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霽初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遲寒居然不見了,懷裡空蕩蕩的,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微微蹙了蹙眉,黑眸紅芒微閃,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除了是黑色的,容貌與他一模一樣,一者宛如謫仙,另一者仿若邪魔,不過那的確是魔。
而這魔的懷裡卻抱著一個胖嘟嘟的一兩歲嬰孩,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吃手指。
「小寒兒,來給初兒打個招呼。」心魔嘴角微微一翹,抬手拍拍懷中嬰孩的腦袋。
「啊啊——」嬰孩被拍的不開心了,將胖嘟嘟的小手吐出來,對著他就是咿呀亂叫,張開的小嘴中是漸漸的獠牙,然後直接的啃在他的臉上。
「哎哎哎,住嘴,疼疼疼!!」
小孩非常凶狠,將心魔的臉直接給要出一個坑,幸好心魔無形無體,臉上的傷痕眨眼就恢復如初,一邊哄著懷裡的小祖宗,一邊看向表情淡然的霽初。
然後心魔抬頭看了看黑漆嘛呼的四周,道:「咦,這裡陣法還挺多的。」
「我需要他帶路。」霽初淡淡的說著,抬手藍光一閃,被心魔抱在懷裡的嬰孩隨著一股力量直接的被他提在手上。
小嬰孩顯然被嚇到了,表情微微的一下愣怔,對著霽初就露出猙獰的表情來,嗷嗷叫著,張牙舞爪的要撲向他。
霽初兩指一併,指尖藍光一閃點在小心魔的眉心之間,光芒一閃,小心魔消失了,藍乾出現,一縷黑氣在盤中緩緩遊蕩,最後落在一個方位上。
心魔捂臉,抱怨道:「初兒,你真真是個鐵石心腸,這般把他放到藍乾中,怕是過會又要鬧了。」
「有你。」霽初托著藍乾,按照上面的指示,開始向前走。
「我又不是他爹!!」
霽初微微側過臉看著飄在身邊的心魔,淡然道:「既然不願,那我便……」
「哎哎哎,別啊,再怎麼說,那小東西也是小寒兒的心魔,你這也能下的了手?」
「非他本人。」
言下之意就是非遲寒本人,他不會疼惜。
「嘖嘖嘖,初兒,你當真是狠心啊,就不怕那個一天,小寒兒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會被嚇跑。」
「不會有那一天。」
霽初眼瞼微微垂下,淡淡的說出這麼一句,出手如風,流光劍飛出擊在了面前一片黑暗之中,陣紋飛閃而起,然後裂開,化為了碎片。
心魔看著一身白衣翩然的道修那修長的背影,心裡嘀咕著:到底誰才是魔?好像他才是這個人的心魔吧,那為何這個人的心腸會那般的硬,在這世上怕是除了遲寒,再也無人能夠撼動他的心了。
……
微風輕卷,竹葉淅淅颯颯作響,竹亭中,一人一虛影對坐於竹桌兩邊,亭在白霧飄蕩,一片的迷離。
遲寒也不知道這是哪裡,之前那虛影只說了一句找個好地方好好的說,只是一個響指,他們就出現在這亭中,這裡應該是個幻境吧?他也只能這麼的想了。
然後,虛影就開始為遲寒細說關於「疏清四卷」……
上古修仙界原是醫毒同源,創派祖師為妙手聖一源,故而門派為回春,後創派祖師親著「疏清四卷」,廣招門徒,開始醫者修仙之道,而其門徒之中,有兩人能力最為突出,一者為萱湖,二者為歸懿,前者精於疏清上卷,回春與凝針,後者擅於疏清下卷,御毒與縱蟲,兩人甚至是更青出於藍,為完善「四卷」做出貢獻極大,
回春門自然的便分為醫與毒兩派,初時兩派相安無事,直到數百年後,創派祖師仙逝後,由萱湖繼任掌門之位,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醫派和毒派之間開始出現的裂痕,而隨著裂痕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不了跨越的鴻溝,直到仙魔兩道開戰……
「仙魔之戰後,毒派殺妖魔無數,卻被訴為以毒污染大地,毒植暴長,最後回春門分裂,吾師歸懿著帶著毒派退隱西陵……」
遲寒怎麼都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居然是毒派開山始祖的首徒,想了想,道:「毒派的退讓,導致後來的沒落,醫派崛起,也難怪如今的醫修一脈會如此驕橫跋扈,都是被慣出來的。」
「呵,也正因如此,被封為至寶的疏清經便是被撕成兩半,上半部歸於東境,而下半部歸於西陵,從此醫毒兩派各不相干……」虛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話語之中無不帶著唏噓與嘲諷。
「可既然是撕開兩半平分,那為何我所修習的疏清經上卷還連著毒經?」遲寒抿了抿唇,想起了濟醫閣那本亂七八糟的疏清經。
而且不知為何,自從聽完這位上古大修士的話後,他心中就有個非常古怪的想法。
虛影淡淡的看了遲寒一眼,道:「娃兒,吾給你說了這般的多,你是否要說一下,你派開派祖師,姓何名誰?」
遲寒愣了愣,然後想了想,道:「不知道,師傅沒說過,門派為『濟醫閣』,門中人丁寥落,只有四人!」為了表示其準確性,遲寒還豎起四根手指。
虛影:……
「創派祖師的名謂為何,我並不知,不過在疏清經最後的一頁的夾層中卻留下一名,為:什芳。」
虛影聽到這名猛抽一口氣,臉上有些不可置信……
「什芳……居然是什芳……」
遲寒看著他這樣,有些不明所以,輕聲問著:「前輩,你沒事吧?那個……什芳你認識?」
晶瑩的淚珠落下,虛影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低低笑道:「什芳……我怎麼可能不認識,那是我自己的名字……呵,我一直都以為他在生我的氣,就算是死了,我都還存著一絲的殘念,期望著有一天,能夠再見到他一面!!」
遲寒不是個安慰人的,只能靜靜的看著什芳又哭又笑的,直到他的情緒終於的緩和了過來。
「前輩,那『他』是誰?」
他一直以為「什芳」可能就是他們濟醫閣的開派祖師,卻想不到完全不是。
「是我的雙胞弟弟,什荿,當年我們兄弟分別拜入醫派與毒派,以為這樣將來便可以一起攜手濟醫蒼生,卻想不到……當年我隨師離開,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未對我有過一言一句,我那時以為他也是像其他醫派弟子那般,看不起毒派,便也再與他斷絕音訊……」什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呵,濟醫閣嗎……」
遲寒看著他,抿了抿唇,終是將一本破破爛爛的冊子給拿了出來,然後放在他的面前。
「這個應當是祖師爺留予你的。」
什芳看著那破破爛爛的冊子,伸手緩緩翻開,一頁一頁,直看到最後那「什芳」的簽名之後,終於是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天啊,這到底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難怪門派只有四個人,簡直就是誤人子弟!」
遲寒:……可不是麼,這破玩意古往今來也就他看懂了!
「娃兒,我問你個問題。」
「問。」遲寒難得認真起來,比較這個殘念可是祖師爺的兄弟,多少要擠出那麼點耐心,好好回答的。
「何為醫?何為毒?」
「醫毒本同源,無謂醫毒,施以適者便為救,施以不當者變為害。」
很簡單的四句話,卻是包含了所有的答案,什芳看著遲寒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欣。
「這本連頁碼都是亂七八糟的玩意,吾便不要了,本座見著你這娃兒也相當順眼,這個也一同贈予你吧。」說著抬手輕輕一揮,一本描繪著繁複紫色花紋的黑色書冊出現在桌上。
遲寒看著那黑色書冊猛地抽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就是疏清經下半部了。
「你……」猛的抬頭看向什芳,卻發現他的身影比起之前要更淡了,似是已經了卻心願,殘念不再執著。
「謝謝。」什芳微微一笑,道:「本座只望你切勿忘記,醫毒同源。」
遲寒心裡微微一顫,然後雙膝跪地,然後向什芳磕了三個頭,道:「弟子謹記……師,師尊教誨。」
什芳是濟醫閣創派祖師什荿的兄長,遲寒其實理應喊一聲祖師伯的,但想到前世在這洞府中修習的毒經,與如今什芳贈予的疏清下雙卷,一句「師尊」再適合不過。
什芳看著給自己磕頭的遲寒,微微一笑,受了他的禮,淡淡的光芒飄散,他的身影變得更淡了。
「既跪拜本座為師,那這洞府,就當是本座送你的拜師禮吧,徒兒,去吧,有人來接你了……」
隨著聲音消散,什芳的身形也消失了,後方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遲寒轉頭往後看去,就見到一片迷濛白霧之中,霽初緩步走來,白衣翩然,那畫面美若謫仙。
遲寒雙眼一亮,然後起身衝過去,一個飛撲條進他的懷裡,雙手勾著他的肩,那修長的大腿直接勾在他的腰上。
霽初伸手將他托住,以免遲寒摔下來,見他沒事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讓你久等了。」
「沒有,來的正好。」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笑靨如花,一個淡若如水,那緊緊相擁的畫面卻是意外的和諧。
之後,遲寒帶著那「疏清四卷」與霽初離開了那小竹亭,原以為那個地方是個幻境,沒料想著還有一個驚喜(嚇)在後頭。
遲寒看著霽初放在自己手上那雕刻著山水小亭的玉珮,雙唇微顫,話都快說不清了。
「小,小,小道長……你說那不是幻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