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碰、砰、啊……一條人影飛起,隨著淒慘的叫聲壯烈倒地,下場就跟之前無數同袍一樣,死在地上動彈不得。
少年裸著上身,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無視他們的哀哀呻吟,淡淡道:「起來。」
還來呀老大!
聽到將軍這句話,裝死躺在地上的人臉都發青了。
別看他們將軍長得一副瘦弱少年樣,那只是看起來呀!脫下衣服,那看似薄弱的身材是精壯結實的,薄薄肌肉充滿力與美,一番運動讓白皙的肌膚泛著一層汗,汗水凝聚在八塊腹肌下,陽光照耀,那汗滴彷彿清晨的露珠,讓旁邊圍觀的眾女嚥了嚥口水。
噢……她們的小將軍這時候是最可口的。
可躺在地上的殘兵敗將只覺得他們將軍這幾天好可怕呀!不知是誰惹到將軍了,最近的操練完全不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就跟沙包一樣被打假的……別看將軍長得俊秀白淨,一個能單手舉起五十斤的人打人會不痛嗎?而且還要揍到將軍大人滿意了才肯放他們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離開。
一天就算了,已經連續七天了呀!這還讓不讓人活呀!再這樣下去不用別國上門攻打,他們就已經被自家將軍打死了。
「將軍!我們已經不行了,求求您饒了我們吧!」綽號老臭頭的趙大率先討饒,累積七天的傷讓他臉色蒼白帶青,整個憔悴蒼老──不只他,躺在地上的人臉色都跟他差不多。
「嘖嘖,老臭頭,你還真嫩,是不是男人呀!」孫大娘在一旁嗤笑。不只她,一乾娘子軍全對地上的男人投以鄙視的目光。
「臭婆娘妳給老子閉嘴!」娘的!被將軍揍還要被這群婆娘圍觀嘲笑,他們的男人尊嚴都沒了。
「小將軍你看,趙大他還有力氣吼人。」孫大娘馬上告狀。
趙大的臉徹底黑了,他狠狠地瞪孫大娘一眼,一面對樊少麒立即裝出可憐樣。
「將軍,我們真的不行了,您老已經揍……」看到將軍大人眼睛微瞇,趙大識相地改口,「不,是操練我們七天了,弟兄們都受不了了,求求您,放過我們吧。」他們已經禁不起他的蹂躪了呀!
「這樣就不行了,你們要怎麼上戰場?敵人可不會因為你們求饒就放過你們。」樊玉麒冷哼。
拜託,他們寧願在戰場跟人廝殺,也不要當被揍的沙包,陰陽怪氣的將軍比什麼都可怕。
可他們什麼都不敢說,只能懺悔低頭,擺出羞愧樣,只求將軍大人放過他們。
面對這些不爭氣的下屬,樊玉麒心情更差了,打不過癮讓他心浮氣躁,俊秀的臉陰沉沉的。
「將軍最近心情似乎不怎麼好?」略微低啞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樊玉麒面色微僵,看似面無表情,背脊卻是挺得直直的。
「心情不好也別拿下面的人出氣,這可一點都不像將軍的作風。」淡淡的龍涎香襲向樊玉麒,那人就站在他身側。
艷紅曲裾繡金長袍,烏黑的長髮以紅帶鬆鬆綁著,眼角的曼陀羅在紅色映襯下瑰艷如血,邪魅的臉龐妖美絕代,殷墨璃一出現,四周彷彿都成了黑白,只有他是最華麗的一道風景。
樊玉麒面色不改,目不斜視,嚴厲的目光仍然盯著躺在地上的下屬。「我在操兵。」什麼出氣,他才沒有!
他才不是因為發現自己一直逃避的秘密不知該怎麼面對,就拿操練之名讓下屬陪他發洩心中的焦躁。
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是這些士兵日子過得太安逸了,連他一拳都受不了,這樣怎麼打仗?怎麼保家衛國?
他是恨鐵不成鋼呀!
「是,將軍不是在出氣,是在操練。」殷墨璃笑著附和,抽口煙,再輕傲地朝樊玉麒正經的側臉吐霧,修長的身型靠近他,他的個頭只到樊玉麒的肩,抬頭對樊玉麒說話時,唇瓣剛好靠近他的耳朵。
「不過都到中午了,將軍先讓他們休息用膳,可好?」
樊玉麒感覺薄薄的熱氣吹向他的耳朵,還有那靠近的溫熱身體及清冽的香味……耳朵不爭氣地紅了。
可俊秀的臉仍然正氣凜然,墨瞳冷冷掃視眾兵,在他們渴望的目光下,冷道:「操練結束。」
一聽到這話,原本快死在地上的眾兵將迅速爬起,「謝將軍!」齊吼完,快步逃跑。
旁邊圍觀的娘子軍看到軍師大人微笑望過來的目光,明明那張俊魅的臉好看到不行,嘴邊笑容迷人極了,她們卻紛紛在心裡打個冷顫。
「呃,走走,吃飯去。」孫大娘垂下目光摸摸鼻子,趕緊走人,一票娘子軍也跟在她身後離開。
一瞬間,空曠的校場就剩樊將軍和軍師大人兩位。
樊玉麒仍然目不斜視,直視前方,一臉正經的模樣,卻不知這樣只讓旁邊的人更想逗他。
殷墨璃的唇仍然離樊將軍的耳朵很近,「將軍在緊張嗎?」說完,還故意朝耳朵吹口氣。
「緊、緊張什麼?」一說完,樊玉麒發現自己竟然在結巴,而且語氣慌張,這簡直有損將軍威嚴,他立即正色,抬頭挺胸,義正詞嚴,「本將軍有什麼好緊張的?」
「那將軍幹嘛不面對我?」殷墨璃輕笑,明明他在他旁邊,他一直看前方做什麼?
面、面對他正直的樊將軍糾結了。
自他面對那羞恥的秘密後,他就躲殷墨璃躲更大了,本來就不太敢靠近軍師大人,這幾天更離他遠遠的,連眼神對上都不敢。
他怕自己可恥的心思被殷墨璃發現……這怎麼行呢?他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跟殷墨璃在一起──畢竟家裡那票可怕的女人是他心中的陰影。再說,他斷袖不代表殷墨璃也斷袖,瞧他身邊兩個貼身的美麗侍女,就知道殷墨璃是喜愛女人的……
這個殘酷的事實讓樊玉麒心情更鬱悶,臉色也更陰沉了。
見樊玉麒的臉色比前年受君令剿滅海寇,面對十艘敵船包圍時還沉重,殷墨璃挑眉,「將軍,你在想什麼?」
「想你……」一出口就覺得這話不對,樊將軍趕緊補救,壓下緊張結巴的口吻,力持鎮定。「我是說想問軍師你餓不餓?」
當然,他的目光仍然沒面對殷墨璃。
「將軍要陪我用午膳嗎?」
「啊?」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樊玉麒楞了。陪他一同用膳……這麼一想,他好像還沒跟殷墨璃一同吃飯過,他不禁有些心動,可不行!他現在還不能面對殷墨璃。
「不,我……」
「將軍。」殷墨璃打斷他。見樊玉麒一直不看他,他決定自己挪動腳步,站到樊玉麒面前,抬高手中煙管,抵住將軍大人的下巴,像是發現什麼,他露出訝異的神色。「將軍,我發現一件事……」
停頓的語氣讓樊玉麒緊張,原本閃躲的眼忍不住對上殷墨璃,「發、發現什麼?」
「我發現……」殷墨璃靠近他,兩人貼得太近,他幾乎能聽見樊玉麒急促的心跳聲,這讓他嘴邊的笑容揚得更高。
「我發現將軍你長得真好看。」
啊?樊玉麒楞住。
修長白皙的手指摸向樊將軍的臉,低啞的聲音輕歎,「連皮膚也這麼好,若將軍是女的,我一定把將軍娶回家。」他的語氣摻雜一絲可惜,手指若有似無地畫過樊玉麒的唇。
呃……樊玉麒覺得嘴唇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殷墨璃收回手,像是驚覺自己的無禮,臉上浮現歉意。「真抱歉,剛才的話冒犯將軍了。」
「不,沒關係。」樊玉麒傻傻回話。他仍沉浸在方纔的感覺裡,嘴唇還殘留著微涼的手指掃過的感覺。
「那我先去用午膳了。」殷墨璃微笑,轉身離開時,眼裡閃過一道狡猾如狐的流光。
樊玉麒楞楞地看著軍師大人離開,想著殷墨璃方纔的話。
若將軍是女的,我一定把將軍娶回家。
他好想問殷墨璃,他不介意他是男的,不知他願不願意嫁給他……
知道自己斷袖,樊玉麒並不煩惱。他向來是隨遇而安的人,而且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本來就該面對真實的自己。
斷袖就斷袖,怕什麼──好吧,家裡的女人是很可怕,尤其是上面四個姊姊。
樊玉麒領悟自己斷袖時,最擔心的就是樊家四姊妹,從五歲被揍到十六歲,他清楚明白這四個女人有多恐怖。
不過樊玉麒從來就不是會逃避的個性,而且思考過後,他發現他是真的很喜歡軍師大人至於為何會喜歡殷墨璃,他也不懂。
正確來說,正經的樊玉麒根本不懂所謂的喜歡是什麼,自小到大他的生活都很規律,白天被樊家四姊妹凌遲,晚上累到睡覺,根本沒時間去想那些風花雪月。
後來被丟到軍營,雖然營裡是有女人,可那些娘子軍都比他大,而且幾乎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在軍營裡,他的年紀是最小的,連殷墨璃都大他兩歲。
軍營裡的女人雖然口口聲聲要他的貞操,不過他們都知那是說笑的,樊玉麒知道她們把他當自家弟弟看待。
軍營裡,他們就是一家人,而因為軍營有女兵的關係,營裡並沒有軍妓,只有在休假時,士兵們才會到城裡找花娘或倌爺,所謂的倌爺就是男妓。
雪尋國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大,女人做主當家是很正常的,因此也有女人擁有許多男妾,這在雪尋國是司空見慣的事。因此既然有女妓,那麼因應女子的需求,當然也會有男妓,在別國看來自然覺得神奇,因此這也算是雪尋國的一個特色。
樊玉麒從來沒到過妓院,休假他都待在軍營練功看書,連城裡也很少去,趙大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帶自家將軍見見世面、開開葷,可一來樊玉麒沒興趣,二來樊玉琳在後面盯著,再然後……軍師大人來到軍營,自此就沒人敢說要帶將軍去妓院了。
因此,從來沒碰過女色的樊將軍其實很純情,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可一看到殷墨璃心就跳得很快,而且莫名的緊張,這讓他下意識的盡量避開殷墨璃,可沒看到殷墨璃卻又會想他,然後自己又會忍不住去尋找殷墨璃的身影,而且還夜夜夢到軍師大人……直到三年後,他才確認,自己喜歡殷墨璃。
樊玉麒向來是誠實的,雖然一開始知道自己斷袖有掙扎一下下,可事情都發生了,那麼也只能接受。
可是,他是接受了自己斷袖沒錯,問題是他喜歡殷墨璃,不代表殷墨璃也喜歡他。雖然殷墨璃說過他若是女的就娶他……可樊玉麒是男的,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漢,怎麼也不可能變成女的。
因此,向來一帆風順的樊將軍生平第一次苦惱了。
煩惱的樊玉麒很自然的走到自軍領地,進入樊玉琳的營帳。
軍營裡,黑白兩軍是分開的,黑營在東邊,白營在西,平時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通常黑白兩軍都吵吵鬧鬧的,雙方不鬥嘴吵架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為首的孫大娘和趙大,可說是天生冤家,樊家兩姊弟也都隨他們去,反正就當培養感情。
樊玉麒極少主動到白營,除非軍營裡有事,或者樊玉琳命令,他才會磨磨蹭蹭的到樊大姊的營帳。
因此,當正在看兵書的樊大姊看到出現在她營帳的么弟時,不禁挑眉。要不是戰鑼沒響,她真會以為有敵人攻打上門,不然避她如蛇蠍的么弟可不會主動找她。
樊玉麒端著嚴肅的表情,站在案前,目光深沉地看著樊玉琳。
兩姊弟面對面,若不說,沒人看得出來兩人是姊弟。樊玉琳的五官偏陽剛,長年的軍營生涯讓她膚色黝黑,看來瀟灑俊美,樊玉麒卻是長得俊秀,遺傳自美麗的母親,他的五官很好看,笑起來模樣陽光燦爛,然後莫名其妙的惹下一堆桃花債──這讓樊玉麒覺得困擾,為了避免奇怪的桃花,他乾脆就繃著臉,後來習慣了,笑容也變少了。
不過將軍大人卻不知道他繃著臉的酷樣只是更加引起女人的征服欲,不然軍營裡的女人怎會看到他就發出狼嗥。
眾國皆知,雪尋國有個少年將軍,看似年幼可欺,可那些看輕樊玉麒的人,最後都成為他的手下敗將。樊玉麒證明了,樊家人沒一個好欺負,他們是雪尋國的堡壘,是戰無不勝的樊家軍。
樊玉麒的神情向來正經嚴肅,可就算面對千軍萬馬,他的神情從沒沉重過,因此看到弟弟認真凝肅的樣子,樊玉琳更訝異了。
她記得去年打山賊樊玉麒被數十名賊寇包圍時,他的表情也沒這麼陰鬱凝重。
「大姊,我有事要問妳。」在軍營他向來叫樊玉琳將軍,只有談私事時,他才會叫大姊。
不過自他進軍營來,這是他第一次在軍營裡叫樊玉琳大姊。
向來獨立自主的么弟竟然有事要問她,而且還不是公事,是私事,樊玉琳徹底被勾起好奇心了。
放下手上兵書,她擺出好姊姊的模樣,極力控制臉上的笑容,認真道:「難得麒兒想跟姊姊談心,姊姊當然洗耳恭聽。」
無視樊玉琳那過於開心的笑臉,樊玉麒輕咳一聲,視線微微挪開,有些瞥扭地。
「其實是……我有個朋友,呃……他有個喜歡的人,卻有個很大的阻礙。」性別的阻礙確實很大。「他很煩惱,就問我該怎麼辦……咳,妳也知道我對這種事不在行,所以就替我朋友來問妳。」
「誰敢阻礙你?」樊玉琳激動拍桌。難得自家弟弟情竇初開,是哪個不長眼的擋在前面?「告訴大姊,大姊去砍了那個人!」
除了性別,最大的阻礙就是妳們四個──當然,這話樊玉麒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
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先瞞住自己斷袖的事,等他和殷墨璃有結果了再坦承,這樣至少他被揍得半死不活時,還有愛人的慰藉。
陰謀詭計樊將軍不是沒使過,打仗嘛,不動腦只靠蠻力怎麼贏。不過將計謀用在自家親人上,樊玉麒不禁有點心虛。
可一想到殷墨璃他就豁出去了,頂多事情爆開時,他認命挨揍就是了。
「大姊,那個人不是我,是我朋友!」樊玉麒嚴厲強調,面色正直不改,只是眼神微閃,不敢對上樊玉琳。
「噢。」知道自家弟弟面皮薄,樊玉琳趕忙改口。「對對,是你朋友,是大姊一時口誤。」她很配合的,沒有戳破自家弟弟的破爛謊言。
軍營裡的破事她哪個不清楚,這些老兵個個都是油鍋裡炸過的,只有年紀最小的樊大將軍最純情。
「那你朋友喜歡的那個人有喜歡你朋友嗎?」樊玉琳試探地問。
若將軍是女的,我一定把將軍娶回家──樊玉麒腦海突然閃過這句。這是不是表示殷墨璃對他也有好感?只是因為兩人是男的,所以……
看到樊玉麒耳朵紅了,樊玉琳就心裡有數了。看來是兩人情投意合呀!不過以自家弟弟的溫吞個性,真要追到佳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老太君可是一直急著抱曾曾孫子呢。
樊玉琳決定推弟弟一把。「咳,麒兒呀,其實你朋友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是難事,阻礙什麼的那都是浮雲。」呿,樊家一平女眾多想樊玉麒這唯一的男丁趕緊娶妻,哪裡會阻礙他。「只要兩人在一起,這比什麼都重要!」
樊玉麒楞楞地聽著,不相信地反問,「真的?」
「當然!」樊玉琳一臉認真,隨即腦中想到一個主意。她起身走到弟弟身邊,貼近他,壓低聲音道:「而且呀,想清除阻礙,還有一個好辦法。」
樊玉麒聽到有辦法,急間:「什麼辦法?」問完發現自己口氣有點急躁,立即輕咳掩飾。「呃,我是看我朋友那麼焦急,天天在我耳邊問,實在受不了,所以……」
「我懂。」樊玉琳笑著拍拍弟弟肩膀,一臉明瞭。「我家麒兒就是善良熱心。」看她多配合。
「……」樊玉麒更心虛了,眼神急急挪開,不過仍是不忘問,「那妳說的辦法是……」
樊玉琳靠近弟弟耳朵,輕聲道:「酒醉失身。」
樊玉麒楞了楞,整個耳朵隨即爆紅,連白皙的臉都漲紅了,他的聲音不由得放大,「這、這怎麼行?」
這主意太過分了!太、太邪惡了!
「怎麼不行?」樊玉琳白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告訴你,這招是最有效的,成功了,人是你的,阻礙也沒了。」反正對方也對自家弟弟有意思,酒醉後一定半推半就的,而且生米煮成熟飯,有了娃娃,哪還會有什麼阻礙──雖然本來就不會有阻礙。也不知麒兒在想什麼,她們哪會阻止他娶妻,樊家可向來沒什麼門戶之見。
樊玉麒聽得一楞一楞的。
他覺得這法子太不道德了,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用這種下流方法,這會讓人不齒的。
可、可是……他好心動。
「欸,男人就是要勇往直前,一直在原地磨磨蹭蹭的,到時人被搶走就別哭。」
搶走?誰敢搶殷墨璃,他絕對跟那人拚命!
樊玉麒一臉殺氣騰騰,可一對上樊玉琳揶揄的目光,又擺出正經的模樣。
「我知道了,謝謝大姊,那我回去了。」他要好好想想,要怎麼酒醉失身。
樊玉琳搔著下巴,看著弟弟離去的身影,突然想到──營裡的娘們年紀都比弟弟大,瞧樊玉麒平日的模樣態度,也沒見他對營裡的女人在意過,那他喜歡的是誰?
難不成是城裡的姑娘?
樊玉麒還在煩惱要怎麼酒醉失身,沒想到趙大就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趙大嚷著,他的四十歲生辰一定要大肆慶賀,有放假的人都要跟他到城裡喝一杯。
自己的將士壽辰,樊玉麒當然應該祝賀,尤其同行的還有殷墨璃,那他當然跟了。
樊將軍心裡打著算盤,想這也許是個失身的好機會。
看到將軍和軍師都要幫他慶賀,趙大覺得特有面子,因此雖然同行的有礙眼的孫大娘,他也當沒看到。
一干人就到離軍營最近的莫城。
莫城靠近邊塞,是附近最大的城鎮,雖然比不上大城的繁華,卻也頗熱鬧。
在城裡可見外族的身影,雪尋國民風開放,不阻止外族來國交易,因此雖是邊遠城鎮,可小攤上販賣的物品琳琅滿目,有時運氣好的,還能用便宜的價格買到好東西。
趙大就帶著眾人到怡香院,這可是莫城裡最有名的花樓,裡面除了花娘,也有倌爺。
營裡的士兵,不管男的女的,一到放假,就是到怡香院享受一下。
怡香院的嬤嬤看到熟面孔,立即笑著迎上來──當然,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裡頭的少年和長相俊魅的男人。其實不只是她,廳裡的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兩人。
這兩人不管哪一個,長得都比怡香院裡的花娘和倌爺好看,尤其是右眼有著曼陀羅刺青的男人,更是美得讓大廳裡的男人雙目淫邪放光。
樊玉麒挪動身子,擋在殷墨璃身前,淡淡掃了大廳一圈,冰冷的目光讓起淫心的人紛紛打顫,趕緊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樊玉麒在心裡冷哼,要不是軍令不得欺民,他一定揍死這些人──他的人也敢妄想?!
而被護在身後的殷墨璃,目光輕斂,唇角微揚,他貼近前方的背影,熱氣輕吐,「墨璃多謝將軍。」然後毫不意外的發現樊玉麒的耳根紅了起來。
殷墨璃忍不住低笑。真是可愛。
聽到殷墨璃的笑聲,樊玉麒的耳朵更紅,心臟怦怦跳。他、他可不可以奢想,其實軍師大人也是喜歡他的?
「喂,嬤嬤,醒醒。」趙大沒好氣地朝看呆的李嬤嬤揮手。看什麼看,是沒看過男人是不是?雖然他們的將軍和軍師是漂亮得過分,也就大廳裡那些蠢傢伙敢露出那種眼神,要是這些蠢蛋是在軍營,不被將軍宰了也會被軍師閹了再拖到雪山上埋了。
「呃,趙爺,好一陣子不見了,我們家小蝶超想趙爺您的。」回神的李嬤嬤急忙嬌笑,擦著濃香的身子直往趙大身上貼,嬌媚的眼神溜向樊玉麒和殷墨璃。「而且今見個還有眼生的兩位爺呢。瞧這兩位爺,奴家這輩子都還沒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公子呢!」
要不是這兩人氣勢太強,李嬤嬤都想貼過去了。
不能怪她認不出樊玉麒,雖說人人都知有個少年將軍,可樊玉麒極少進城,就算到城裡也都低調行事。再說誰會相信眼前這名俊俏少年會是那位蹺勇善戰,殺伐果決的戰神。
「別打這兩位爺的主意。」趙大一眼就看出李嬤嬤的念頭。「我要間廂房,上好酒好菜,再叫幾位姑娘和倌爺進來。」趙大很識相的沒讓李嬤嬤找人伺候將軍和軍師大人,不然他的生辰會變成他的忌日。
李嬤嬤也是個明白人,在歡場多年什麼人沒看過,再說這兩位好看的爺一看就不是平凡人,怡香院的姑娘搞不好還入不了他們的眼。
「好的,奴家照辦。」李嬤嬤嬌笑,領著他們到後頭最大的廂房。
不一會兒,酒菜都端上桌,幾個姑娘和倌爺也都坐到趙大他們身側,只有樊玉麒身邊沒人。
殷墨璃則坐在窗台邊,自己拎著一壺酒,右腿曲起,就著壺口懶洋洋地喝酒。
「來來來,祝趙大生辰快樂。」同行的劉朋舉起酒杯,大聲道。
幾個人一同舉杯共飲,孫大娘一邊喝酒,一邊嘲弄,「老臭頭,又老一歲,你還行嗎?」她意有所指地看著被趙大摟在懷裡的小蝶。
「去妳的!臭婆娘抱妳的倌爺就好,老子今兒個心情好,不跟妳吵。」趙大沒好氣地哼,然後轉頭看向樊玉麒。「將軍,乾一杯。」
樊玉麒同趙大乾杯,一口將酒喝乾,眼神忍不住悄悄移向窗台,卻正好和殷墨璃對上眼。
他嚇了一跳,可神情仍然鎮定,裝作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收回,只是好不容易消熱的耳朵又不爭氣地紅了。
殷墨璃勾起唇角,這次沒開口逗他,反而對趙大道:「趙大,怎麼就跟將軍乾杯,不跟我乾嗎?」
「唷!小的哪敢忽視大人您,來來,咱們直接把酒壺裡的喝乾了。」趙大拿起桌上的酒壺。
殷墨璃挑眉,也不說什麼,直接拎起酒壺,仰首,就著壺口將酒液倒進嘴中。
「好呀!」眾人拍手。
趙大也不甘示弱,大口喝乾壺裡的酒,然後抹了抹嘴。「爽!大人,咱們不醉不歸呀!」
「好,不醉不歸。」殷墨璃接過送上來的新酒壺,笑著回話,目光則淡淡地掃過正經喝酒的將軍大人。
樊玉麒豎起耳朵,滿腦子就殷墨璃那一句不醉不歸。
很好,趙大,犒賞你,以後的操練本將軍不會再把你往死裡打。
眾人喝酒吃菜,氣氛十分熱鬧,樊玉麒被趙大一群人灌了好幾壺酒,加上他又想灌醉殷墨璃,也和軍師大人敬了不少杯。
過了兩個時辰,樊玉麒的臉已經紅了,而其他人雖然醉了,興致仍然很好,見夜色已晚,趙大踉蹌著步伐,醉醺醺地摟著小蝶。「呃嗝,你們繼續喝呀,小爺我先去休息了。」說完,笑著親了小蝶一口,在小蝶的嬌嗔下,搖搖晃晃地離開廂房。
趙大一離開,幾個人也都起了心思,軟香溫玉在懷呀,不一會兒,眾人都摟著伴離開了。
廂房裡,就剩下樊玉麒和殷墨璃兩人。
樊玉麒知道機會來了,晃了晃被酒弄得有點暈的腦袋,他覷眼看向軍師大人。
喝了酒的軍師大人閉眼休憩,臉色微紅,唇瓣被酒液弄得濕潤,坐在窗台邊。
月色下,微風輕拂,撩動被紫玉簪鬆鬆綰起的烏髮,白皙的肌膚透著瑩光,紅潤的唇像糖絲,散發著誘人甜香。
樊玉麒盯著那濕潤的唇,吞了吞口水。
「軍師你還好嗎?還醒著嗎?」他輕叫,見殷墨璃沒反應,忍不住大著膽子,走向窗台。
「軍師?殷墨璃?呃,你喝醉了嗎?」樊玉麒問,目光不離那一直吸引他的嘴唇。
見殷墨璃仍闔著眼,他的膽子更大了。
看來軍師大人醉了,可以失身了……
心臟怦怦跳得飛快,靠近殷墨璃,就聞到他身上的清香,獨特的龍涎香,是屬於殷墨璃的香味。
樊玉麒一直覺得男人身上泛著熏香很丟臉,又不是娘們,卻覺得這香味很適合殷墨璃。或許是因為那人是殷墨璃,所以,他也跟著喜歡這個香味。
緊張地看著殷墨璃,酒意讓他沒了平時的冷靜自制。心上人就在眼前,鼓動的心如吹拂的晚風,被用力撓動。
想親他,想碰他,想把眼前這人佔為己有。
樊玉麒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渴望,雙眼發紅地俯下身,想吃下那張紅潤的嘴唇,可就在快碰到他渴望已久的柔軟時,殷墨璃突然睜開眼。
樊玉麒嚇一跳,慌亂地往後退,語氣結巴。「不是……軍師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對你不軌,我只是……」
「呵。」好聽的笑聲打斷他的話,殷墨璃望著他,黑眸因酒而隱隱水潤,波光流轉,皆是撩人風情。
「只是什麼?」殷墨璃靠近他,伸手抓住他的領子,用力一拉,樊玉麒整個人往前,兩人的臉幾乎貼上。
「將軍,你喜歡我?」他問。看到樊玉麒緊張的模樣,他笑了,笑容絕美迷人。「我知道,你喜歡我。」
被、被發現了……樊玉麒面紅耳赤,臉上的嚴肅早不翼而飛,只剩下被看穿心思的慌張。「我、我……」
「噓。」殷墨璃伸出食指點住他的唇,邪魅的臉龐離他更近,眸瞳泛著戲謔和一絲挑逗。「我允許你喜歡我。」低啞的聲音高傲卻又輕柔似水,落下最後一個字時,紅潤的唇主動吻住他。
樊玉麒早已發懵,他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人,嘴唇被輕輕舔吮,然後濕熱的舌尖滑進他的嘴。
清純的樊將軍整個迷糊了,恍惚中,他甚至覺得這是夢吧,只是相反過來,這次主動撲上來的是殷墨璃。
可、可是他不想反抗,就像隻乖順的小白兔,任軍師大人親吻。
當樊玉麒被壓倒在軟榻,衣服被一一剝下,他已經有心理準備當下面的那一個。
可當他看到軍師大人解開身上的衣服,看到軍師大人赤裸的美麗身體時,他、他傻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