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毛小川坐在書桌前，手裡的書本和筆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扔了。他一手托著腮，一手揪著腦袋上的捲毛，越想就越覺的自己似乎被『調戲』了。

　　　調戲這種事，毛小川只在電視裡看過。在他的認知裡，調戲通常分為兩種，一種就是肥油惡霸流氓在調戲良家婦女；一種就是富家瀟灑翩翩公子哥拿著裝逼神器在清秀小丫頭面前賣弄。

　　　然而，袁辛既不是肥油惡霸流氓，也不是富家裝逼公子哥。更為重要的是，自己絕對不是女的，絕對不是呀……他可是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男的。

　　　所以，調戲這詞用在這裡絕對是不合適。

　　　然而，不說調戲，那麼袁辛剛才在幹嘛？他用胳膊摟自己腰了，他用手摸自己後背了，他的臉還湊那麼近……毛小川一手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又戳了戳自己的臉，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這種事情別人也對自己做過啊！李肖維天天摟他肩膀，胖子還天天摸他臉呢，兩個男生之間其實這也算正常。

　　　所以，自己究竟在糾結些什麼啊？

　　　此時的毛小川腦子裡完全沒有關於同性之間愛情的任何一點想法。他的愛情觀、初戀觀還停留在正常的男女交往比如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吃吃小飯、約約小會。

　　　「叩叩叩……」書房的門被從外面敲響了，「吃飯了！」

　　　正坐書桌前下神的毛小川被驚醒了，他嗖一下扭頭，緊張的看向房門，唯恐外面的人會突然闖進來。

　　　「我，我……就來了！」毛小川張嘴喊了一句。

　　　喊完後，毛小川憋著氣，豎著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幾秒鐘內，外面沉默了下來。

　　　毛小川料想袁辛應該已經離開了，沒敢再繼續想下去，急忙站起身往外走。

　　　…………

　　　見到毛小川從書房裡出來後，袁辛看著他，「來吃早飯！」

　　　「好！」毛小川點頭。

　　　早飯時間，氣氛還算正常。袁辛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多話。毛小川一向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說點什麼，然而眼下突然啞口無言。

　　　心懷鬼胎，毛小川邊吃著美味的早飯，邊偷看著袁辛，見他表情毫無任何異樣。

　　　飯後，毛小川收拾完桌子和廚房。

　　　袁辛進來了，抬手遞給他一件厚外套，邊往門口走邊說道，「穿上這個，今天溫度低！」

　　　「哦！」毛小川顧不上問穿上外套要去哪裡，低頭手忙腳亂開始穿。外套不長，款式簡約卻不簡單，顏色樣式都是他喜歡的類型，穿好後非常合身。

　　　毛小川穿好衣服，很自覺的往門口走，拿過放在鞋架上的鞋子開始換，而袁辛已經換好正等著他。

　　　「我們去哪？」毛小川問。

　　　「理髮！」袁辛回答。

　　　「那……好啊！」聽著袁辛的回答，不知道為何，毛小川彷彿鬆了口氣般的點點頭，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一頭微長的捲毛，心想，還真是該理了。

　　　昨晚剛下過的一場秋雨，泛涼的雨水沖擊著地面，濕潤的空氣吸進了人的肺裡，混合著泥土的芬芳。才剛從溫室裡出來，毛小川驟然覺的很舒服，早上的那點尷尬不自在很快就消失了。

　　　這棟高層小區人並不多，所以，即使是週六早上也不吵不鬧。

　　　袁辛去了停車場開車，毛小川一人沿著小區裡已經開始泛黃的花壇走著，走了好一會，沒有聽到袁辛汽車的聲音，他一回頭，原本恢復平靜的心情突然又變的不平靜了。

　　　一輛黑色高檔汽車悄無聲息的停在了離他大約有兩百米的距離，汽車前面站著個瀟灑挺拔的身影。他上身是一件黑色長款風衣，內裡是一件白色棉布T恤，下身一條黑色長褲。

　　　看不太清楚的他表情，但是毛小川知道他的臉很好看，很出眾。隱藏在黑色頭髮後面的眼神很沉寂很幽深卻也很乾淨。

　　　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像極了他這個人，沒有多少表情的臉，沒有過多的姿勢。他單只是直直的站在車前，雙手很自然的垂著，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的看著站在另一邊的人。

　　　毛小川的眼睛卻怎麼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他搜腸刮肚，發現自己也找不到一個最貼切的詞來形容此時站在那裡的袁辛。

　　　就是好看，說不出是哪種好看。

　　　袁辛，這個男生。跟他以往認識的任何人都不一樣。毛小川覺的到目前為止，袁辛應該是自己人生中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個人了。他甚至不知道在未來，還會不會認識像袁辛這樣的人。

　　　片刻後，毛小川忽然咧開嘴傻傻的笑了起來，他對著袁辛大喊一聲，「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出小區的門！」

　　　邊喊邊指了指他身後的小區門口。喊完後，他跳起來，撒腿就往外跑。

　　　毛小川算好了，他現在離小區門口的距離至多兩百米。袁辛卻是四百多米，就算他車開的再快，他也要坐上汽車，拉下手閘，起步，調轉車頭……一套程序下來，毛小川有信心自己比他先到終點。

　　　毛小川跑的相當歡快！

　　　然而，他卻算錯了一個細節。所有的情況都是袁辛開車的情況，假如袁辛……沒有開車。

　　　事實上袁辛確實沒有開車，他大步飛奔向了毛小川。

　　　毛小川還沒弄清楚飛上來的一股人風是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過來的，他甚至都沒能聽到袁辛汽車發動的聲音，便被追上了。

　　　衣服下襬在迅速流動的空氣中摩擦都一起，發出『簌簌』的聲音。袁辛先毛小川一步跑出了小區門，然後他一個急轉彎，瀟灑的轉過了身。

　　　「哎哎哎……呀……啊……」毛小川來不及喊叫，腳下剎不住了，炸彈一樣一頭紮進了前面人的懷裡。

　　　毛小川的衝力太大，袁辛因為急轉彎，速度也是過快，猛然間懷裡進去的那個人的力道還在……於是，最終的結果是兩人抱在一起齊刷刷的栽到靠近小區門口外面的花壇裡，接著出於慣性就滾到了不知道啥時候挖出的一道大溝「砰……」重重的滾下了大溝。

　　　「哇呀……」毛小川一聲驚呼傳了出來，當然……他身下躺著的是袁辛瘦削結實的身體。

　　　「啪啦……噗噗噗……撲啦……」潛伏在大溝不遠處草叢裡的一群麻雀被震驚了，噗嗤噗嗤的拍愣著翅膀飛遠了，空中隱喻飄下了一片片白的、灰的、黑的羽毛，順帶著還一朵新鮮的鳥屎滴到了毛小川後腦毛上。

　　　毛小川抬手一摸，再一看……臉都灰白了，「惡……我去……」

　　　「……」他身下的人動了動身體，驚到了毛小川。

　　　「對，對不對起啊！」毛小川腦袋上沾著枯草，哭喪著臉喊道歉，喊完後急忙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供著腰縮著背伸手去拉被自己墊到下面的袁辛的身體。

　　　「袁辛，你沒事吧！」毛小川要給自己跪下了。

　　　「沒事！」袁辛的腦袋上也頂著些枯草爛樹葉，外形狼狽，表情卻依舊淡定。

　　　毛小川的姿勢很彆扭，使不上勁，一拉沒拉動，二拉沒拉動，三拉終於把人給拉了起來，卻不想自己因為太用力，反而『砰……』一下摔了個屁股蹲，順手還把袁辛給拽倒了。

　　　「臥……草……」毛小川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自己這副熊樣完全暴露在了袁大學霸面前，自己這臉今天已經丟的早已沒了皮。

　　　…………

　　　「怎麼回事啊？餓滴黃天神啊……」值班室門開了，頂著一張微醉泛紅臉的乾瘦老頭披著外套出來了。他一眼便瞅到了栽到花壇裡面的兩個摟在一起的大男孩。

　　　「你倆這是……練的哪哪一出啊？」值班室大爺看的目瞪口呆，後面一隻身長腿短的大黃狗跟著屁顛屁顛的跑出來，伸著舌頭，以一種同樣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這倆人。

　　　「大爺……」毛小川臉上帶著尷尬，他單手撐著地面，想爬起來，才發現自己現在跟袁辛的姿勢……其實……很扎眼睛。

　　　毛小川坐在地上，袁辛一腿曲著，一腿蹲踞他身前，這也沒什麼。但問題的關鍵是，毛小川大開著兩腿，袁辛那一隻腳的位置恰巧湊到了他褲襠的方位。偏偏兩人還湊的奇近……連自己都覺的不可饒恕的『體位』，那大爺和大黃狗呆愣著瞅著自己的姿勢能正常到哪裡去？

　　　反應過來後，毛小川一張臉紅的發紫，他手忙腳亂、手腳並用、狗熊一樣的姿勢尿流屁滾，可謂狼狽不堪到了極致。

　　　「小心點！」袁辛倒是淡定的很，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還好心的拽了毛小川一把，直到把人扶穩了才放開手。

　　　值班大爺的嘴巴終於合上了。袁辛他是認識的，袁辛在這個小區裡住了已經兩年多了。兩年前的某一天，他還清楚的記得開過來一輛超級豪華的商務車，那車把這孩子送到這裡後便離開了，而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這孩子也都是一個人住。

　　　平日裡除了他那個長的過分妖嬈美麗、身材高挑的母親幾個月來一次之外，值班大爺沒見過其他人來看過他。

　　　也就是最近不長的時間，他早晚都能看到一個長一頭捲毛的男孩騎著輛電動車，載著袁辛從外面一陣風竄進來，往往還伴著那孩子傻乎乎的笑聲。

　　　這捲毛男孩長的挺好看的，說話嗓音也挺清亮，明白兒看上去是個靈透人，但是打心眼裡說，值班大爺覺的這娃手腳都毛毛糙糙的。瞧瞧今天這一出，大白天的，倆孩兒走個路還能翻到溝去。

　　　要是只那捲毛男孩一個人掉溝去也就算了，偏偏袁辛也跟著進去了。在他眼裡，袁辛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絕對比同齡孩子要成熟老道的多。

　　　值班大爺嘆了口氣，伸出一隻枯瘦的手似是要拉兩人上來，「你倆沒事吧？」

　　　「沒事沒事！」毛小川擺手，搶著回答，「大爺不用擔心，真的沒事！我自己能上去！」

　　　「哦！」值班大爺順溜的收回了手，大黃狗跟在他身後伸長了舌頭瞅著毛小川，表情很喜慶。

　　　毛小川撅著屁股彎著腰，兩手抓著枯草慢慢的往上爬。溝並不是很深，只到他大腿根，這要在平時，他抬腿一跳也就出來了。但是今天情況有些特殊，他剛才摔了那一下再加上腦子不在線，所以，一腿抬上去即將要邁出這大溝的時候，腳底突然一滑，整個人『噗通』一聲趴下了，啃了一嘴一臉泥，兩條大腿還前後咧著。

　　　值班大爺伸手蓋住了眼睛，舌尖頂著牙齒還嘖嘖了兩聲。

　　　「……」毛小川趴在地上沒起來，大腿根處火辣辣的一陣，一下燒紅了他的腦子和臉。

　　　袁辛站在他身手倒是一下給接住了，免除了毛小川身體繼續下滑的趨勢。接著，他一手抓著毛小川胳膊，一手托著他屁股，猛一用力，便將毛小川給推了上去。

　　　「孩子，你還能行吧？」值班大爺把遮著眼睛的手拿開，順手還拉了毛小川一把，終於將人給拽了出來。

　　　「行，行啊！」毛小川紅著臉，低著頭，弓著背，跟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似的。

　　　「謝謝大爺！」袁辛微微勾著嘴角，長腿一跨，姿勢瀟灑的跨出了大溝。他一手攬著毛小川腰給人扶了起來，接著轉過身，輕輕巧巧的背起人，利落的踏過溝塹，出了花壇，往他汽車的方向走去。

　　　「哎，那孩子怎麼趴下了，別不是摔出個好歹啊！」值班大爺有些擔心的跟了上去。

　　　「沒有！」袁辛越走越快，空出一手沖大爺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