，窗外的雪似乎下的大了，有幾片飄了進來，落到了毛小川的肩膀上。

　　　李肖維抬起手，想要替毛小川弄掉那幾片雪花。

　　　毛小川卻以為他是要關窗戶，於是他很有眼力勁兒的讓了讓，把身後的窗戶讓了出來。

　　　李肖維的手撲了個空！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咱們學校的嗎？」毛小川問。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消息可以把他和李肖維還有胖子三人的友誼碾壓成比雪還要細的粉末。

　　　所以，他不知道該不該聽！

　　　「小川真聰明！」李肖維輕輕的笑著，他看著毛小川的眼裡儘是溫柔、留戀還有傷情。

　　　「你覺的你喜歡的那個人……喜歡你嗎？」毛小川又問。雖然嘴裡這樣問，但是毛小川當然知道賈潔喜歡的是誰！賈潔喜歡李肖維喜歡的簡直要入魔了，全校但凡是認識賈潔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妞喜歡的男生是誰的。

　　　「我不知道！」李肖維卻這樣說。

　　　「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喜歡他，他也沒有對我說過！」李肖維回答。

　　　「這樣啊！」毛小川點點頭。他知道自己是不該干涉別人的事情的，可是，如果他自己是李肖維的話，他應該不會接受賈潔那種女孩的。

　　　並非因為胖子喜歡賈潔，似乎也不是因為賈潔壞了李肖維和胖子的友誼，他覺的，他理當說些什麼。

　　　「我覺的，她不喜歡你！」毛小川抬起頭，認認真真的看著李肖維，一本正經的說。

　　　李肖維的瞳孔瞬間放大，他似乎是沒想到毛小川會回答的如此迅速肯定，如此把一切都給否決了。

　　　心酸難過在他的心裡驟然間放大，他的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悲傷的顏色。

　　　毛小川當然察覺出了他心裡的難過，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拍拍李肖維的肩膀，不過他沒動，「你別難過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呢，其實，她真的不像你想的那麼好，她……其實，挺虛榮的！」

　　　「你說什麼？」李肖維冷著臉問。

　　　「你難道不知道嗎？」毛小川的心裡備受煎熬。他真的不想在別人面前說另外一個人的壞話，良心上一定會受譴責的，可是若是不說，他覺的心裡更過意不去。

　　　既然已經起了個頭了，索性就把話都挑明了的好，反正說別人一句是說，說十句也是說。於是，毛小川清清喉嚨，「她是很虛榮的人，她喜歡跟別的男生要禮物，她喜歡跟有錢的男生玩，她只喜歡玩弄別人的感情，她根本就不配跟你在一起！」

　　　「……」李肖維的嘴角顫抖了兩下，他的臉色變的越來越難看。

　　　「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的他不是不這樣的！」李肖維的聲音也跟著他的動作一起顫抖，他眼睛裡的悲傷也越來越濃重，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那只能說明，你沒有全部瞭解她！」毛小川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心裡的愧疚也越來越深。

　　　「你閉嘴！」　李肖維的情緒驟然變的激動了，他大吼一聲，右手握成一拳重重的擊向毛小川身後的透明玻璃窗戶。

　　　「啊……」毛小川尖叫一聲，他一把抱住了腦袋，嚇的要躲開。不過，預想中的疼痛或者玻璃被敲碎的聲音並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忍痛般的『悶哼』聲傳入他的耳膜。

　　　「住手！」袁辛低沉又凌厲的聲音突然在毛小川耳邊響起，他唰一下睜開了眼睛。

　　　袁辛側著身體站在他身前，一手提著個裝有外賣的袋子，另一手攥住了李肖維的拳頭。剛才的悶哼聲卻是從李肖維嘴裡哼出的。

　　　「袁辛……」毛小川一喜，可是又想到了李肖維，他的表情馬上又開始失落了。

　　　「袁辛，你別打他，李肖維只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是在鬧著玩的！」毛小川說。他想起曾經，胖子跟袁辛打架的畫面。

　　　他直覺，李肖維肯定不是袁辛的對手。

　　　袁辛的目光一直盯著毛小川，此刻聽到他這麼說，也沒怎麼猶豫，於是一把放開了李肖維。

　　　「……」李肖維被袁辛的大力甩開，他的眼睛眨了兩下，尤其是在聽到毛小川的那句『李肖維只是我的好朋友……』

　　　他突然心灰意冷了，已經被人拒絕的如此乾脆了，他究竟還有厚臉皮到什麼程度呢？

　　　李肖維使勁甩甩胳膊，一句話都不肯再說，他走了！

　　　……

　　　轉眼間，教室裡只剩下了毛小川和提著外賣的袁辛，風捲著雪花從窗外持續的飄過來，飛到毛小川的肩頭。

　　　毛小川縮了縮肩膀，他突然覺的冷了，伸手拉了了袁辛的衣袖，「你剛才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排隊的人有點多！」袁辛簡單解釋了一句，任他拉著自己衣袖，待他要把手縮回去的時候，突然一把給攥住了，然後踹到自己衣兜裡。

　　　「你幹嘛啊？」毛小川想往回縮，可是沒能成功。況且，袁辛的手稍微有點涼，他覺的不忍心就這麼不管他，於是，就任憑他握著。

　　　握了一會後，袁辛的手變暖了，毛小川才從他手裡掙開，「你買了什麼吃的？」

　　　「你自己看看吧！」袁辛放下外賣，胳膊一抬，便把窗戶關上了。

　　　兩人坐下後，袁辛單手打開外賣包裝，拿出一盒保溫做的很好的盒飯，遞給毛小川。

　　　「哇，真豐盛啊！」毛小川對著打開的餐盒，發出一聲大大的驚呼，跟著又低頭聞了聞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口水差點要滴下來了。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筷子，夾起一塊紅燒魚送進嘴裡，陶醉的他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真好吃！都快趕上我媽的手藝了！」

　　　「哇，這個也好好好吃，袁辛你快嘗嘗！」

　　　「……」

　　　袁辛的飯盒也打開了，不過他沒吃，只是一手拿著筷子，側著臉，默默的注視著毛小川。

　　　毛小川在他視線的『炙烤』下，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用筷子插起一塊紅燒肉，想了想，默默的遞到了袁辛面前。

　　　袁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肉，然後，他低下頭，一嘴叼走了那塊肉。

　　　「袁辛！」毛小川見他吃完了肉，才開口說話，「剛才李肖維來找我了！」

　　　「嗯，我看見了！」袁辛低垂著頭，眼神專注的看著面前的食物。

　　　「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毛小川有些失落。

　　　「……」袁辛挑挑眉頭，示意他繼續說。

　　　「他告訴我，他喜歡一個人！」毛小川咬著筷子，欲言又止，「他說是咱們學校的！」 　「可是，我讓他不要喜歡那個人！」

　　　「為什麼？」袁辛問。

　　　「胖子喜歡賈潔，可是，賈潔那種女生，她那麼虛榮，她總是喜歡利用別人，她喜歡男生對她好，她把男生都當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所以，我不想讓李肖維喜歡她！」

　　　「嗯！」袁辛點點頭。

　　　「其實，我也不想讓胖子喜歡她的，可是胖子不聽我的！」毛小川的心情變的異常低落，連桌上的美味食物都沒能喚起他的注意力。

　　　「我跟李肖維說不要喜歡她，李肖維很生氣，我覺的我跟李肖維的友誼到頭了，他現在肯定很討厭我！」

　　　「哦！」袁辛點頭，他拿起筷子對著面前的食物開吃。

　　　「你哦什麼啊？」毛小川忍不住碰了碰袁辛的肩膀，試圖從他嘴裡得到一些關於他人品方面的安慰。可不是袁辛那句明顯是敷衍的『哦』！

　　　「你是不是也覺的我很討厭，很多事！」

　　　「當然不是！」袁辛嘴角上揚，表情明顯很輕鬆。

　　　「我覺的你就是！」毛小川有些固執了起來。

　　　「沒有！」袁辛還是否認。

　　　「我覺的你有！」毛小川還是有些不甘心，他抬眼看了袁辛一眼，眼神有些飄忽有些躲閃。

　　　「你就說實話嘛！我想聽真話！」

　　　「真的沒有！」袁辛猛一下抬起頭，湊了過去。

　　　「你幹嘛？」毛小川被嚇一跳，他來不及反應，立馬想後撤。卻不料，袁辛突然伸手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同時，他身體下壓，兩人的臉立馬湊近了。

　　　毛小川盯著袁辛那張無限放大的俊臉，腦子一片空白。

　　　「我喜歡的那個人……」兩人的臉湊的那麼近，袁辛的氣息全然噴到了他嘴裡，從的口腔注入到他的身體各處，「他叫毛小川！」

　　　「哦……」毛小川眨了眨眼睛，他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袁辛，他的心臟幾乎不能跳動了。

　　　「毛小川！」袁辛就這麼看著他，兩人的臉近到幾乎貼到了一起，他喊著毛小川的名字，聲音低沉。

　　　「啊？」毛小川下意識的答應一聲。

　　　「毛小川……」袁辛又喊了一句，他的呼吸全然噴到了毛小川的臉上，熱熱的，濕漉漉的。

　　　這一次，毛小川並沒有答應他，他抬起雙手，使著勁一把將袁辛推開了。他的臉色泛紅，氣息不穩定，心臟在砰砰亂跳，連兩條腿都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袁辛，你別這樣！」

　　　「袁辛，我不是那樣的人！」毛小川說，「我是個男的！」

　　　袁辛被推開，卻沒有被推開太遠，他定定的瞅著面色泛紅的毛小川，卻點了點頭，「哦，所以呢？」

　　　毛小川有些懊惱，「所以你以後別做這樣的事！」

　　　「哪樣的事？」袁辛又問。

　　　毛小川轉過身，假裝盯著自己面前美味的外賣發呆，耳朵尖都紅的要被蒸熟了，「當然是那種事？」

　　　「……」袁辛想了想，居然很乾脆的說，「好，我知道了！」

　　　「嗯！」毛小川尷尬的點頭，沒敢再瞅袁辛。卻又百思不得其解，心說他又知道了麼？他又知道什麼了？這人怎麼這麼討厭，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