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會不會是他?
正月過後,太子登基,改國號旭陽,大赦天下,普天同慶,全大樑都洋溢著一股歡騰的喜慶。
而與這喜慶相比,皇宮卻如同一座冷宮,絲毫感受不到新帝登基的喜悅。
霍正權一身戎裝騎馬進宮,馬背上還坐著一個面容俊秀的男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清澈明亮。
沿途的侍衛們都詫異萬分,沒想到竟然有人敢與霍元帥同乘一騎,這得是多大的殊榮?
“宣……霍元帥……覲見……”
霍正權勒住韁繩,後面的男孩先一步跳下馬背,姿勢熟練輕巧,看得出是慣常騎馬的孩子。
那男孩朝前跑了幾步,想起之前管家教過的禮儀才停下來轉身等霍正權。
霍正權走到他身邊,揉了揉他的頭髮,“進去吧。”
男孩點點頭,落後一步跟著霍正權走進禦書房,然後便一眼見到了已經成了皇帝的滕譽。
他大大方方地行了禮,然後站在一旁盯著滕譽瞧,憋著滿肚子話想問他。
滕譽先和霍正權說了正事,然後朝男孩招手:“汪仁,過來。”
汪仁迅速挪到滕譽身邊,眸光流轉,喊了聲:“師母……”
“……”滕譽愣了下,然後竟然笑了,留在書房內侍候的渠總管大呼奇跡,已經好幾個月不曾露出笑容的人竟然因為一個稱呼笑了。
“一定是你師父讓你這麼喊的吧?”
“嗯,師父說,私下要喊您師母,不過不能當著您的面喊。”
滕譽腦子裡浮現出某人教唆徒弟喊他師母的模樣,眼底的寒冰也融化了些。
“長高了,也長大了。”滕譽拍了拍汪仁硬實了的肩膀,聽說最後一戰時,這小子還上了戰場,斬殺海匪五人,也算立了功了。
“我想師父了。”汪仁說。
滕譽露出個苦笑,他也想啊,日日夜夜地想,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霍正權看著情緒低落的兩人,想起失蹤的兒子,問:“之前不是聽說他有個世外高人的師父嗎?會不會是去找他師父了?”
滕譽是最瞭解殷旭的人,自然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這號人物,於是搖搖頭,“他曾經說過,他師父過世了。”
“原來如此。”難怪當初他派出大量人手也沒找到這位世外高人的蹤跡。
“汪仁就留在宮裡吧,朕親自教導,你師父總是那麼不盡責,朕就替他盡幾分力吧。”
一旁的渠總管想說這不合規矩,不過想想,規矩都是皇上定的,他還是別開這個口的好。
而且這孩子是霍七少的徒弟,還能令皇上笑,身份自然是不一般的。
霍正權沒有反對,只是說:“那就讓他每隔三日出宮去霍府,臣要考校的。”他兒子把徒弟丟給他管,本來他是不願意的,可是如今兒子失蹤了,他總要看好他的徒弟。
滕譽打發渠總管帶汪仁出去走走,熟悉下皇宮,然後問霍正權:“那左少棠和肖鋒如何?元帥可還滿意?”
“皇上真打算安排他們接手水軍?”
“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並無不可。”
“肖副將有勇,左副將有謀,這二人若是共同執掌水軍,定是相得益彰,只不過……”
滕譽疑惑地看向他,“不過什麼?”
霍正權眉頭皺了皺,顯露出兩分怒氣,“臣發現這二人有利用職權之便謀取私利。”
“哦?此話怎講?”
“去年底,有幾艘商船在海上遇上了海匪,這二人未曾上報就私自帶人去救援,事後臣才知曉,那是天禦閣的商船,而這二人在天禦閣還有著管事的身份。”
原來是這事,滕譽不僅不覺得他們有錯,還很支持他們的做法,“元帥可知道這天禦閣是誰的?”
天禦閣的名氣雖大,但霍正權從來不關注商事,或者說,他向來不怎麼關注戰事以外的事。
但這並不難猜,想想他們二人以前的身份就行了,“是他們那魔教的產業?”
滕譽點頭,“對,是霍天的產業,而這天禦閣所有盈利都進了朕的私庫。”
霍正權嘴唇抿成一條線,有些惱怒,他兒子的產業他這個老爹一個銅板都沒享受過,竟然全給了別人。
是他這個父親做的太失敗還是這個兒子太不孝?
滕譽卻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和殷旭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不分彼此,就算對方要這天下他都捨得給,自然不在乎一點金銀財物。
“就算是,他們也違反了軍規,如今他們只是副將尚且如此,若是將來他們執掌一方軍隊,臣擔心他們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
“元帥多慮了,只要是對大樑有益的事,就不算是錯事,不管他們救的是哪家的商船,都應該功過相抵。”
“皇上要借臣的名義提拔他們二人,可有想過,群臣會自以為是的將他們歸入霍家的陣營,這對他們將來的發展不利。”
“這你不用擔心,如果真有誰能超越他們,那朕也會徇私,如果沒有,那就讓他們閉嘴!”
霍正權見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勸解了,雖然覺得皇帝此舉有點過於感情用事,但他的感情是用在自己兒子身上,他沒道理反對。
霍正權正打算告退,臨走前還是多問了一句:“皇上可否將霍天離開前的事情告知臣?”
滕譽眉頭一挑,“元帥可是聽說了什麼?”
“無論如何,他都是臣的兒子。”他有權知道兒子的一切。
滕譽三言兩語說了殷旭離開前的異狀,包括他刺傷自己的事,明明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卻覺得恍如昨日。
“他刺傷了皇上?為什麼?”霍正權本以為這兩人是鬧彆扭了,這才使兒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這也是大部分相信的答案,因為除了這,大家實在想不明白殷旭為什麼離開。
滕譽當著霍正權的面解開衣領,露出胸口的那道疤,那個位置的疤痕,看著就尤為恐怖。
霍正權覺得事情越發詭異了,這二人感情一直很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殷旭做出這種事來?
“皇上若是要怪罪,就怪臣教導無方。”
滕譽穿好龍袍,淡淡地瞅了他一眼,“這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事,與別人無關,元帥無需自責。”
現在所有人都在等,在等那個少年什麼時候會回來,他們迫切地想知道這個答案。
春去秋來,當寒冬來臨時,皇宮上下以及大臣們己經習慣了宮內的清冷,也漸漸忘了那個曾經叱吒一時的霍家七少。
自然先帝駕崩,太子登基後就裁減了近一半的宮女太監,先帝的妃嬪剩佘的品級都不高,新帝做主全部將人移到郊外的別院養老,據說那別院只與軟禁大皇子的別院隔了一條河。
這一年的時間,百姓們漸漸地感受到了現任皇帝的好,旭陽帝重農重商,春耕秋收都會給困難的農戶借用農具,會請老農來傳授耕種經驗,也會根據各地的氣候和土壤調整耕種的作物。
以前農戶每年只盼著風調雨順,能讓糧食大豐收,能不讓家人挨餓,如今他們在閒暇時候還能種點其他的作物,會有官府派人來收,價格也公道。
後來他們聽說這些東西部分是大樑內部消化,賣不完的則運往海外,然後將換回來的種子開闢荒田試種,漸漸的豐富大樑的物種。
京都的城牆上,旭陽帝站在牆頭眺望著遠處,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
這一幕已經成為百姓們常見的場景了,不知從哪一日開始,他們的皇帝陛下便喜歡在空暇時候站在高高的牆頭,呆呆地看著遠處。
時間有長有短,有時候只站了一小會就走了,有時候能站一整天。
記得重陽節那日,官員們都休沐中,旭陽帝便在這牆頭上站了整整一天,成了百姓們津津樂道的奇事。
百姓們都知道旭陽帝深愛著霍七少,也都知道霍七少失蹤至今未歸,整個大樑都能看到懸賞的告示,可卻從未有過消息。
據說曾經有人想騙取賞金揭了告示,彙報了一條假消息,旭陽帝派了半個京畿營的士兵去找,結果自然是沒找到的,那人也被判了個欺君之罪,直接斬立決了。
從那以後,再沒有人因為垂涎賞金而謊報消息。
夕陽西下,滕譽正準備回宮,就見遠遠的一匹快馬馳騁而來,馬背上的人似乎穿著軍服。
那士兵靠近城門時大聲喊道:“報……雲錦城有消息上呈皇上……”
眾人抬頭看向立在牆頭的那抹身影,那士兵下意識地勒住韁繩,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去,見是一位穿著錦袍的年輕公子,便收回目光,打算進城。
下一刻,眾人驚叫一聲,只見那道身影直接從牆頭飛躍而下,穩穩地落在那匹馬的馬頭上。
周圍的百姓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三呼萬歲。
“萬……萬歲……”那士兵呆愣愣地仰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見他雙腳踩在馬頭上,如履平地,而他座下的駿馬竟然絲毫不反抗。
“什麼消息?”
“什麼?”士兵一時反應不過來。
“雲錦城有什麼消息要呈報給朕?”
那士兵回過神來,嚇得從馬背上跌到地上,慌忙地跪好,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過頭頂,艱難地說:“回……回皇上,雲錦城有人揭了懸賞的告示,那人裹著斗篷,不見其貌,聲稱要皇上親臨,才肯說出線索。”
滕譽看完信的內容,不悅地問:“難道你們就是這麼辦事的?隨便來個人說要朕親臨,朕就得屈尊降貴地去見他?”
“不……不是這樣……知府大人也曾派人想將人拿下,只是那人行蹤詭譎,根本抓不住,大人不得已才派小人前來彙報此事。”
滕譽心中一動,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感覺:那人,會不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