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破壞者不是你

　　面對劉清遙遙射來的「劍氣指」，神女也揮動「大光明劍」發起了反擊，兩股法術都無形無質，數十裡的距離與數尺幾乎沒有區別，瞬間就撞在一起，空氣像水一樣蕩漾，地面的一大片草木為此化為灰燼。

　　雙方陣營都為之一驚，就連四重境界的高手們也停止了施法，不敢班門弄斧。

　　神女率領神佛教慢慢走近，寬闊的平原成為劍神與神女的鬥法場地。

　　法術連續不停地激蕩，偶爾漏過一招，強大的法力就會在對方的防護網上撕開一個裂口，幾名教眾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死在熱氣或是劍氣之下。

　　平原上的草木一片片地灰飛煙滅，千餘名神佛教教徒已經出現在視野中，與之一對照，劍神教這邊才發現神女實在是太高大了，但她的腳步仍輕盈得如同劃過水面的月光，那些比她的裙擺高不了多少的人，反而顯得笨拙粗重。

　　她的雙腳似乎已經好了，劉清能感覺到她的法力又增強到了五重一，與自己不相上下。

　　既然雙方都已進入視線範圍內，四重以上的高手開始了攻擊，神佛教那邊有十餘位，劍神教這邊只有薛少安與三花聖女。

　　劍神教的優勢在於已布好了陣勢，前面有強大的防護法術，能夠阻擋一部分攻擊法術，但是漏洞也隨之越來越多，五百名守衛者開始忙碌起來，跟著陸韻隨時修補，但不時有人中招死傷，神佛教那邊也是一樣，損失卻少得多。

　　內丹等級相同的情況下，孰強孰弱就要看法術高低，法術力量也差不多，就要看屬性是否相克，劍神會的進攻法術大概是天庭諸神當中最多的，連換十幾種，神女翻來覆去卻只是一招屬性含糊的熱氣。

　　劉清換了冰水屬性的法術，效果卻更差，最後還是以火制熱，用五重的「補天火劍法」，才稍稍勝過神女。

　　離著大概五六裡地，神女停住了，神佛教大軍也隨之停步，開始在陣前施放臨時性的防護法術，雙方法力更弱一層的人發起了進攻。

　　由於法術滿天飛，沒有哪個人敢單獨飛來飛去，那樣的話不被敵人殺死，也會中自己人的招術，雙方都腳踏實地，像軍隊一樣，以數量而不是個人強弱決定勝負。

　　紅黃白綠，各種不同顏色的火焰在地面在空中燃燒，即使地面上早已寸草不生，也不耽誤火勢的旺盛，生生滅滅，總是不斷，星月瞬間失光，連夜晚的微風都躲得遠遠的。

　　另有完全不同的強風在戰場上掃蕩，吹滅剛剛升起的火焰，卷起某個倒黴蛋，撞在倏然豎起的冰牆上，於是風停止了，冰牆也碎成一地渣子，旋即被不知名的火法術吞沒。

　　在這種背景下，劍神與神女的鬥法反而顯得最平淡無奇，劉清的「補天火劍法」，名字中有火，卻一點火的形跡也不顯示，神女發出的熱線，只有中招者才能感受它的強大與痛苦。

　　但是，兩種法術劃過的軌跡附近數百步，沒有任何人敢於靠近，隨著出手越來越狠，劍神與神女周圍的人只能一個接一個地躲開。

　　雙方都不停地有人在倒下，陣勢漸漸渙散，突然斜月穀的方向又傳來持續不斷的巨響，神佛教果然另派出隊伍偷襲。

　　斜月穀一旦失守，前方劍神教將無路可逃，且受到兩面夾擊，但是很快就有傳令者飛過來，高聲叫道：

　　「總舵無恙！總舵無恙！」

　　劉清稍稍放下心來，他之所以選擇主動出穀迎敵，就是因為斜月穀的防護法術面對神佛教大軍，頂多能堅持一兩個時辰，然後就會進入混戰，兩教雖然人數差不多，但神佛教實力明顯占優，混戰對他們更有利，劍神教派出一半人馬拖住神佛教主力，雖然勝算微忽其微，卻能保住後方斜月谷的安全。

　　劍神與神女是雙方的象徵，任何一位戰敗，都可能導致己方陣營士氣大降，甚至分崩離析。

　　劍神教的死傷在迅速增加，劉清知道自己必須儘快結束鬥法了。

　　或許是因為身處於一個更大的戰場中，或許是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劉清與女神進行生死搏鬥，一點也沒把她當成葉亭。

　　何況，除了容貌以外，這個神女與原來害羞天真的葉亭毫無相似之處，她毫不留情地出手，臉上總是漠然而冷淡，即不為劍神曾傷過自己雙腿而憤怒，也不為爭取鬥法勝利而焦躁，面對曾經只差一拜就成親的戀人，她也沒有顯出一絲的情緒來。

　　與她獲得巨人的身軀相反，葉亭在變成神女的過程中，一定失去了很多東西，其中包括最寶貴的記憶。

　　劉清覺得這樣很好，對她對自己都很好。

　　雙方的防護法術都已千瘡百孔，補法的速度跟不上遭到破壞的速度，陸韻一聲令下，剩下的不到三百名守衛者退到後方，將戰場讓給法力更強的半法者。

　　混戰一觸即發，這是劉清最不想看到的結局，但是想戰勝神女，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三花聖女已經率先沖了出去，冒著密集的法術，向敵人拋出妖火。

　　完全是一種突發奇想，劉清對神女施展了「喚魔攝念」。

　　「喚魔攝念」只對法力遠遠低於自己的人用效，劉清以五重一的內丹，也只能進入二重九以下的修士腦中。

　　有一個問題劉清一直想不透，葉亭怎麼可能擁有仙氣，怎麼可能也達到五重一的境界，按理說，只要一丁點的仙氣，她體體的劍神內丹也能要了她的性命。

　　有一種可能，劉清忽然想到，葉亭根本沒有五重一的內丹與法力，她的軀體只是表像，她的大腦也根本沒有運轉。

　　這只是一種可能，施展「喚魔攝念」時，沒法同時使出其它法術，雖然只需要一瞬間就能知道真相，但如果錯了，神女的強大法術足以將劍神打得半死。

　　但是一旦混戰開始，劍神教可能等不到劍神打敗神女，就會全軍覆沒。

　　劉清冒險一試。

　　葉亭的腦子裡空空蕩蕩，沒有記憶，也沒有思想，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疼痛反應，連施法也是一種條件反射，怪不她從來不變招。

　　對一個近乎沒有大腦的人，能否控制她的行為，劉清也不知道，他做的第一個努力就是讓她停止施法，他可不想自己的肉身在這期間被消滅。

　　混戰已經開始，沒有了防護法術，瞬間就有數十人死在傾泄而來的法術之下，站在地面已經不安全了，雙方還活著的一千多名修士像突然盛開的花朵，同時飛上天空，尋找更大的鬥法空間。

　　混戰的高潮尚未到來，就戛然而止，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最強大的兩位仙人竟然袖手旁觀，停止了鬥法。

　　在這意想不到的暫停中，每個人都有好幾種選擇：逃跑、保護己方主將、進攻對方主將、靜觀其變。

　　第一個人的選擇往往會影響其他人的行為，三花聖女最先做出選擇，妖火對準神女毫不留情地擲了過去，緊隨其後，劍神教的法術都攻向了神女。

　　神佛教失了先機，只能先退回陣地保護神女。

　　劉清控制著神女停止了施法，但是卻做不出別的動作來，空蕩蕩的大腦似乎失去了與身體的聯繫，她現在只是一具高達十丈的行屍走肉。

　　控制這一樣一具徒有其表的身體，比控制大黃狗菩薩還要難上一百倍。

　　劉清集中全部意念，才終於活動了一下手指，他原想利用神女向神佛教施法攻擊，但這實在太難了，神女甩了一下手中的「大光明劍」，卻一點法力也沒使出來，於是，「她」轉過身，搖搖晃晃向來路走回去，像一名醉酒或受了重傷的巨人，腳步踉蹌，再沒有來時的輕柔飄逸。

　　神女的步行比一般仙人飛得還要快，她的突然「逃跑」令神佛教軍心大亂，誰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再也無心戀戰，也跟著撤退，更有膽小的人乾脆逃之夭夭。

　　劍神教的人大多數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士氣卻大為高漲，勇追窮寇，殺傷不少敵人。

　　劉清控制著神女走了幾十裡，接近了神佛教大本營，身後劍神教的追兵已經小心地退了回去。

　　劉清想找座高山讓神女自盡算了，但是對十丈高的巨人來說，周圍沒有足夠高的山，也沒有足夠深的水，劍神教教眾的法術太過低級，打在她身上也沒造成多少傷害，「喚魔攝念」已經到了距離極限，劉清退回自己的身體裡。

　　劉清正好看到劍神教教眾飛回來，三花聖女最先落在他身邊，氣哼哼地說道：

　　「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她當然知道劉清是以「喚魔攝念」控制了神女。

　　劉清喜歡現在的苗止清，她的氣憤顯出了她的關心，於是笑嘻嘻地說道：

　　「誰讓你沖上去的那麼快，我不想讓你受傷，只好冒一下險。」

　　三花聖女臉上還是有怒容，但是眼中已經充滿了關切與柔情，更多教眾圍上來，阻止了兩人的感情迸發。

　　這一戰稱不上全勝，劍神教折損了四百多人，神佛教則死傷二百餘名，尤其是神女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妖仙佛三界鬥法，受傷的人很少有能活下來的，許多人連屍體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過，對一隻處於弱勢原以為必敗的隊伍來說，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甚至值得歡慶的結局，斜月穀總舵安然無恙，已是最大的勝利。

　　薛少安指揮教眾有秩序地退回斜月穀內，總舵也不如想像得安全，絕智長老帶領另一半教眾著實打了一場硬仗，偷襲者雖然只有三百餘名，法力卻都很高強，已經攻破了幾處防護法術，前線神女的意外撤退，也導致了偷襲者的逃跑。

　　「劍神」的呼聲響徹全穀，許多教徒終於相信自己沒有入錯教選錯陣營。

　　劉清得意地接受了歡呼，但是神佛教的威脅並未解除，與四位宗住和邪龍宗代理宗主龔赫陽一起分派人手，繼續監視敵情，其他人分成幾班，輪流休息，輪流待命。

　　然後，劉清帶著四位宗主以及各宗的主要副手回到議事廳，這裡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最終解決。

　　陸遼與兩名教眾看守著老祖，老祖隔窗眺望外面的戰鬥情況，可是只能看到幾團光芒和持續不斷的響聲，急得抓耳撓腮，陸遼也關心外面的戰況，所以也跟老祖一塊望來望去，直到聽見「劍神」的呼聲，才算放下心來。

　　「姐姐！」陸遼高興地迎上去。

　　陸韻點點頭，笑著拍拍弟弟的肩膀。

　　老祖興奮勁過去，看見劍神與幾位宗主，垂頭喪氣地說道：

　　「好吧，是我推翻了‘搬運壇’，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一暈好像就做出了蠢事，我連自己會控制術都不知道，或許這是邪龍家族的遺傳吧。」

　　老祖承認了罪行，事情就變得簡單了，眾人都等著劍神的決定，誰也不覺得老祖會受到嚴厲的責罰，龔赫陽無奈地搖搖頭，他雖然被送給了教主風蕭蕭，在心裡仍將自己當成邪龍家族的一員。

　　劉清身上傷口未愈，又打了一場硬仗，身上既疼痛又疲憊，但他的興致仍很高昂，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拒絕再次受騙。

　　「不，破壞者不是你。」劉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