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醒賣身 1(古裝輕喜)
縹瓦晴簷,春滿小巷,煙光微搖,柳花如灑。
「這裏有百兩銀票,明珠一匣……」方敬哉合上手裏的摺扇,將銀票連同裝滿珍珠的紅木匣子推到那人面前。
銀票是百兩一張的,厚厚一疊說有百兩怕是不只,珠子不多但顆顆玉潤,裹著一層溫和內斂的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只是那人側身而坐,金玉在前,絲毫不為所動。
「呵!」方敬哉冷笑了一聲,手裏的摺扇輕叩桌面,「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愧為這裏的頭牌,想來這些是入不得你眼了。這樣吧!別人買你一晚多少……爺我再翻個倍。」
陌玉回過頭來,一張清俊絕麗卻不失英氣的臉,長眉鳳目薄唇微抿,著一身藕荷色的輕紗長衫,清雅幽淡摻著幾分不容近身的漠然,仿若幽蘭,傲絕空谷。
方敬哉不禁在心裏暗贊了一聲,單是這張絕麗容顏便將多少芳華嬌豔給比了下去。
對方看著他,那眼神……說不清是不屑還是不滿,總之就是那樣靜靜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隨即方敬哉又在心裏嗤笑了起來。
倒是挺能裝的!不就有點姿色仗著琴棋書畫才學卓然便整日裏高來高去的紅倌?哼!紅倌怎麼著,只要花得起銀子,就算是京城第一的頭牌還不得張開腳來伺候人?
起身繞開八仙桌走到他身側,用摺扇挑起他的下巴迫他轉向自己這邊,動作言語甚為輕佻,「那日見你和姓封的臭小子一同遊湖,畫舫之上說說笑笑旁若無人,怎麼這會子就笑不來了?還是那姓封的格外優待?」
陌玉撥開抵著他下巴的摺扇,起身往床榻那邊走,「若塵公子和你們都不同……」就見他背對著方敬哉伸手先挑開髮髻任一頭青絲順散而下,然後開始解身上桎梏。
輕薄紗衣飄然滑落,陌玉半坐在了榻上斜斜地倚著床欄。
前一刻還如月霜華般冷意侵人,而這一瞬卻是膚色如雪、薄唇嫣然,胸前兩點朱紅掩映在如墨飛瀑的髮絲之下,隨著胸膛的起伏若隱還現……那份不容近身的冷然已如葉瓣上蒸騰而起的水汽,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法言喻的誘人風情。
方敬哉竟一下看得楞住,手裏的摺扇喀嗒一聲落在地上。
「你們花錢不就圖個樂子,要我們笑便笑,要我們哭便哭,就算再不堪再下作的要求,我們也要照著做……但能有幾人如若塵公子那般性情待人?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眸眼之中清輝流轉,陌玉微仰起頭緩緩合眼,喉中哽了一下,「方二爺千金一夜點了陌玉的牌,陌玉這便是二爺的人,二爺想怎麼玩……陌玉奉陪……」
聞言,方敬哉肩膀輕顫,拳頭越捏越緊。眼前是如曇花初放的驚絕驚豔,那具身子光是用看的便讓他心血澎湃,然對方一席話卻叫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一掌落在桌上,方敬哉恨恨咬牙,「天生賤命還故作清高,呸!老子才還不稀罕!」說罷拂袖而去。
* * *
自討沒趣!
灌下手裏那盅酒,拎過酒罎子,卻是空的。
「小二,拿酒來!」
小二抱著一壇酒過來,見他已然七分醉態便好心提醒,「爺,喝多了傷身!」
「怎麼?怕我賴你?」方敬哉摸出錠銀子擲在桌上,口齒不清地嘟囔,「老子有的是……有的是錢!這些,夠,夠不夠?!」
「夠,夠……」小二一邊應聲一邊無奈地搖頭,這樣的人每天都能見到好幾撮,只要不賴賬喝死撐死都和他沒關。
方敬哉拎過酒壇,手不停地抖,倒了幾次都溢在杯子外,便有些惱,索性杯子也不用了就著壇口胡亂地灌。
封若塵,又是那個封若塵!十有八九他們兩個上輩子就是結了仇的!
遙想小時候一起去偷夫子家的柿子,人贓並獲,夫子卻說是他帶壞了乖巧懂事的封少爺。長大了一點,世人便誇讚若塵公子才學卓然,待人謙和溫文爾雅,而方家二少就是一不學無術的紈!子弟。
紈!子弟就見不得人了?他方敬哉樂得自在!只是那封家少爺就好像揮不散的陰魂,又好像他方敬哉生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人家當陪襯。
在青樓裏相中了個清倌,想贖了回去納為侍妾,結果人家死活不願意說一顆芳心早許給了若塵公子,你只能得到我的身得不到我的心!
呸!老子救你於水深火熱,說得好像逼良為娼推你入火坑一樣!不願就不願,別人還趕著往老子身上貼!
窩著一肚子不甘從青樓裏出來,腳踝子一拐拐進了南館,摟著面如冠玉,身如凝脂的小倌問他,爺收了你可好?
那小倌桃花眼一彎,人家已經答應了若塵少爺等他來贖……
呸!人家興頭上的話你還能信?那皇帝老子夢話要立宰輔為後,難道宰輔還真住進他寢宮不成?
爺,您這不也是在興頭上?
但是不久,宰輔真的住進了皇帝老子的寢宮,封若塵也真的替那小官贖了身。
諸如這樣那樣的事,就算掰光腳趾頭都數不過來!於是,仿佛全天下除了姓封的其他人便都是飛禽走獸。
而今就連自家老頭也成天在耳邊絮絮叨叨,那封誰誰的兒子十八歲就開始學著當家,現在整個封家都由他一手打理,我老頭子什麼時候才能不為這個家操心?
方敬哉心裏自然不服。封方兩家家世相當,自己長得也還算英俊瀟灑,比起那個封若塵。自己差到哪裡去了?
拎起罎子咕嚕咕嚕地往下灌,冰冷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燒下去。腦子裏總是浮現起那個「無雙」公子陌玉……絕麗的容顏,充滿誘惑的身子。不覺又灌了一大口,想那句「若塵公子和你們都不同……」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卻比什麼都說出來還要惹人嫉妒。
方敬哉覺得周圍的物什都不在原地待著,凳子桌子開始拖著滯影繞著他打轉,閉上眼搖了搖頭,再睜開時,依然天旋地轉……一片混亂裏,依稀辨得門口多了個人──
輕薄的紗衣,無雙的容貌……
那人走了過來,晃了晃他,說了什麼方敬哉是一點都沒聽到,只是朝著來人嘿嘿一笑,然後一把拽住了他……
姓封的能上你,老子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