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袁辛提著包裝好的早餐回到車上，然而，車內卻已經沒有了毛小川的身影。汽車門是開著的，他的手機掉到了車座下面，毛毯堆在車座上……

　　　車上的一切都還在，卻唯獨少了毛小川。

　　　「毛小川，毛小川……」袁辛大喊了起來。

　　　早上的霧氣還沒有散去，白茫茫的，完全看不清周圍的現狀。他拿過手機，手指有些發抖的撥開了毛小川的手機號。

　　　「嘟嘟嘟……」毛小川始終沒有接電話。

　　　袁辛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有種心急如焚的感覺似乎在灼燒著他的理智，心裡那根冷靜的弦繃的很緊很緊。

　　　他閉上眼睛迫使自己的情緒凝固了一下。剛才進來的時候，自己的手機是掉到副駕駛車座的下面，也就是說他的手機被毛小川用過的，車內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少，唯獨是毛小川和他的書包不見了，所以，他應該是自己離開的。

　　　想到這裡，他急忙翻找通話記錄，最上面的那串數字映入眼簾，一種不應該出現的感覺突然之間就撞進他的心弦。

　　　他撥通了那個手機號，只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通，「袁少爺！」

　　　「怎麼了？」袁辛深呼吸一口氣問道。

　　　「事情有變！剛才我的電話被……誤接了！」電話裡的聲音稍稍起的點波瀾。

　　　「你說什麼了？」袁辛又問。

　　　「視頻被上傳到校園貼吧上了，雖然我已經把那視頻刪掉了，但是估計看到的人……嘟嘟嘟……」

　　　那男人還沒說完，電話就被袁辛給掛斷了，他急忙找出那段被發過來的視頻，才看了兩秒鐘，他就已經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

　　　他狠狠的將手機摔到了地上……瞪著猩紅的眼睛，從嗓子眼裡發出了幾個沉重嘶啞的字眼，『毛小川……你給我回來……』

　　　…………

　　　毛小川從袁辛的車裡跑出來，他抱著書包亂竄亂跑了一氣，並沒有找到袁辛，也完全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裡，他甚至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看見。

　　　他兩腳毫無目的的往前走，內心的恐懼越滋生就越大，越大他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容易胡思亂想。

　　　剛才那人說的話還清清楚楚的映在他腦子裡，這段視頻已經上傳到校園貼吧上了，那也就是說他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已經看到了這段視頻。

　　　他……毛小川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成了學校的『名人』，很快，他就成了全校所有學生避之不及的『人物』，他馬上就會成為那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所有他曾經做過的噩夢在這一刻都成了真，從此以後他失去了所有。可是，明明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很興奮的做著夢，很開心的和袁辛在一起，他覺的他是那麼幸運，那麼幸福！

　　　老天爺真的是太會捉弄人了，他在壓垮一個人的時候從來就沒有給過此人一個提示，他給沉浸在安逸中的人一個瞬間的霹靂，一點都不給他們反應喘息的機會，他就這樣冷靜的看著此人在痛苦中經受磨難，痛不欲生。

　　　毛小川就這樣毫無目的的走著，他的眼睛是失神的，他的心臟是死灰的，他的手腳是冰冷的！

　　　「嗡嗡嗡……」他抱在懷裡的書包一直在不停的震動，毛小川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死了一樣。好一會，他才拉開書包拉鏈，右手伸進書包，摸了一會，摸到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是袁辛的名字，毛小川就這樣呆呆的手機，卻沒有接他的電話。

　　　袁辛，是袁辛打來的，這是袁辛的電話，袁辛還記著他呢，可是他現在在哪裡呢？毛小川眨了眨眼睛，抬起腦袋看著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於是，他又轉過身看了看身後，甚至是左邊和右邊，最後，他抬頭看了看灰茫茫的天空，他什麼都看不清，哪裡都沒有袁辛的身影。

　　　袁辛在哪裡呢？他現在在幹什麼呢？毛小川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開始想！

　　　同時，剛才看到的那段視頻猛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袁辛站在辦公室裡，背對著鏡頭在跟老師講話。

　　　雖然拍到的畫面不清晰，可是袁辛的聲音卻絲毫不差的留在了他的腦海中。

　　　「老師！班級裡最近發生了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什麼事？」

　　　「就是……」

　　　「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

　　　毛小川手裡抱著的書包『啪』一下掉到了地上，他兩手拚命的捂著耳朵，袁辛的聲音卻像魔咒一樣帶了尖兒的往他腦門裡鑽。

　　　「班級裡發生了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

　　　「……」

　　　毛小川不敢相信這話是袁辛說的，他絕對不相信是袁辛向老師告的密，他死活都不願意相信袁辛會做出這樣的事……袁辛曾經答應過他的，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那麼相信袁辛，他那麼喜歡袁辛，他那麼崇拜袁辛，他幾乎什麼都願意為袁辛做……

　　　可是，有一天，有個聲音告訴他，袁辛出賣了他！

　　　不不不，毛小川抱著已經要炸開的腦袋慢慢的蹲了下來，袁辛說的那句話像個小鐵錘一下一下的砸著他的腦殼。

　　　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去找誰……世界那麼大，這個世上的人有那麼多，可是，他卻絕望了。

　　　「嗡嗡嗡……」書包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毛小川雙手抱著腦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掉在地上已經弄髒了的書包。他不敢去碰那個放著手機的書包，他不敢去碰手機，不敢去接電話……現在的他極其非常的厭惡自己。

　　　曾經自己做過的那些事，現在想起來都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戳的他自己血肉淋漓遍體鱗傷，他覺的自己蠢的很笨不配活在這世上！

　　　毛小川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母爺爺奶奶，如何面對學校裡的老師同學，如何面對所有曾經關心過他的親戚鄰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叫做袁辛的男生。

　　　他害怕極了，當他想到上面這些人的時候，腦海裡閃現的全是恐懼與絕望。

　　　他伸手摸到了手機，來電顯示的是他家的電話號碼。

　　　毛小川空白著腦子，按開了接聽鍵，一個有點蒼老的可是又異常親切慈祥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裡冒了出來，「喂，是川川嗎？」

　　　咋一聽到這聲音，毛小川的恐懼和絕望登時就化成了委屈的淚水，他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下來，鼻子裡酸澀的要命，他只想張開嘴巴撲到他爺爺懷裡放聲大哭。

　　　可是，他不能這樣！毛小川一手舉著手機按在耳朵上，一手死死的捂著嘴巴，眼淚拼了命的往他嘴裡流。

　　　「川川，怎麼不說話啊？還沒睡醒嗎？」他爺爺的聲音又傳來。

　　　「……」毛小川費力的呼出一口氣，他努力使勁把哽咽壓下去，拚命裝出一副沒有異常的嗓音，「爺爺，沒有，我起來了！」

　　　「哎！乖孫孫，爺爺也起了！」他爺爺聽到了毛小川的聲音非常的開心，他笑呵呵的說道，「爺爺知道你今天要回家，一大早就高興地睡不著了！」

　　　「你什麼時候能到家啊？爺爺去門口等你啊……」

　　　「川川想不想爺爺啊？爺爺都快想死你嘍……都怪你爸，總是說你要考大學，也不讓你回家休息……」

　　　「……」他爺爺真的是上了年紀，他一開口就說個沒完沒了，絮絮叨叨的。

　　　毛小川捂著嘴，拚命想止住眼淚，可是那淚水就跟決堤的河水似的一直不停的流啊流，流啊流……

　　　他覺的這個世上，他最對不起的就是他爺爺奶奶。他小的時候總是跟他爺奶撒嬌說，以後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帶他們去吃好吃的，去好玩的地方玩，一定會好好孝順他們。

　　　毛小川想到這裡，就恨不能砍死自己，他抬手狠狠的捶著自己腦門，『咚……』一聲傳到了手機話筒裡。

　　　「怎麼了？川川，這是什麼聲音？」他爺爺焦急的問。

　　　「……」毛小川使勁擦了把臉上的淚，強忍著說「沒什麼，剛不小心碰了一下！」

　　　「川川，你小心點！」他爺爺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心疼，「走路慢點，別急！」

　　　「爺爺給你做最愛吃的菜，等著你回家，好不好？」

　　　毛小川哭的更凶了，他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臉面去見他的爺爺，他不想因為他的又一次愚蠢讓他的爺爺失望，讓他爺爺承受這莫名的煎熬，不想讓他爺爺再次重蹈他奶奶的覆轍。

　　　他狠狠的擦掉淚，舉著手機從地上站了起來，「爺爺，我……我剛才聽我們老師說，我們要補課，所以，這次就就不能回家了！」

　　　「……」他爺爺那邊好一會都沒聽到回音。

　　　「爺爺……」毛小川忍不住喊了一聲。

　　　「哎……」他悲傷的嘆了口氣，可是還是慈祥的安慰他，「那就補課吧！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等明年考完了大學，再來找爺爺玩！」

　　　「嗯，嗯，嗯……」毛小川的腦袋點的比他淚珠子掉的還快，他這個時候似乎除了點頭，除了說嗯已經說不出其他有意義的話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讓他爺爺失望了，他再也不想看到那雙失望的眼睛了。

　　　「那川川，好好學習吧，爺爺就掛了！」老人的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不捨和期待，聽起來，似乎比方才蒼老了好多。

　　　「爺爺……」毛小川突然喊了一聲。

　　　「怎麼了？川川？」老人問。

　　　「爺爺……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毛小川強自嚥下嗓子裡的酸澀，「我想要個奶奶，你再給我找個奶奶，好不好？」

　　　「啊？」他爺爺愣了一下。

　　　「我說，我想……要……個……奶……奶！」毛小川扯著嗓子低吼了出來，一口氣喊完後，他一下子掛掉了電話。

　　　「嗚嗚嗚嗚……」毛小川扔了手機，抱著臉跪在髒兮兮的地上嚎哭了起來。他哭的那麼傷心，他的聲音那麼壓抑，他覺的自己的人生已經到了暗無天日的絕境。

　　　…………

　　　袁辛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撥著毛小川的手機號，手機裡一遍又一遍的『你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最後一次，終於撥通了，他欣喜若狂，「毛小川，你在哪了，你別動，哪裡都不要去，我馬上去找你！」

　　　「……」毛小川並沒有說話，他舉著手機站在馬路邊，綠燈亮了，他背著書包走了過去。

　　　「你說啊，你快說話，我求求你，說話！」袁辛差點要急瘋了。

　　　毛小川穿過了馬路，他腦子被這霧霾天也染成了白茫茫的，用毫無生氣的聲音說，「袁辛，我要走了！」

　　　「走？你去哪？你別動，我開車送你！你想去哪都行，我開車去，你別動了，你站原地等我，你聽見沒有！」袁辛此時也是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袁辛……」毛小川木著腦子繼續往前走，他躊躇一下才問道，「是你告訴英語老師的嗎？」

　　　「不是我，不是我，他媽的不是我……」袁辛心肺都要氣炸了。

　　　「哦！」毛小川點頭，「再見！」

　　　「毛小川……」袁辛簡直要瘋了，他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一樣嘶吼，「你回來，你別走，你回……嘟嘟嘟……」

　　　電話被毛小川掛斷了。

　　　與此同時，一條信息傳入了袁辛的手機，他低頭一瞧，還是之前那手機號碼發送過來的，這是一條關於手機雷達人工偵測到的毛小川地理位置方位的信息。上面顯示，毛小川此刻正站在太平路58號百匯超市門口兩百米左右的位置。

　　　「毛小川，不准走！你給我等著！」袁辛一把將手機揣進兜裡，他飛竄回汽車，猛踩油門往目標地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