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間,宋漣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大了一圈,頭疼。
這人名叫冉元青,是雲水軒的弟子,雲水軒和玄劍宗同屬於上九重天有名的仙修門派,兩派的地位不相上下,只不過因為玄劍宗裡曾出過靈君和仙帝,所以名聲上也要更響亮一些。
某種程度上,玄劍宗雖然名字裡帶了個「劍」字,但其實並不是純粹的劍修門派,雲水軒卻完全不同,門派第一條規矩就是非陣修不能入內。
對,冉元青是個陣修,而且是個極度熱愛與劍修鬥法的陣修。
眾所周知的事情,陣修擅長防禦,劍修擅長攻擊,真打起來了,想也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景。宋漣真的想不明白,這白痴到底哪根腦筋出了問題,非要做這種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的事情。
「我不和你打。」宋漣開口道。再說也打不了,自從和家裡鬧翻,他的修為就被父親封住了大半,如今若真的打起來了,贏什麼的就別想了,估計他最多也就只能有自保的能力。
冉元青嘲諷一笑:「三年不見,少宗主真叫人刮目相看啊,大概整個上九重天都想像不到吧,堂堂玄劍宗首席,居然也有害怕與人鬥法的一天。」
這已經是胡攪蠻纏了。
宋漣不悅皺眉:「你別欺人太甚。」
「哦,那又如何,」冉元青無所謂地搖著扇子,「我知道,你的修為被封住了,不過別擔心,我本來也沒想和你來一場公平的比試,你只要承認,玄劍宗弟子技不如人,我便立馬放你們出去。」
「這可有點過分了啊,」躲在一邊看熱鬧的秦九搖了搖頭,小聲同殷小北解釋,「要是讓宋漣以個人的名義認輸,大不了自己的名聲受損,可如果是以宗門的名義,再加上他原本就是玄劍宗的首席,必然是要帶累宗門跟著一起丟臉的節奏啊,到時候別說是宋漣自己,估計整個玄劍宗的弟子到了雲水軒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來了,那可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
「有道理,所以現在要怎麼辦,先想辦法出去嗎?」殷小北問,順便看了看四周,這裡除了明晃晃的刀刃就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碎石,根本找不到出口在哪裡。
「對,不過出去之前,必須先破了這人的殺陣,不然就只能等他自己放我們出去了。」
秦九也挺為難,這個陣修明顯就是拿他們當人質逼迫宋漣就範的,想也知道不可能輕易放他們離開。
當然更重要的是,秦九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擅長陣法啊。
和仙界不同,幽冥裡的魔修崇尚自由無拘,從來不分什麼法修劍修,大家都是想學什麼學什麼。秦九特別後悔,當初秦伍學習陣法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沒跟著好好學一學,真的,哪怕學點皮毛,也好過如今這樣束手無策啊。
「你會破陣?」殷小北問,臉上滿是好奇。
被殷小北看著,秦九瞬間挺直了脊背,拚命回想腦海裡少得可憐的陣法知識:「當,當然會,就是要先找到陣眼嘛,陣眼是整個陣法的根基,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多個,多數是陣修的本命靈器,不過有時候上品靈石也能拿來當作陣眼,比較麻煩的是陣眼並不是在一個地方靜止不動的,一般都很難找到……」
「那塊黑色的石頭。」一直沒有出聲的小孩忽然附在殷小北的耳邊,指著旁邊一塊半人高的石頭道。
殷小北眼前一亮,看著對面宋漣兩人還在緊張對峙當中,根本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境,連忙抱著小孩小心翼翼朝那邊挪去。
「喂,不可能吧,陣眼沒那麼容易找到的。」秦九沒辦法,只能追了過去。
那是一塊通體烏黑的石頭,形狀滾圓,表面光滑細膩,散發出一種十分詭異的暗光。
看起來倒真的有那麼點殺陣陣眼的意思。
秦九皺著眉,正猶豫要不要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把隨身的魔器拿出來用的時候,就看見旁邊的殷小北已經把一隻手放在了那塊圓石上面。
別……
這是能隨便碰的嗎,秦九來不及阻止,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然後呢?」殷小北完全沒感覺到任何危險,只是好奇地在石頭上摸了摸,彷彿自帶靜電一般,他總感覺好像有細小的電弧在圓石的內部閃動。
「集中……」被殷小北抱在懷裡的小孩開口道,雙指併攏,伸手在他的眉心處輕點。
「什麼?」殷小北剛要開口,就感覺眉心處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原本一直在身體內游離不定的混沌靈氣忽然分出一縷來,盡數湧入到他手下的黑色圓石裡面。
「轟」地一聲巨響。
「金自土始,土從火生,金火孕雷,雷者……萬法不破。」
殷小北抬起頭,眼睜睜看著無數道閃電自天空中落下。
一旁還在與宋漣對峙的冉元青嚇了一跳,急忙抬起頭來,然後瞬間整個表情都裂了:「怎麼可能!」
數十道閃電接連劈下,原本堅不可摧的法陣頓時四面漏風,密密麻麻的龜裂在黑色的幕布上閃動,甚至連法陣外面的花市街道也都隱約可見。
「天尊在上,這陣修居然是雷靈根的。」秦九目瞪口呆道,想說這人是有多想不開,雷是主殺伐的,根本不擅長防禦,跑去當陣修完全是自討苦吃啊。
宋漣先是一愣,隨即笑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厲害。」
冉元青一臉血。
什麼意思,就是人家借了他的靈氣,直接破開了他的殺陣。而且雷靈根什麼的,確實是破陣的利器來著。
「你輸了。」宋漣挑眉看向冉元青,收回了手中的靈劍。
冉元青恨得直咬牙,卻硬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只能閉著眼點了點頭。
他是陣修,雖然一個陣法破碎,只要體內還有剩餘的真氣,便還能再布下另一個陣法,可這是比試,哪怕是不那麼公平的比試,他也還沒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殷小北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這還是他第一次用上之前積攢的混沌靈氣,想不到居然如此厲害。
「木木。」想起方才的場景,殷小北忍不住低下頭看向懷裡的小孩。
紅色衣裳的小孩一臉懵懂,搖了搖腦袋上的鈴鐺,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都做了什麼,奶聲奶氣地開口:「子時到了,我們可以去放游燈了嗎?」
一重天河溪山腳下,一座不起眼的木屋裡面。鄒寧睜開眼,看了看眼前陌生的場景,又看了看緊緊纏繞在身周的厚重蛛絲,心底頓時瞭然。
「你是誰,為何要帶我來這裡?」鄒寧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平靜問道。
若靈,或者如今已經不能稱之為若靈的女子,依舊穿著嫩粉色的衣裙,卻再不見原本柔弱的神色。
「連妾身是誰都不記得了,表哥,你可真是叫妾身傷心呢。」女子勾唇笑道。
淡淡的魔氣透過來,鄒寧心下一凜,頓時皺眉道:「你是魔修,你想做什麼,為了宋漣,還是為了他身後的玄劍宗。」
鄒寧有自知之明,作為一個只有上仙修為的廚修,他還沒有讓一個魔修費心綁走的價值,不是為了他,便只能是為了他的道侶宋漣。
「哈,玄劍宗?小小一個玄劍宗,還沒有讓妾身花費力氣的價值。」魔修女子像是被逗樂,笑了許久,忽然一彈指尖,一叢蛛絲飛過,一把捲過了鄒寧藏在手心裡的傳訊玉符。
玉符破碎,鄒寧眼前一黑,連掙扎也來不及,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料理了不聽話的人質,若靈理了理裙襬,輕輕一笑。
她確實叫若靈沒錯,可惜此若靈非彼若靈,要不是為了主上錦囊裡的指示,她也不可能白白演了這人一個多月的表妹。
對了,錦囊。
若靈看了看時辰,應該又到了下一個錦囊打開的時間了。
所謂錦囊,正是若靈的主上,也就是下七重天掌事魔君的伴生魔器「錦囊計」。
用法十分簡便,只要魔器的主人提出想要達成的事情,「錦囊計」便會分裂出相對應的「妙計錦囊」,之後只要按照錦囊裡的指示行動,便自然能夠心想事成。
之前的兩個錦囊若靈已經都打開過了,第一個讓她扮作宋漣道侶的表妹,混入宋漣家中,第二個則讓她在大寒節這一日,將宋漣道侶從家中綁走,帶到河溪山腳下。
至於第三個錦囊……若靈將錦囊打開,取出裡面的字條,小小的字條上只有一個字,「等」。
「又要等,」若靈忍不住皺眉,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質,終於嘆了口氣,「算了,那便慢慢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