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袁辛，你坐！」袁少奇說。

　　　袁辛仍舊站著，兩人之間隔了至少有兩米遠。

　　　「你想聊什麼？」袁少奇問。

　　　「你先說吧！」袁辛說。

　　　「他不適合你！」袁少奇也沒跟他客氣，他開門見山來了一句。

　　　「……」袁辛動了動身體，他忍不住回身瞧了一眼，書房的門是緊緊閉著的。

　　　「怎麼了？怕他聽到」袁少奇嘴角一抹譏諷的笑滑過。他這樣的一張英俊的面孔，這樣成熟穩重又剛硬的男人，似乎並不適合這樣的笑。

　　　自然，那笑看在袁辛的眼裡，就覺的無限的刺眼，他嘴唇緊緊抿著，但是仍然沒說一句話。

　　　「你忘了你是誰的兒子嗎？且不說你們的身份相差了太遠，就憑他是男孩的事，你就要背負多到讓你承受不過來的壓力！」袁少奇合上了那本厚厚的書，從裡面抽出一副還沒有完成的素描在袁辛面前揮了揮。

　　　緊跟著他，他又嘆了口氣，「別把時間浪費到沒有可能的事情上！他不是小狗，不是小貓……」

　　　「……」

　　　袁辛等到他說完了，才開口說了兩人打開始交流以來的第一句有意義的話，「你的話都說完了？」

　　　「對！」袁少奇點頭，向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該他了。

　　　袁辛聽了他老爸說了這半天的話，半個字都沒插嘴。他走上前，將袁少奇手裡的那半副素描畫一把搶了過來，然後從褲兜裡摸出個東西扔到袁少奇手裡，「這是儲藏室的鑰匙，你自己打開門，裡面有一張床，你要是嫌棄沙發睡的不舒服，就去那睡！」

　　　「你……」袁少奇氣竭，他怎麼也沒想到袁辛要跟他說的竟然是這句話。

　　　袁辛說完後轉身回了臥室，幾秒鐘又出來，他手裡抱著一大坨被縟，走到袁少奇面前，一把將被縟扔到了沙發上，走流程般的辦完這些事，他才轉身往書房走。

　　　「袁辛……」袁少奇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且帶了些危險的成分。這個男人不喜形於色，你覺的他在發怒的他不一定在發怒，而你覺的他在笑的時候，也未必就代表他真的在笑。

　　　袁少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手裡拿的那本書『啪嗒』掉到了木地板上。

　　　袁辛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卻染上了一種不同於往日裡的神態。這一眼，讓袁少奇接下來想要說的話突然之間就卡住了。

　　　袁少奇只覺的從那一個眼神裡，預感到袁辛真的已經……長大了！那個眼神裡露出的是個成熟的經歷過如戰場般的商場後才有的殺伐果斷剛猛無比的男人，他從那眼神裡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二十年之後的袁辛…怕是早已經超過了自己。

　　　這一個眼神很短很短，接下來，袁辛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輕輕的『噓』了一聲。完事後，他才回身，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袁少奇想，剛才的他，肯定是看錯了！

　　　…………

　　　袁辛走進書房，書桌前已經沒了毛小川的身影。此時的毛小川早就躺在他自己打開的摺疊小床上，睡死過去了。嘴唇微啟，大約是睡姿不是很好，所以輕微的打著小呼嚕。

　　　他身上並沒有蓋被子，儘管房間裡暖氣充足，他還是蜷縮成一小團。

　　　袁辛看的心裡一緊，他彎腰一把將人摟了起來，抱著往外走。

　　　睡的有些迷糊的毛小川朦朦朧朧的感覺到身體在晃蕩，他稍稍睜開一條眼縫，隱約覺的是袁辛，於是咧嘴笑笑，「我困的不行了，我先睡……睡了……」

　　　他說的斷斷續續的，聲音越來越小，猶帶著鼻音的小嗓音如同一隻小奶貓的爪子在輕輕的撓著袁辛的心。袁辛就想這樣一直摟著他，去哪都帶在身上。

　　　…………

　　　袁少奇無可奈何，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兩個孩子計較。他拿過鑰匙打開了袁辛口中的那個『儲藏室』的門，打開開關，環顧了一圈。

　　　說是儲倉儲，裡面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一般臥室必備的家具外，要說多的也就是放置在北邊靠牆位置的一台跑步機。這是一間向陽的房子，房內擺設透出了一種濃濃的女性氣息。只不過，長期沒有人進來過，而且窗簾拉的很結實，所以屋內就顯的很冷清。

　　　在靠近窗子的地方擺著一張經典西式大床，大床是干淨的，床上的被縟也是干淨的粉色系。並沒有因為放置的時間過長而出現灰塵這一類的東西。

　　　袁少奇能猜到這是誰的房間了！

　　　這個房間並不比袁辛住的那間臥室小，室內採光也是蠻好的，窗簾是跳動的紫色，連牆紙也是一應俱全的浪漫溫馨。

　　　他走到衣櫥前面，打開拉門。一件件樣式款式皆時髦的服裝橫七豎八的掛在裡面……只看一眼，他就已經認定了這肯定許廣靈也就是他的前妻，袁辛媽媽的臥室。

　　　袁少奇關上衣櫥，走出了這間臥室，徑直又回到沙發上。對於前妻許廣靈，他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的。

　　　許廣靈這人……怎麼說呢？如果她能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當她的袁太太，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是，她偏不能像袁少奇想的那樣『甘於平淡』。

　　　就像誰說的那樣，老天爺給了她可以瘋狂肆鬧的資本，她就絕技不會讓自己淹沒於平凡的人海中。

　　　無論當初是誰因為誰的美貌所折服，誰被誰的風度才華所著迷，誰和誰是眾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無論是多麼轟轟烈烈的愛情……都經手不住時間這把刀的殘忍和冷酷，他倆的感情還不足以經歷時間的洗滌與凝練。

　　　當激情歡愉都散去之後，剩下的就只有親人之間的那點溫存、關心、平淡 。

　　　許廣靈終於受不住這樣無趣乏味的生活，她企圖通過提出離婚來找尋曾經的激情，喚起兩人曾經遺失的美好，她哭過鬧過瘋狂過……然而，如是幾次，袁少奇竟然一聲不響的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可是，即使如此，許廣靈還是以為可以挽回袁少奇的心，她會時不時的發短信吐槽、撒嬌……直到前些日子，袁少奇再婚的消息傳來，許廣靈才恍然覺的自己徹底失敗了，他連分手後最後的那一點念想都給她斷了。

　　　從此以後，兩人是路人，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路人。

　　　袁少奇生性便是如此，他眼裡容不得沙子。在一起就好好過，不在一起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多說無益。糾糾纏纏、拉拉扯扯、藕斷絲連浪費時間害人害己。

　　　這就是他的人生信條，殺伐果敢，不拖泥帶水。

　　　如果要問他，這輩子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什麼人？恐怕他自己也很難說清，或者說，這個世上唯一愛過的人，應該就是他自己。

　　　…………

　　　袁少奇並沒有留下來過夜，午夜時分，他收拾了下行李箱，穿好大衣，準備去趕夜間的航班。臨走前，終究還是忍不住推開臥室的門看了眼袁辛。

　　　臥室的大床上，隱隱躺著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傳出。毛小川跟只小綿羊似的蜷在袁辛的懷裡正睡的香，嘴巴還不時的吧唧兩聲。

　　　袁辛側著身體，一隻胳膊墊在毛小川腦後，一手放在被子下面，兩人的臉湊的很近，近到能清楚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

　　　袁少奇看著這一幕竟然沒覺的不可思議，沒有覺的違和。或許是他見過太多性格各異的人人，見過太多不能解說的事。對於兒子和另外一個同性男孩的親密姿態，也不會覺的有什麼了。

　　　他在黑暗中，默默的伸出一隻手，罩到了袁辛的腦袋上方，然而，兩秒鐘後，他想放下的手終究還是拿開了。

　　　他轉身出了臥室，提著行李箱走出了袁辛的家！

　　　…………

　　　一夜無夢，毛小川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裡醒過來，睜開眼睛，赫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袁辛那張放大的俊臉。

　　　毛小川一醒，袁辛也就跟著動了動睫毛，醒了過來。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哎？怎麼是你啊？」毛小川大驚。

　　　「不是我，你想看見誰？」袁辛眯著眼睛，打量這毛小川。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一把按住了手下光滑的小腰，撩開睡衣就捏了一把。

　　　「哎呀！」毛小川吱吱呀呀亂叫，他又覺的痛又覺的癢，就可勁的想躲，奈何這床就這麼大，他又不想鑽出這片溫暖的被窩，於是就在原地翻來滾去，蹭來蹭去。

　　　蹭了沒幾下，渾身就出了一身又熱又燥的汗，袁辛的臉色也變的緋紅了起來，他身體的溫度明顯偏高了。

　　　「毛小川！」袁辛的聲音驟然變的低啞，他結實的臂膀一把摟住了毛小川的後背，使勁把人往自己懷裡帶，一條大腿夾在毛小川腰間。

　　　「袁袁……袁辛，你怎麼了你，你可別別別……你冷靜，冷靜！」毛小川也有反應，但是他此時卻更加害怕。

　　　他已經有點知道了袁辛之前說過的想要他，是怎麼一回事。以前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把袁辛跟自己的關係往屁股這一事件上扯。經過那事之後，他忍不住趁袁辛不注意偷偷上網搜過，

　　　才知道男人和男人原來可以那樣幹啊，也明白了男人對身體這個部位的那種特殊的執著！不過，他心裡膈應的很，那他大爺的可是拉屎的地方啊，那麼髒……怎麼想，他都覺的不理解。

　　　不過想歸想，他在洗澡的時候，忍不住側著身體，對著鏡子照照自己的屁股，還使勁拍了拍，肉嘟嘟，確實很圓翹。

　　　其實，關於他屁股的事，這事由來已久。

　　　他還記得小時候，那是個夏天，他在奶奶家玩。沒到傍晚，天氣稍微涼快些，他奶奶就會把他抱到一個大盆裡洗澡，那裡面的水已經曬了一天了，熱呼呼的。

　　　他奶奶把他褲子一扒，旁邊坐著閒聊的大媽大嬸們就會湊上去，戳戳他的小臉，捏捏他小鼻子，按一按他的小肚子……還有甚者會戳他唧唧。

　　　「哎呀，這小乖乖，真可愛！」

　　　「城裡來的孩子，細皮嫩肉的嘛！真俊……」

　　　「喲，小東西還挺有精神啊……哈哈哈……」

　　　毛小川那時候小啊，尚不知道羞怯為何物，他只是覺的有些害怕，生怕別人會弄疼他。於是一把摀住了小唧唧，溜圓的眼睛瞪著剛才那個鹹豬手大媽，邊瞪邊鑽進他奶奶懷裡，把小唧唧藏起來。

　　　「行了，行了，我家孫孫是可愛，可也不能這麼玩啊！」他奶奶就會護著他，把那些大媽大嬸們都趕遠一點。

　　　「哈哈哈……孩子害羞了！喲，這孩子屁股可真圓翹啊！」大媽群裡，不知道誰先發現了這個事情，一嗓門喊了出來，其餘的大媽大嬸就跟發現新大陸似的一股腦的圍了上來。

　　　指指點點，品頭評足。

　　　「呀，你別說，還真是啊！」

　　　「這屁股要是長在女孩身上啊，那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那得多勾人啊！」

　　　「哎哎，前些年，村裡頭那王寡婦，那傢伙那年輕時候那騷樣啊，那屁股翹的，走路恨不能扭天上去，全村老少爺們都盯著瞅呢……哈哈，也不知道害臊……」

　　　「……扭天上去有啥用，老公還不是在外面死了……這叫什麼呀？」

　　　「……」

　　　「哇哇哇哇哇……」毛小川終於嚇的大哭了起來，他發現自己是藏前面的也不行，藏後面的也不行。他連躲都沒地方躲，掖都沒地方掖。

　　　「行了！」他奶奶也聽不下去了，終於怒了，嗷一嗓子就把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沒了的嚼舌婦們給吼住了，「我孫孫才幾歲的娃？都瞎說什麼呢？給自己積點口德，沒準下輩子還能投個好人胎！」

　　　長舌婦們被吼住了，沒敢在繼續吱聲，找個由頭都回各自家了。事情到這似乎也告一尾聲，然而這種心理陰影卻一直縈繞在他心間，這麼多年了，他特別害怕的就是人家說他屁股大。

　　　其實他屁股不大，只是他腰太細，腿有細長，從上往下看，就顯的屁股突兀了一些。平日裡，他穿著衣服出門，完全沒有任何不妥地方。

　　　但是心理陰影這玩意，一旦造成了往往就沒那麼好清除。胖子以前總愛跟他開玩笑，不時的拍他肩膀兩下，胡擼他頭髮幾下，再不就絆他兩腳……這些他幾乎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就是胖子拍他屁股。

　　　胖子以前不知道毛小川的著火點在哪裡，他偶爾見過毛小川脫了褲子，只穿著小內褲往小鐵床上爬，就起了壞心思，對著毛小川屁股輕輕的拍了兩巴掌。

　　　換來的是毛小川對他嗷嗷嗷一陣排山倒海般的罵外加他一頓竹筍炒肉還有好幾天不理不睬，非得胖子下了血本拉上李肖維一起請客吃飯看嘴臉，才把這一頁掀過去。

　　　扯的有點遠了，說這麼多，無非也就是重申一點，毛小川不喜歡別人說他屁股大。在他心裡，屁股這個東西是給女人的，男人要屁股幹嘛？男人只有有腦子，有臉，有力氣不就行了嗎？

　　　他不知道袁辛到底是看上了他什麼，他覺的自己既沒有腦子，也不好看，更沒有力氣……也就還剩下個屁股了。

　　　難不成，袁辛看上的是他屁股？他們都是成年人了，雖然校園之外的事情接觸的不多，但是人，尤其是男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方面，他還是清楚的。

　　　袁辛也想跟網上說的那樣……搞他一下！

　　　這個信息在他腦子裡猛然傳來的時候，他一下子陷入了恐慌。他告訴袁辛要等到高考結束之後，袁辛也答應了他。

　　　可是，袁辛剛才這反應顯然是……不太對勁的。

　　　一時間，毛小川嚇的不知所措，他掙脫不開袁辛緊緊攬著他的胳膊，又不能上去就給袁辛倆大耳巴子，再罵他一句流氓。

　　　袁辛不是胖子！毛小川承認自己確實是有點『狗眼看人低』了，同樣事情，放在袁辛和胖子兩人身上。他自然會選擇袁辛……

　　　「毛小川……」袁辛有些嘶啞的低喘清晰的傳到毛小川耳朵裡，聽的他簡直要原地爆炸。

　　　「袁辛，你爸爸要來了！」換亂中，毛小川終於奮力大喊了出來。

　　　然而，貼著他的袁辛卻如同沒聽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