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
天降大雨,明城百姓皆是欣喜若狂,牛氏也是從心底高興,只是高興之餘難免有些憂心,就張靈康那個小身板,原來的重病還未痊癒,如今淋了個透心涼,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病。
回去的路上一車人都是濕透的,牛氏越想越是擔心,暗怪自己粗心大意。
偏偏劉二家的心大,自己濕漉漉的還挺興奮,拉著牛氏說道:「你瞧見沒,那台上的道長就是那天來咱們村的,果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可見康兒已經也會有大出息。」
牛氏免不得應酬幾句,旁邊又有人說道:「叫什麼道長,叫天師,這又不是前朝。」
劉二家的撇了撇嘴,說道:「不就是一個稱呼,能有什麼區別。」
那人卻道:「區別大了去了,道長是稱呼那些不入流的,才剛入門的靈者,天師則是尊稱,以後要是見著那些人,隨便稱呼道長的話,說不定馬屁拍到馬蹄上。」
牛氏一聽也是吃驚,暗道自己那天可也是叫來道長的,不過那頭張靈康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直接將她的注意力完全全拉了過去,噓寒問暖起來。
回到家中,張靈康不得不吐下了一大碗的薑湯,那辣味兒讓人此生難忘。
牛氏站在他身後給他擦頭髮,見他一飲而盡才放了心,順手給他塞了一顆糖,說道:「別嫌難吃,你這才剛養好一些,要是再生病的話可怎麼得了。」
張靈康接過粗布,說道:「娘,我自己來吧,你也快喝了。」
牛氏口中說道:「娘身體壯實著呢,淋點雨算什麼。」
話雖如此,臉上卻是笑著的,到底是聽了他的孝心,坐下來把自己的那碗喝了,看了看外頭的大雨,帶著幾分喜色說道:「這可好了,下了雨,今年能有個好收成。」
張靈康看著大雨,好奇的問道:「娘,天師府的人這麼厲害,要風得風求雨得雨,有他們在這天下豈不是風調雨順了?」
牛氏笑了一聲,搖頭說道:「哪有這麼容易,去年明城就開始大旱,城中天師府的道長們求了不知道多少次,沒有一次成功的,這才不得已向京都求助。」
「京都的道長們是厲害,但統共不超過二十人,咱們晉國那麼大,他們豈能時時刻刻盯著。」牛氏嘆了口氣,眉間也帶上了幾分諷刺。
「就像這次明城大旱,難道上頭就不知嗎,前後也拖了兩年才派人過來。」
這也到罷了,只是聽說在京都裡頭,那些達官顯貴動不動就求助於天師府,甚至還有女子求青春永駐的,可見窮人和富人,在朝廷的眼中還是截然不同的。
張靈康不知道牛氏的心思,卻也知道世界之大,光靠著能力出眾的人是不能的,上輩子魔法師算普及了吧,該天災*的還是天災*。
牛氏早年聽說過天師府不少事情,不過卻不想跟兒子說,免得他對天師有了偏見,話題一轉,說道:「不過好歹這次是解決了,咱老百姓能有個好收成,不至於餓死渴死。」
「等雨停了,娘也得去地裡頭看看,雨這般大,可別淹著了。」
張靈康一聽這話,腦海不停的回想,倒是奇怪的問道:「咱家也種著地?」
在原主的記憶之中,他跟爹一隻病怏怏的,牛氏雖然力氣大,卻是個女人,張生也不讓她吃這個苦頭,所以家裡頭的田地都是租給別人的。
牛氏暗暗責怪自己嘴快說漏了,看見兒子堅持的眼神,便知道今天是躲不過了。
「這些年你爹身體一直不好,家裡頭只進不出,去年還早了大旱,我便想著收回來一畝地種些麥子,好歹能有個口糧。」
張家確實是有底子,但早先為了張生的病已經花費了大半,值錢的東西賣的七七八八,如今也就是這棟大宅子和良田值點錢,前者是祖宗傳下來的,後者是立家之本,都是賣不得的。原先靠著這些他們母子倆倒是能過的錯,但如今孩子有天師天賦,這一路花費必定不小。
張靈康不是不知俗務的原主,多少猜到一些牛氏為何如此,擔憂問道:「娘,春播時是你一個人種的?」
牛氏一聽,笑道:「怎麼可能,我娘家那麼多的哥哥侄子,難道是擺著看的。」
這話倒是真的,牛氏是家中幼女,上頭有三個哥哥,如今他們都已成家立業,也都是生兒子的多,雖然對牛氏的作為頗有意見,但到底不能看著她一個人吃苦。
「我可是他們的親妹妹,親姑姑,不過是一畝地,他們來幾個人,三兩下功夫就好了。」
話雖如此,家裡頭的田地總不能一直靠著娘家操持,平時的照顧還得牛氏上,不過對她而言倒也不覺得很累。
「咱們村裡頭,哪有婦人不下地的,也就是咱家,再說真的種的不多,你也別擔心。」
既然已經種了,顯然也不能再讓給別家,張靈康眼睛一轉,心裡頭倒是有一個主意。
「娘,等雨停了,你帶我一塊兒過去看看吧。」
牛氏皺眉:「這怎麼行,你哪裡懂種地啊,這些娘來做就成了。」
張靈康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暗道原主這般被寵溺著長大,沒長歪估計是拖了張生的福,只是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看著自家老娘下地操持,自己在家歇著吧。
「我就是去看看,認認地方,總不能連自家的地也不認得。」
牛氏一想也是,不過還是堅持道:「那咱就過去認認地方,你可別下去,你跟你爹一樣,生來就不是要種地的人,等你身體養好了,娘就送你去明城,咱們進天師府。」
張靈康心中無奈,口頭卻得先答應下來。
這大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才慢慢停歇下來,乾渴的土地飲飽了水分,煥發出春日該有的氣息來,似乎是一夜之間,地面都冒出了綠油油的地衣,看起來十分可人。
推開窗門,濕潤的微風迎面而來,讓人覺得精神一振,確實是比前幾日的乾熱好許多。
牛氏倒是也沒有食言,等雨停了就帶著他出門,只是一路上幾次回頭囑咐小心腳下,一副生怕他磕著碰著的模樣,弄的張靈康哭笑不得。
雖是有些繁瑣,但張靈康也知道,這是因為原主從小體弱,偶爾吹個風都要生一場病,以至於牛氏小心過了度,從來不肯讓他冒險。
大雨過後,許多人都出來看農田的情況,等看見牛氏帶著張靈康過來不免嘖嘖稱奇,其中有幾個關係還好的,開口打趣起來。
「我說牛氏,你可算帶著靈康出門了,這要是再不出來,不成了大家閨秀了。」
牛氏唾了一口,說道:「我家康兒身體弱,可不比你們這群糙漢子。不過自從道長給了方子,眼看著就好起來了,等以後進了天師府,說不定比你們一個個的身體還要好。」
體弱畢竟不是好名聲,如今眼看著兒子好起來,牛氏便打算給他洗一洗名聲,將來做親什麼的也順當一些。
牛氏也不管他們的笑鬧,帶著張靈康到了自家的農田邊,雖然雨下得大,但明城乾旱已久,倒是沒有被淹,牛氏看了就放了心。
看見有雜草長出來,牛氏交代了張靈康一句,脫了鞋子下田拔起來。
張靈康心知牛氏肯定是不會允許自己下去的,圍著這塊農田轉悠起來,暗暗推斷著哪些煉金陣能讓農田好收拾省力一些。
說起來這樣的針法他也曾研究過,畢竟種植魔植也用得上,只是沒有晶核在有些麻煩。
老娘在地裡頭幹活,兒子在岸上轉悠,顯然讓某些人看著不順眼,不遠處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冷笑了一聲,她長相刻薄,一雙三角眼滿是算計,一看就不是善茬。
「這麼大的人了,讓老娘下地干活,自己倒是悠閒,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張靈康順著聲音看過去,腦袋裡頭實在是找不出對應的人來,也不知道是原主也不認識,還是屬於那些不重要,已經消散的哪些記憶裡。
張靈康還未說話,牛氏不干了,一甩手說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劉爺家的,你家不是有錢的很嗎,還用得著你下地?」
原來這個女人就是劉爺的婆娘,別看劉爺挺風光的樣子,其實也是泥腿子出生,土生土長的上河村人,娶了這個婆娘沒多久,也不知道搭上個什麼關係,成了一個大戶人家的管家。
對上河村的人說是大管家,其實也不過是無數小管家之一,也就是在這裡能夠擺擺威風。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劉爺何必覬覦一棟上河村的房子。
那次在火刑現場被雷劈之後,劉爺就一直躺在床上沒起來,原本劉家還要找上張家,誰知道京城來的天師開口說了話,連村家也往他們家警告了一番。
劉爺躺在床上就剩下一口氣,藥錢不知道花了多少,硬是一點兒氣色都沒有。
劉家的原本還指望城裡頭的主家能為他們出頭,但那樣子的大戶人家,何嘗把一個小管家放在心上,要沒有天師府的面子,他們或許會搭把手,如今可指望不上。
隨著時間過去,劉家那是憋了口氣硬是出不來,劉爺一倒下,他們作威作福的日子也都到了頭,村裡頭原先被欺負的人不落井下石就是以德報怨了。
這劉家的也就是能說說酸話,還不敢太大聲,生怕惹著眾怒。
牛氏向來硬氣的很,被她頂了一句,那劉家的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一張臉又紅又白,看起來十分可笑。
等她摔了手離開,牛氏才罵道:「不過是個下人,倒是真把自己當根菜。」
當初劉爺還在的時候,她都敢帶著娘家人對著干,更別說現在人都倒下了。
牛氏還道:「要不是那畜生躺在床上,我非得扒了他一層皮不可。」
故意趁她不在對個孩子下手,實在是豬狗不如。
張靈康對號入座,對於那位被自己雷劈的傢伙並不放在心上,他下手向來有分寸,死不了,但也別想出來蹦跶。
張靈康轉悠了一圈,才問道:「只有這塊地是咱們家的嗎?」
牛氏已經拔乾淨雜草,聽他問起就值了值附近的幾塊良田,說道:「這些個都是,咱家足足有十畝地,都是良田,不過其他的都租給了何田家,等秋後才能收回來。」
牛氏顯然對何田家的不作為懷恨在心,下了決心要把地收回來。
十畝地不算大,但是一眼望去也不少,牛氏見他皺眉,還以為他擔心種地的事情,忙說道:「放心吧,到時候咱們請人來種,雖說花點錢,但賺的肯定會比那點租金多。」
張靈康其實並不是在想這個,他是考慮設陣法的時候,要不要把周圍的田地也圍進去。
不過一路上聽牛氏說了家裡頭的恩恩怨怨,張靈康就打消了大方的想法,一直受恩於自家,遇到事情卻避之不及的人,實在是不用搭理。
一畝地不大,問題是現在沒有晶核,回到家中張靈康便翻起自己的家當來,想著找一種代替品。
結果翻遍了箱子,除了書就是書,筆墨紙硯倒是有,派不上絲毫的用場。
唯一可用的是那根玉簡,只是那玉簡是個名帖,以後說不定還要派上用場,用到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浪費。
找了半天也沒有可用之材,張靈康想了一下,索性走出去問道:「娘,爹那時候留下的東西你放哪兒了,我想看看。」
牛氏一聽,恍然說道:「瞧我,居然忘了這事兒,那些東西是你的天師爺爺留下的,如今你有天賦,早晚都是用得著的。」
說完這話,牛氏走進自己房間,從衣櫃的最深處挖出一個小紅木盒子來,也就是兩個巴掌大小,看著精巧玲瓏。
她拿著盒子走出去,說道:「我一直放著呢,你看看,有沒有派得上用場的。」
張靈康走過去接過,在打開之前精神力就慢慢的滲透進去,讓他意外的是,裡頭的東西居然能夠吸收他的精神力,就像是,把那種力量儲存起來一樣。
打開一看,盒子裡頭放著一疊黃紙,一盒硃砂,另有一個龜殼似的東西,卻已經開裂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