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人各佔床的一邊,中間不自覺留出一片超大的空間。
黎楚磨磨蹭蹭坐在床上,不住打量沈修,心底暗暗發毛。
沈修只覺莫名其妙,見黎楚坐了半天不脫衣服,問道:「怎麼,還不想睡?」
黎楚模糊地嗯了兩聲,將自己那個枕頭來回擺弄,好像患了強迫症一樣不斷去捏它的形狀——此刻他心裡正在暗恨為什麼自己床上擺了倆枕頭但只有一床被子。
大冬天的,南方又沒有暖氣,想好好睡,非得跟沈修蓋一床被子不可。
倆大男人的,一張棉被純聊天是很正常的……吧。
黎楚不斷作心理建設,但一見沈修老神在在坐自己的床上,又不由想抓狂:不是啊沈小修以為我倆是情侶啊!這太奇怪了啊啊啊。
好半天,黎楚終於說服了自己,他把被子扯過來一點,飛快地鑽了進去。
「……」沈修緩緩道,「你……習慣穿著長褲睡覺?」
黎楚躺在床的邊緣上,理直氣壯道:「冷!」
沈修無言以對。
接著沈修把燈關了,翻身躺下。
黎楚只感到向來自己一人獨佔的大床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而不斷震動,被子上微微傳來一點力道,還有就是沈修的呼吸聲。
因為房間裡暗了下來,黎楚就對這種細微的聲響更加敏感,來回猜測沈修到底是什麼個姿勢。
這時候要是沈修哪怕隨便翻個身,黎楚鐵定瞬間炸毛。
黎楚熬了半天,沈修在那一頭也感覺有點複雜。
黎楚在那一頭輾轉反側,隔一會兒換個動作,本來想著蓋一張棉被純睡覺的沈修就不免有些煩躁。
沈修心想:他究竟在幹什麼……
過了一會兒,那頭動靜停了,沈小修忽然間醍醐灌頂!
沈修心想:他說冷!……難道在暗示我睡過去一點?或者說……我們以前是抱在一處睡的?
是哎,似乎情侶躺一張床上,就該抱在一塊兒依偎取暖,耳鬢廝磨,恩恩愛愛,醬醬釀釀……的嘛。
沈修恍然大悟,頓悟了黎楚為何支支吾吾又來回翻身,原來是想被抱住但是又害羞。
養個年紀大又臉皮薄的情人真麻煩……沈小修嘖嘖想道。
片刻後,沈修慢慢挪過去一點,探手過去,摸到個鼓起。
沈修:「……」
很軟,很鼓?
枕頭?
沈修又摸了一把,是枕頭。
——黎楚把枕頭放在兩人中間隔著。當三八線。
沈修:「………………」
……
黎楚無法可想,拿了個枕頭當三八線,在那裡一擱,還真感覺比之前安全了那麼一點點。大抵這種形式上的東西還真有那麼點自欺欺人的作用。
他來回烙煎餅一樣翻身,熬了一個鐘頭終於忍不下去,隨便用能力在身體代碼裡亂翻,找到一段秒睡的代碼,運行。
一秒後,他幸福地睡著了。
這裡解釋一下,睡眠存在一個生物節律,即大約在90~100分鐘的時間內經歷一個有5個不同階段的週期,國際睡眠醫學將睡眠階段分為五期:入睡期、淺睡期、熟睡期、深睡期、快速動眼期。
黎楚戳了一段熟睡期的代碼,故而呼呼大睡,真的是死豬一樣安詳。
且他對身體的掌控能力登峰造極,在睡眠時可以使全身所有器官都得到相應的放鬆和休息,這就導致了他無比優良的睡眠習慣。
不打呼,不磨牙,不說夢話,不翻身,不亂動,連眼珠都懶得轉一下。
堪稱世界第一最佳床伴。
只有一個問題,就是他不到生物鐘設定好的時間,是很難醒過來的。
於是清晨時候,沈修起身後,看見的就是一隻睡得死沉死沉的黎楚。
沈修:「……」
黎楚晚上睡前翻來翻去,睡著的時候被子有一點蓋在臉上都不知道。就這麼躺了一夜,呼吸分外沉重,還無知無覺地睡著。
沈修看了片刻,不由莞爾,幫他把被子往下拉一點。
黎楚把被角掖得甚緊,這一拉就把胳膊給露在外面,啪唧一下揮下來,甩在床沿上。
人還是沒醒,打得發紅的手就極其自然的下垂。
沈修無言替他把手放回去。
他不明就裡,只覺得黎楚簡直是睡到了一定的境界,不自覺地駐足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刷牙洗漱去了。
衛生間裡只有一副牙刷。
沈小修於是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哎?我們原來不睡一起?
……
黎楚睡了精準無比的八個小時,不多一分鐘不少一分鐘,到點他就醒了。
他迷迷糊糊刷了個牙,洗臉時總覺得衛生間裡似乎多了一副牙刷。
洗漱完後,黎楚直奔餐廳吃了點東西,路上時管家巴裡特告訴他:亞當·朗曼已經到了,還順帶著一個鍾曉。
亞當一早就登門了,鍾曉跟著是來與sgra進行交涉的。
原本亞當和鍾曉不是一個隊裡面的,不過鍾曉聽說這個事以後主動請纓,加上他曾經和黎楚見過面——在盛世音樂會裡面,於是上頭也就許可了。
黎楚到時,沈修還不知在哪,亞當二人和塔利昂正在說話。
黎楚開門見山道:「我和要亞當單獨談談。」
塔利昂帶著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但黎楚咄咄逼人地看了回去,道:「需要我打電話請示沈修嗎?」
塔利昂無言以對,最終決定放行,經過昨天和沈修的談話,他實在無法篤定沈修會站在哪一邊。
黎楚找了一個封閉的小型會客室,拉上窗簾。
他仍無法確定馬可究竟是用什麼能力來監聽北庭花園的所有動靜的,故此也懶得再做什麼保密措施,反正亞當和他沒有密謀暗算,不懼這段對話被聽到。
黎楚剛想說什麼,亞當已猜出他所想,率先開口道:「那盒東西不是我送的。」
「……我知道了。」黎楚皺了皺眉道,「你的風格不會這麼大膽,在剛脫出北庭花園以後就送來糕點。我收到時還以為是有什麼重要關於ic目的的情報;當時他們已經做完檢查,我就以為糕點沒有什麼問題,不吃的話又怕你無端寄件會被懷疑,沒想到……我還是大意了。」
亞當坐下後使用能力,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道:「關於你的部分情報被洩露了,黎楚。這裡是我調查以後發現特組內可能有嫌疑的人,寄件人知道你喜歡榴蓮酥這種口味,還知道了audrey這個帳號,所以他一定是我上面的高層人士。」
黎楚看了一眼名單,分析道:「我喜歡吃什麼這種事是近期才有的,他們的情報來源應該是分析了北庭花園最近的採購表;關於你的帳號audrey……我在追蹤這個帳號時沒有使用能力而使用了物理方式,不完全排除從我這裡被他們搜查到的可能性,不過更可能的,還是你那裡內部的問題。」
「我知道,對不起。」亞當說道,「想不到百般小心,還是被他們利用了。」
「與你無關,他們是想暗算我。就算沒有你,也還是會有別的方法。」黎楚搖了搖頭,無奈道,「但這回沒料到的是陰差陽錯,是沈修著了道,恐怕對方現在也措手不及。」
亞當道:「事關白王陛下,這件事情鬧大了。」
兩人沉默片刻。
黎楚忽然道:「你果然知道了。」
亞當:「……」
黎楚道:「沈修的事情現在還在保密當中,sgra封鎖了消息,你人在特組,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亞當無言以對,許久後,又道:「對不起。」
黎楚坐在他對面,直視他許久,彷彿在打量他是否是自己所熟知的那個亞當。
然而亞當又換了一個年輕男孩的形象,他的身形、面容、乃至嗓音和舉止,都截然不同。亞當擁有世界上所有情報工作者都夢寐以求的能力,能夠忽視外表直接認出他是亞當的人,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五個人,其中黎楚就是一個。
亞當有時換了形象過後,所有老朋友都無法認出他來。所以他本不該笑,卻經常在熟人面前笑一笑,這樣才能被認出來;他也從未想過糾正自己的奇怪笑容,因為彷彿一旦這個特有的標識也被取締,他就會被獨自遺忘。
身為契約者,他並不畏懼被人所遺忘,甚至求之不得,但他在為一個組織工作,在團隊裡他就必須要被他的隊友熟識——於是他就有了這麼個不算破綻的破綻。
有時黎楚會覺得,契約者的能力大多是天衣無縫的,倘若有弱點,那麼必定是契約者身為人類的弱點。
「亞當,」黎楚忽然問道,「你已經結束了任務,為什麼現在還是未成年人的體重?你沒有把全部納米粒子取回來嗎?」
他步步走近亞當,而後者始終一言不發。
黎楚蹲在亞當身前,與他平靜地對視片刻,打開了能力。
關於亞當的數據,黎楚是熟悉的。
構成亞當身體的納米粒子曾經被他悉心研究過,也為其構建過各種模型,設計過各種姿態。
亞當並未反抗,年輕男孩的面孔上是一層屬於契約者的古井無波。
「你的伴生關係回復了……」黎楚緩緩道,「你曾告訴我,你的另一部分身體被養在共生者的體內,現在是被取出了麼……亞當,他們是否用你的共生者來脅迫了你?」
「我不能說。」亞當道。
黎楚坐回位子上,許久後歎息般道:「你背叛了我嗎?」
「對不起,黎楚。」亞當再次說道,他站起身,漠然道,「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你可以和鍾曉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