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復合弓

　　　門德老爺子家的材料齊全，哪怕有些不是很合適，也能順利找到替換的材料，倒讓重黎省去了不少麻煩。

　　　握著不甚鋒利的骨刀，重黎不得不花大力氣切割打磨木料，沒多久就累得他大汗淋漓，光潔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看得康回止不住心疼。

　　　「哥哥……」

　　　重黎頭都沒抬，語氣平靜地回了一句：「康回，你是我弟弟，身為哥哥，我自然有責任照顧你，盡我所能給你最好的！」

　　　因為當年，黎重的哥哥黎單就是這麼身體力行的。

　　　「可是，這麼辛苦……」看著哥哥一臉憔悴的樣子，康回滿心感動，有些說不下去了。

　　　重黎嘆了口氣，他這個弟弟，長得五大三粗的，實際上心思細膩得不得了，要是放任他繼續圍著自己打轉，只會礙手礙腳，還不如化被動為主動，給他安排點工作，免得他胡思亂想，給自己添亂。

　　　「康回，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去給我熬樹膠去……」

　　　樹膠是一種天然的強力黏著劑，重黎剛才測試了一下，效果簡直不能太好，比二十一世紀的強力膠還管用，解決了這一大問題，其它的配件只要等雕琢出來組裝完畢就好，不用再另外操心。

　　　康回根本沒意識到哥哥是在打發自己趕緊走人，他只是看到能給哥哥幫忙分憂，二話不說就衝到院子裡認認真真地熬樹膠去了。

　　　大太陽底下，烈火熊熊，上面駕著一口大鍋，鍋內是粘稠的乳白色樹膠，以康回的力氣，攪拌起來竟然都會覺得份外吃力，康回此時無比慶幸自己替哥哥接下了這份工作，不然小胳膊小腿的哥哥肯定拿這一大鍋樹膠沒辦法。

　　　重黎參考了一下手邊可用的原材料，毫不猶豫地決定給康回製作一把復合弓。

　　　首先得明白一個常識，弓本身並不能創造能量，只是起到了一個轉移能量的作用。用人力拉動弓弦的時候，弓弦和弓身都會發生彎曲，也就是拉弓的力量傳遞到了弓片上，而弓片的變形則是將拉弓的動能轉變為了弓片形變的勢能，這時候釋放弓弦，弓片所存儲的勢能又通過弓弦的位移傳遞給了箭，自然而然地轉換為箭飛行時的動能。通過這一系列的能量傳遞可知，選擇一個弓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看這個弓有沒有「勁」，其實也就是看弓存儲和釋放能量的能力。

　　　重黎當初曾跟一個製作弓箭的頂級大師學習過製作復合弓的手藝，最好的復合弓，內胎原料應選用竹，外粘牛角，內貼牛筋，兩端安裝木製弓稍。不過這裡條件有限，重黎沒看到竹子這一種原材料，不得不放棄，退而求其次選擇木片，牛筋也替換成了一種不知名的獸筋。

　　　復合弓的中部是持弓把握的地方，學名稱之為望把，望把的選料也很講究，是由內部的木質望把木，不知名獸角做的梁子，外部包住的獸筋和橡樹皮組成，弓兩端介於弓身和弓稍之間被折彎的部分被稱為腦脖子，其內側被稱為筋窩子，木製弓梢的頭部，配有獸角做的梢頭，在梢頭和弓梢銜接處，還有凹形口，被稱之為扣子，用來掛住弓弦，弓梢外側還沾有小塊的獸角，稱之為墊子。製作一個復合弓，所需要的材料繁多，工藝複雜，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一開始，索法還在屋內仔細觀察重黎的製作步驟，他看不懂重黎雕琢這些小玩意的用意，但是從重黎連貫而專注的動作中不難看出，重黎實際上對步驟很熟悉，力氣雖然小，需要反覆磨合，但是每一次下刀絕不遲疑，很奇怪，重黎的手指細長瑩白，一看就知道是一雙不怎麼幹活的手，更何況，重黎和康回還是貴族子弟呢，怎麼也不像是會幹這種粗活的人。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索法臉上困惑的表情更重了。

　　　重黎製作復合弓的過程是枯燥乏味的，索法看了半天依舊不明所以，也就漸漸失了興致，跟重黎打過招呼之後就主動到院子裡幫康回熬樹膠去了。

　　　重黎忍不住笑了，一眼看去，院子裡兩個年紀一般大小的少年圍著一口大鍋，一人攪拌一會兒，累了就輪換著去一旁大樹下的陰涼處休息，配合得十分默契。這麼毒辣的太陽光底下，兩個少年一邊幹活，還不忘打打鬧鬧，爽朗的笑聲不時傳入耳中，重黎聽了也不禁覺得心情大好。

　　　「哥哥，天晚了，我們該回家了！」

　　　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弄出來的一地原材料，重黎戀戀不捨，根本就不願意走，這裡離布斯曼貝爾家太遠了，如果回去的話，每天花在往返路程上就得浪費好多時間，重黎馬上就要嫁人了，他可沒時間耽擱。

　　　「不用麻煩了，就在老頭子這裡住下吧！」

　　　門德老爺子的話正和重黎的心意，連猶豫都沒有，欣然應允：「那就麻煩門德爺爺了。」

　　　索法是最高興的，歡呼一聲，跳起來就衝進去給他們收拾房間了。

　　　康回看著自家哥哥開心的笑臉，到底也沒能忍心讓忤逆哥哥的意願。

　　　就這樣，重黎在門德老爺子家住了整整五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共製作了三把復合弓出來，成品出來的時候，康回和索法一眼就看呆了，各自搶了一把就到院子裡試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不論是復合弓漂亮的流線造型，亦或者是普通弓根本無法比擬的強大射程和殺傷力，都讓兩個初獲至寶的少年驚喜不已，特別是索法，一直在旁不斷哇哇大叫。

　　　「這把復合弓的威力真是太厲害了！」

　　　「這麼漂亮的弓我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就連爺爺也一定會驚嘆的！」

　　　「天吶！好高興我是第一個試射復合弓的人！」

　　　康回微仰著下巴，一臉的洋洋得意，這把威力強勁的復合弓是他哥哥製作的，是他哥哥親手給自己製作的，其他人都沒這待遇，一想就覺得心里美得不行。

　　　看著康回和索法欣喜異常的模樣，作為製作人的重黎大為滿意，仔細對比了三把復合弓之後，挑選出了最好的一把遞給康回，另外又挑了中等的那把直接送給了這幾天一直在旁幫忙的索法。

　　　「重黎哥哥，這……這是給我的？」索法的語氣忍不住顫抖，感覺就跟做夢一樣不真實。

　　　重黎笑著點頭，表情認真，沒有半分不捨。

　　　「不，不行！」索法連連擺手拒絕，他其實很心動，自己的好朋友有一把這麼漂亮的弓，說不羨慕才是騙人的，但是他多少也知道重黎製作的復合弓價值不小，平白受此大禮，總感覺像是在佔好兄弟家的便宜，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拿著吧，反正是用你們家的材料，門德爺爺又不肯收我們兩兄弟點數，這把復合弓送給你，算是交換另外兩把好了。」

　　　有這麼吃虧的交換嗎？索法又是欣喜又是感動，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高興過後，康回也在旁勸：「收下吧，別辜負了哥哥的一番心意。」

　　　重黎連連點頭，拍著索法的肩膀，笑道：「索法，康回馬上就要回學舍了，他耽誤了一年，不懂的地方肯定很多，拜託你多照應著點。」

　　　索法忙不迭點頭：「放心吧，重黎哥哥，我會的。」

　　　聽了重黎的話，康回不置可否，冷哼一聲，心裡很不以為意，就索法這熊樣，等到了學舍，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重黎哥哥，我把復合弓拿給爺爺看去！」說完，也不跟康回打招呼，抱著那把復合弓轉身風一樣地跑進屋，向門德爺爺獻寶去了。

　　　康回回過神來，一個勁兒地看著自家哥哥傻笑，這一刻，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簡直無與倫比的高大，他以前一直將照顧哥哥當成一種責無旁貸的責任，而現在則是在責任當中多了一份敬重，用現代通俗的話來講，本來就戀兄情節嚴重的康回瞬間變成了哥哥的重度腦殘粉，還是末期，無藥可醫的那種。

　　　重黎看著自己的弟弟，無可奈何地笑，伸手接過康回懷裡的那把弓道：「康回喜歡什麼樣的花紋？」

　　　康回並不明白重黎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回答：「哥哥喜歡的就好。」

　　　這孩子還真不講究，不過這樣也好，好伺候。

　　　重黎也不為難他，拿起一旁的骨刀利落地動手，在弓箭的兩頭都雕刻上了線條簡單的祥雲紋飾，康回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哥哥真是太厲害了！

　　　索法出來的時候，康回正按著自己哥哥的肩膀讓他坐下休息，自己則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木屑。

　　　「重黎哥哥，你又給復合弓做了什麼改動嗎？」

　　　康回得意地一揚脖，將自己的復合弓遞給索法看，語氣裡滿是得意：「我哥剛給我雕的，漂亮吧！」

　　　索法眼巴巴地點點頭。

　　　「對了，索法，你的復合弓也給我一下。」

　　　「哥哥……」康回不甚贊同地看著重黎，輕斥道：「很虧眼睛的，哥哥不能再耗費心神了。」

　　　索法也搖著頭不斷往後退，他知道自己能得到一把復合弓已是意外之喜，不能再強求了，不然康回非得撕了他不可！

　　　「那好吧，我不再給你雕刻紋飾了，不過你還得把復合弓給我一下，我親自動手做出來的東西，必須得做一下標記。」

　　　這是中國自古流傳下來的一個習慣，每一個兵器製造者都習慣性遵守，當年教導黎重的老師傅如此，重黎也不想例外。

　　　想了想，重黎還是決定不再費腦筋設計圖案，就用原來的名字，也算是給上一世的自己一個紀念，自己上輩子學了那麼多歪門邪道的東西，爺爺還曾怒其不爭地罵過他不學無術，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所學竟然都能在這裡有用武之地，難不成真是天意如此？

　　　重黎低下頭，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在三把復合弓的弓身上刻下了兩個端正的楷書漢字，黎重。

　　　是的，兵器製造者，黎重。

　　　康回和索法看不懂重黎刻的漢字，但並不妨礙他們誇讚重黎的好手藝，一人一句，把重黎都快給誇上天了，這兩個活寶。

　　　「哥哥，這把復合弓你準備怎麼辦？」

　　　重黎神色凝重：「哥哥我準備拿去集市上售賣，康回，你的入學費和生活費就全指望它了！」

　　　聽了重黎的這句話，康回哀怨地嘆了口氣，看著那把復合弓的眼神，簡直是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