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傀儡宗是下七重天有名的魔修門派。
殷小北總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想了一下,終於記起來之前在龍船上的時候,那個誤以為他是唐安的詹子明似乎就是傀儡宗的二代弟子。
這叫什麼,冤家路窄嗎?
因為自身沒有修為的緣故,易容丹在殷小北身上的效用最多也只能持續半日,之前還多少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再借用唐安的身份了,現在看來,估計是徹底不用再猶豫了。
之前字條上提到的「入傀儡宗祝壽」,其實是指給傀儡宗的宗主祝壽,時間剛剛好就在後日,兩人商定了日期,景延便先離開了。
等景延走遠,殷小北才把字條又拿了出來,析崇扮作的白虎也跟著跳到了桌上,和他一起看那張字條。
「傀儡宗,你說它為什麼要讓我們到傀儡宗去,」殷小北想了半天,總覺著怎麼想也想不通,「難道容錦如今也在傀儡宗裡嗎,還是說他們那裡會有容錦現在在什麼地方的線索?」
「或者哪一種都不是,」析崇道,「景延的錦囊計雖然能夠讓人心想事成,但給人的行動指示多半語焉不詳,含義不明……比如之前小師叔希望容錦還活著,錦囊給他的指示卻是讓他帶白茹入妖修禁地,然後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後來殷小北也跟著進到了妖修禁地,之後各種陰差陽錯之下意外暴露了身份,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間接實現了芩無月希望容錦還活著的心願。
「……就不知道下一個錦囊會讓我們幹什麼了,只希望不要是太奇怪的事情就好。」打了個哈欠,殷小北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困得不行,索性連衣服也沒脫,直接抱著幼虎便睡了過去。
真的,殷小北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烏鴉嘴的潛質。
第二個錦囊是在去傀儡宗的路上忽然打開的,殷小北拿出裡面的字條,頓時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怎麼,上面都寫了什麼?」同坐在飛舟裡的景延問。
既然是光明正大去給人祝壽的,景延便乾脆讓人按照魔君出行的規格準備了儀仗,直接帶上了整隊人馬浩浩蕩蕩坐上了飛舟。
原本不用再踩著靈劍飛來飛去,殷小北還很欣慰了一陣,結果這一路的好心情就都被這忽然出現的字條打破了。
……將藥王杵交予詹子明。
「詹子明?這人好像是傀儡宗的弟子吧,似乎還是某一代弟子的首席來著。」看了字條上的小字,景延摸著下巴回憶道。
而且名字聽起來很耳熟,似乎之前也曾經在他手底下做過幾件事來著。
殷小北點頭。對,他們之前還在龍船上見過來著,而且藥王杵的話,應該就是三十年前真正的唐安從魔山秘境裡得來的法器,後來柯弈山似乎還拿這個東西當誘餌,誘使袁府老爺趁他們給袁採薇治病的時候,設陣法威脅讓他們把東西交出來來著。
將藥王杵交予詹子明……讓他以誰的身份來交,殷小北的嗎?然後還要告訴對方,之前的唐安都是自己假扮的,真正的唐安已經死了。
或者如果不想這樣,那就只能繼續假扮成唐安了。但是一個魔修,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把一個地階的法器,送給一個幾十年都沒有見過的人,又不是定情信物,明顯就不合常理啊。
殷小北忍不住捂臉,只感覺自己整個頭都大了。
「必須是我親手把東西交給他嗎?」殷小北不死心道。
「那是由你的心願產生的錦囊,我覺得你還是直接照做比較好。基本上,如果真的想要達成心願的話,就必須嚴格按照每一個錦囊裡的指示行動,一個步驟都不能省略。」
景延低頭考慮了一下,殷小北如今的身份尷尬,為了安全著想,他本來也只是想要把人帶到傀儡宗的外圍的,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這樣,你之後就先跟著柯弈山吧,我會想辦法讓他幫你和那個詹子明見上一面的,之後你將東西給他就可以了……對了,錦囊裡提到的那個藥王杵,如今正在你的手裡吧?」
殷小北點頭:「對。」
「那就行了,」景延懶懶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等你送完了藥王杵,第三個錦囊應該就能打開了,到時候別忘了拿過來給我看一眼。」
秋水城離傀儡宗並不遠,飛舟又飛了一個多時辰便很快到了地方。
前來祝壽的客人很多,負責在山門外接應的傀儡宗弟子忙得腳不沾地,看到忽然出現在外面的景延一行人幾乎嚇了一跳,連忙心驚膽顫地迎了上去,並叫了管事的弟子趕緊去通知正在門內接待其他客人的宗主和幾位長老。
傀儡宗在下七重天裡,自然也歸屬於景延的管轄範圍之內,對方聽見消息後一刻都不敢停留,連忙由宗主帶著長老和幾位重要的弟子迎了出來。
因為是跟護衛一起走的,殷小北抱著由析崇假扮的白虎,正想要去找柯弈山,結果剛離開人群不遠,就和迎面走來的詹子明撞到了一起。
殷小北:「……」人生第一次騙人就撞到了受害者本人,簡直不能更尷尬。
見殷小北不說話,扮成白虎的析崇不太開心地用爪子勾了勾他的衣裳。
「咳,那個……」殷小北咳嗽了一聲,正想著自己如今並不是唐安的模樣,應該不用心虛才對,就聽見對面的人忽然開口。
「你就是之前假扮成唐安的那個人吧?」短暫的驚訝過後,詹子明的神色反而恢復到了平靜。
殷小北囧著臉,想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詹子明苦笑道:「這裡是傀儡宗,我再沒用,也是二代弟子裡的首席。」
傀儡宗的弟子自然最擅長製作各種法器傀儡,而高階傀儡大多都是人形,對人的身態體型如果沒有一定的瞭解,根本就沒辦法製作。
人的面貌表情聲音也許都可以假裝,但細微處的小動作卻是一個人長久養成的習慣,根本沒有辦法作假。
「他……」詹子明剛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他已經死了,」殷小北抱著白虎不自在地撓了撓頭,打開儲物袋,將裡面的藥王杵拿了出來,「在三十年前的魔山秘境裡,似乎就是因為這個法器,他被人設計圍攻,雖然最後逃出來了,卻被傷到了根本,沒過多久便重傷不治了。」
這些都是秦伍之前告訴殷小北的,根據秦伍的說法,他最後一次見到唐安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倒是也有過想要隨手救人一命的想法來著,可惜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多謝,」詹子明沉默了好半晌,終於伸手接過了殷小北手中的藥王杵,「那就先這樣吧……我還要去忙給師傅做壽的事,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底下的弟子過來找我。」
殷小北點了點頭,看著詹子明走遠,忽然感覺懷裡的錦囊一燙。
殷小北嚇了一跳,連忙把錦囊拿了出來,取出裡面的字條。
……入夜後,同詹子明入傀儡宗密道。
殷小北:「……」什麼意思?
是說入夜以後詹子明還會過來找他嗎,為什麼,而且入傀儡宗密道,又不是要逃命,莫名其妙跑到人家宗門的密道里去做什麼。
想不明白。
說是要去忙給自己師傅做壽的事,但詹子明其實並沒有走出很遠,而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站在牆角下面,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手中的藥王杵。
已經死了嗎?
某種程度上,對於唐安,詹子明其實並沒有更多的印象,畢竟再怎麼說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唯一模糊記得的,就只是對方似乎是個性情十分冷淡高傲的青年,穿著淺色的衣裳,一臉沉默地為自己處理肩上的傷口。
難過嗎,似乎也沒有,只是惆悵……彷彿某種珍貴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已經早早結束的惆悵。
詹子明嘆了口氣,正想要離開,忽然聽見牆內的屋子裡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
詹子明神色一凜,連忙屏住了呼吸,用法訣掩藏了身形。
「……真是天賜良機,沒有想到,幾十年如一日龜縮在殼子裡的景延,居然也有自己跑出來的一天。」
景延?
詹子明眯了眯眼,靠近牆壁,聽得更加仔細。
屋內兩個說話的聲音詹子明都十分熟悉,剛剛說話的是他的師傅,也就是傀儡宗的宗主葛英,而緊跟在他後面的,則是傀儡宗二長老的聲音。
「可不是,那景魔君膽小如鼠,輕易都不敢從秋水城裡出來,旁人想做點什麼都無從下手。還是宗主有辦法,居然小小的一個壽宴就將他引了出來。」
說到這裡,二長老也忍不住有些奇怪:「不過,說是這樣說的,但是宗主,你說那個姓景的,真的只是為了參加壽宴才來到傀儡宗的嗎?」
宗主一揮手道:「機不可失,不管他是因為什麼來的,都叫他留下命來吧。」
「至於那些跟過來的手下,」宗主思忖片刻,湊在二長老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你帶上三長老,再帶上月前才剛剛做好的那些傀儡,別弄出聲響來,就趁著今天晚上……一個都別留。」
等兩人從房間裡離開,詹子明從牆邊上站了起來,咬了咬牙關,終於轉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