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夜宿骨都遇奇事
一道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從鳳、龍倆人身後傳來,將他們倆都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頭髮灰白的男子從一旁的樓梯上慢慢地走下,每踏下一層臺階,都震起了滾滾塵埃,刺鼻的煙塵侵入他的鼻尖,嗆得他咳了幾聲,短短幾步路,他卻因咳嗽的緣故,勻了許久,才走下來。
鳳、龍倆人互看了對方一眼,面現驚詫,只因他們兩位武功高手,竟然都未發覺這男子的到來。
待那男子走進了,才發現他的衣衫襤褸,面色鐵青,臉頰深深地凹陷進去,目光毫無神采,全然不似一個客棧老闆,倒似街頭的乞兒一般。
“請問,您是此間客棧的掌櫃麼?”龍傾寒走了上前,恭敬地問道。
那男子微微抬眸,看到龍傾寒時,空洞無神的眼裡突地現出了一道亮光:“你……”
察覺到那人詭異的目光,鳳璿陽微蹙眉頭,走到龍傾寒的面前,擋住了那男子的視線:“問你話呢。”
那男子的目光一轉,看到鳳璿陽時,又似被他額頭的紅蓮所吸引般,雙瞳緩緩地大睜,指著鳳璿陽道:“你……”
龍傾寒這下也不悅了,這男子究竟想作甚,他又大聲地問了一次:“敢問你是此處的掌櫃麼?”
那男子被駭得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複又將目光轉到了龍傾寒的面上,清咳了幾聲點點頭道:“咳咳。是,我名喚福氣,你們便叫我福掌櫃罷。敢問兩位客官是要打尖抑或是住店?”
“先打尖罷,可有什麼小菜,至於住店……”龍傾寒微微蹙眉,這裡的空氣如此混濁,使得他有些猶豫起來。
“收拾間客房,吃好後我們還要住店。”鳳璿陽的朗聲隨之響起,阻下了龍傾寒的猶豫。
福掌櫃點了點頭,扯出了一個笑容,然而,這個笑容放在他這枯瘦的臉上,竟顯得可怖至極:“好好,若兩位不嫌棄小店,我這便去做點小菜,給你們收拾下房間。”
說完,他又咳嗽了幾聲,連忙轉身慢騰騰地走上樓了。
“誒,掌……”龍傾寒方想出言問他那句“只因這裡即便有人,也聊等於無……”的話是何意,但幾聲咳嗽聲響起,將他的喊話給淹沒了,無法,龍傾寒只得作罷。目送著福掌櫃遠去,龍傾寒心裡暗暗地籲了口氣,不知為何,與那掌櫃對話,他心裡就堵得慌,憋得極其難受。
鳳璿陽此時心裡也堵得不好受,他攬過了龍傾寒,安慰道:“罷了,咱們倆將就著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即刻趕路出發,今夜你我便輪著守夜罷。”
龍傾寒也只得點了點頭,應道:“好。”
兩人環顧了四周,想尋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卻發覺四處沾灰,連個可坐之處都沒有。龍傾寒的眉頭都皺緊了,他素來好潔,這種地方他哪肯坐。鳳璿陽掏出錦帕想給他擦拭凳子,但他拒絕了。
於是,兩人只得站著左右看看,瞧瞧這裡究竟有何古怪。然而看了半天都沒什麼特別發現,兩人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位客官,你們的菜來了。”那道森冷的聲音又忽地從他們身後傳來,兩人又再次被嚇了一跳。
他們互望了一眼,雙雙目光凜起。
福掌櫃捧著兩碟菜放到了一張桌子上,有些喜色地搓著手道:“兩位客官,請慢用。”
鳳、龍兩人走進一瞧,臉色唰地變了。
只因這桌上的一盤菜,是一隻被壓扁的死老鼠,血肉模糊,腸子都流出來了,還發出腐爛的氣味,而另一盤,則是乾枯的黑野菜,發出了噁心的餿味。
龍傾寒見之,忍不住地偏過頭去,幹嘔起來。
他一個公子哥哪見過這等噁心的東西,聞過這種犯餿的味道,而鳳璿陽的臉色也極其難看,縱使他自小經歷過多,也受不住,他抬手扇了扇那氣味,冷冷地開口問道:“敢問這些是甚。”
福掌櫃的眼珠子動了動,眼底泛著不明的暗光,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鼠肉,野菜。”
鳳璿陽的眉頭擰緊了,不悅地道:“本座知曉這是鼠肉,野菜,但這俱是發餿,未熟的,莫不是你們平日裡都吃這些罷。”
掌櫃的笑容變得難看起來,一個伸手便探向那兩碟菜,不滿地道:“你們若不吃,那我吃。”
說完,他伸出那枯瘦的手,直接捏起那只老鼠的尾巴,將整只老鼠放到了自己的嘴裡,細細地咬了起來,不一會兒,便連肉帶骨都吞了進去,嘴角還流出了那死老鼠的血。
龍傾寒正好轉頭,看到了這一幕,當即又被噁心地幹嘔起來,心疼得鳳璿陽忙抱著他拍他的背安撫。
“我們走罷,另尋個地方暫避。”鳳璿陽邊順著龍傾寒的背,邊低聲在他耳邊安撫道。
龍傾寒擰緊了眉頭,強忍著喉頭的不適,點了點頭道:“好。”
兩人旋即轉身便要出門,然而方一踏出門口,那掌櫃陰測測的聲音又從他們背後傳來,激得他們倆渾身發麻:“你們去哪兒,這方圓百里便只得我這麼一家客棧,呵呵呵,你們想去哪兒。此處每逢夜幕降臨,鬼門便會大開,你們若是此時上了街,那便會被鬼差奪了命去,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此話一落,龍傾寒只覺後背似被萬蟻爬過一般,酥麻而令人發寒的感覺慢慢地侵入他的肌膚。那掌櫃詭異的狂笑如同魔音,激起他內心最深層的恐懼,使得他身上疙瘩驟現,頭皮發麻。
鳳璿陽瞧著他的不對勁,更堅持了要帶他遠走的心。然而龍傾寒卻忽地停下了腳步,他深吸幾口氣,轉過身面對著掌櫃道:“方才你言說的鬼門大開,是何回事?”
“哦?”掌櫃的將那碟野菜倒入自己口中,嚼了幾口,囫圇吞下,隨意地擦了擦嘴,笑道:“咱們骨都每逢夜落月出時都會有鬼差來索命,你若是趁此時出了門,便等著被收魂罷,哈哈哈。”
龍傾寒回頭看了一眼那漸漸暗沉的天色,想了想,便走上前道:“方才你可有佈置房間,我們要入住。”
“傾寒?”鳳璿陽驚詫地喚了一聲。
龍傾寒拉住了他的手,輕輕拍了拍,話語裡是道不盡的柔情:“我不能拿你的命來涉險。”
“可是你……”鳳璿陽出言欲阻止,然而龍傾寒卻擺手制止了他的話。
福掌櫃陰測測地笑了笑,便走到前頭,帶著他們往樓梯上走:“嘿嘿,那兩位請上來罷。”
龍傾寒點了點頭,便拉著鳳璿陽走了過去。
他慢慢地一步步踏上臺階,看了一眼腳上的沙塵,眉頭緊皺。方才他說不敢拿鳳璿陽的命涉險為其一理由,另一面,他倒想瞧瞧這骨都究竟有何古怪。
他們倆隨著掌櫃來到了一間靠著街道的房內,環顧四周,發覺此處不但灰牆黑桌,便是紗帳、床板乃至被褥都是黑色的,如此壓抑的暗色,讓他們的胸口更是煩悶。
兩人對望了一眼,心裡都不安起來。福掌櫃扯出了一個可怖的笑容:“嘿嘿,兩位瞧,可滿意?”
鳳、龍兩人不耐見那掌櫃的模樣,隨意應付幾句便甩手讓他下去了。
龍傾寒走到了床榻上一看,發覺上頭也是覆滿了塵埃,那床單都發出了濃濃的黴味,顯然已許久未曾有人住過及清理過了。
龍傾寒的鼻頭吸入恁多難聞的氣味,都快忍不住了,他走過去抱住了鳳璿陽,將頭埋入他的懷裡,努力汲取著他淡淡的檀香味,聞到熟悉的味道,他才覺得舒服一點。鳳璿陽夜摟緊了龍傾寒,湊鼻到他身上聞著他的冷香,饒是鳳璿陽他自小經歷甚多,什麼都見過,也仍是無法忍受。
“傾寒,我們便這麼站著閉目睡一會罷,天亮之後,我們立刻便走。”
龍傾寒皺緊了眉,點了點頭,此處如此骯髒,除了能站著還能怎辦,便是要他坐下,他也無法忍耐上頭的腐味。
鳳璿陽從包袱裡掏出了乾糧和水袋,遞給了龍傾寒:“我們的乾糧不多了,你忍著點。本座原以為此處能補給乾糧,卻沒想……”他皺著眉頭望瞭望周圍,在龍傾寒看不到的地方眸光一黯,嘴裡不知喃喃些什麼。
龍傾寒也沒多加理會,接過乾糧與水袋將就著吃了幾口,然而鼻尖總是湧入那些腐朽的氣味,沒吃幾口,他便難受得吃不下了。
鳳璿陽心疼地親了他幾口,安撫了幾句,便探頭到視窗往外頭望瞭望,忽地,他渾身一震,拍著龍傾寒驚詫道:“傾寒,你瞧。”
龍傾寒循聲望去,只見外頭暮色降臨,街道上竟湧現出了許多宛如鬼差般的白衣人,在這陰沉的黑夜裡,那一道道白色的身影透露出詭異陰森的味道。他們手裡撣著白色拂塵,長長的舌頭從口中垂下,垂落在地,他們慢慢地在街道上游走,目光無神地環顧四周,似在尋找著可捉獲之人。
鳳璿陽勾唇冷笑,眼中銳光一閃,翻手凝起功力,掌心驟然如火燒一般通紅,他隔空揮出一掌,一股強大的吸力勁風,便在街道上刮起,不一會兒,有些鬼差受不住,身子漸漸不穩,歪身朝一旁的人撞去,碰撞之下,他們頭上的白帽便掉落下地,散了一地的長髮。
“噢,傾寒,你瞧,露餡了!”鳳璿陽笑得一臉無邪,指著那些被他折騰的人道,“鬼差不是魂麼,怎地會受本座的風影響呢。”
龍傾寒的嘴角微微一彎,一日壓抑的心情都得以緩解了。因為這裡天氣古怪之故,那些人有無倒影,瞧不出來,但若真是鬼魂,又怎會受勁風影響。想來,那些必是此處的居民假扮的。
眼瞧著折騰得差不多了,龍傾寒便拉下了鳳璿陽的手,猶帶著笑意道:“走!”
鳳璿陽了然一笑,便與龍傾寒沖了出門,跑到靠近後院的房間裡頭,把門一關,便從視窗那翻身出去,躍到了後院。
而到了後院,兩人才發現這裡種栽了一排的樹木,綠葉新枝,樹繁葉茂,讓見慣了黑色的他們為之一亮。
大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倆眷戀地深吸了幾口樹葉清香,相視一笑,兩人尋了一株可望到他們之前那間房的樹,便躍了上去,找到個最為隱蔽結實的枝椏坐了上去。鳳璿陽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在樹上躺好,而後拉過龍傾寒,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以免汙了他的衣裳。感慨到鳳璿陽如此心細,龍傾寒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鳳璿陽有些憔悴的臉,竟主動地親了上去,在唇間落下一個吻。
鳳璿陽眼角都笑彎了,他摟緊了龍傾寒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與之唇舌交纏,纏綿不斷。兩人這幾日一直趕路,連個溫存的時間都沒有,如今身處在大樹之上,無人打擾,正是溫存的好時刻。
懷抱越來越緊,相接的唇越貼越深,他們縱情的狂吻,似要將今日的壓抑都吻開了去。
這一繾綣深情的吻不知吻了多久,鳳璿陽才慢慢地放開龍傾寒,撫著他的發道:“快睡罷。這些日子為著我,你也累了。”
龍傾寒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個微微的笑容:“你也睡罷。”
“不,你先睡,本座守夜,興許那些人一會兒會來找咱們也說不準。”
龍傾寒一怔,聽到鳳璿陽如此說,他不願睡了,然而鳳璿陽以養好精神對敵為由,又哄又是勸的,弄得他無法,只得應了。
龍傾寒無奈地笑了笑:“也好,那我先睡了。有何情況喚我。”
“好。”鳳璿陽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旋即便拍撫著他的背哄他入睡了。在龍傾寒沉沉睡去之時,鳳璿陽的眼底凝起了一層浪湧。
然而,還未睡得多久,龍傾寒便被鳳璿陽喚醒了,他旋即驚醒,低聲詢問:“可是有何情況?”
鳳璿陽沒有說話,他拍了拍龍傾寒的背,便揚著下巴指了指原先他們房間的方向。
龍傾寒直覺有些不安,旋即轉頭看去,忽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