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黃昏時分,南青簫和侍從駱叔時就已經被人帶到了距離「聖湖」不遠的樹林裏,從這裏往聖湖的方向看去就隻能看到一道高聳入雲的白色幕布,聽人說那是湟中人民為了使酒神免於打擾而搭建起來的,卻又不想造成企圖囚困酒神的錯覺,於是就隻用翠竹搭了架子,掛上了縫在一起的大塊白布。說它高聳入雲並不為過,因為那巨大的白色幕布竟比這樹林中最高的老樹都要高。
南青簫和駱叔時聽完也隻撇撇嘴。是不是敬神的人總會做一些看起來意義重大實際上卻沒什麼用的事情?
「你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緊張。」自從南青簫被帶入湟中之後,不管南青簫去哪兒,都總會「偶遇」褚師皓天。
「為什麼緊張?」南青簫眺望著那高高的白色幕布,嘴角帶著笑。
「這可是你第一次參加酒神祭,而且今夜你是主角,不應該稍微緊張一下嗎?」褚師皓天表示十分不解,因為每一個曾作為主角參加酒神祭的人都會緊張,所以當看到南青簫還能如此淡定地在附近散步的時候,褚師皓天就不太淡定了。
「第一次又如何?我跟隨母親雲遊四海,嚐試過的第一次還少嗎?」他可不是湟中那些將生命奉獻給釀酒事業而足不出戶的孩子,他見過很多,何況他又不是懷著敬畏來,緊張什麼?一條蛇而已。
「你……該不會其實已經嚇得手腳發抖了吧?」褚師皓天還是不相信有人能在酒神祭上泰然自若,於是伸手想要摸摸南青簫的胳膊。
就站在一邊的駱叔時目光一凜,一個箭步就擋在了南青簫和褚師皓天之間。
「嗯?」褚師皓天被突然冒出來的駱叔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收回了手,然後上下打量起駱叔時。
這位……是南青簫剛進褚師家的時候親選的侍從吧?就這麼半年的時間,會不會對南青簫太忠心了?如果那些供南青簫選擇的侍從不是他親自挑選的,他會以為這人是南青簫從外邊帶來的。
這侍從橫插過來之後就一直垂著頭,跟根木頭似的,讓人覺得即使你跟他說什麼,他也不會有反應,因此有了這種感覺的褚師皓天就放棄了要跟這個侍從說話的想法。
「舅舅,你是不是真的很閑?」南青簫突然偏頭看向褚師皓天,「從我回到湟中之後,你幾乎每天都在我身邊打轉,你就這麼不受重視?」
「誰說我不受重視?!」褚師皓天狠瞪南青簫一眼,「你是外人,還是這一次酒神祭的主角,看管你就是我最大的任務!」
「看樣子你是真的很閑。」南青簫點點頭,一副「我懂你的痛」的意思。
「……哼!」褚師皓天被噎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幹脆廣袖一甩,冷哼一聲別開了臉。
「說真的,我以為這半年你會想盡一切辦法趕我走,或者殺了我。」許是因為今夜過後一切都會結束,因此南青簫突然有了感慨的心情。
「嗯?為什麼會這麼認為?」褚師皓天一愣,又轉了過來。
「在南海上你說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回來,我認為那是你的心裏話。」
「確實,我並不希望你回來,但是……」他的不希望跟有些人的不希望是不一樣的,「罷了,今夜你好好表現吧。」無論如何,南青簫是姐姐唯一的「遺物」,他不會讓他永遠消失的。
南青簫沒有立刻接話,隻是偏著頭充滿疑惑地看著褚師皓天,直到身邊的人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南青簫才收回視線。不管褚師皓天的想法是什麼樣的,都不會改變他的決定。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
聽到南青簫再開口,垂著頭的駱叔時微微蹙眉。今天青簫的話很多啊。
「什麼?」難得會從南青簫的語氣中聽出猶豫,褚師皓天就對南青簫接下來的話分外感興趣。
「我娘……是怎麼死的?」
南青簫此話一出,褚師皓天的興趣瞬間消散無蹤。如果可以,這個話題是他永遠都不想觸碰的。
「你娘……自然是依照叛族罪被判死刑了的。」
「我是在問她是怎麼死的?」南青簫轉頭看著褚師皓天,嘴角雖然是揚起的,但並不會讓人覺得那是因為笑意。
「處死就是處死!哪有什麼怎麼死的!」褚師皓天突然就暴躁了,這暴躁也暴露了他的心虛。
「是嘛,我知道了。」南青簫收回視線,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知道什麼了?」褚師皓天猛地轉頭,看著南青簫的目光已經算得上是凶狠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跟我娘的關係其實挺好的吧?」南青簫突然輕笑一聲,「放心吧,我不會不自量力的。」
因為南青簫的淡然,褚師皓天瞬間就熄火了,神情莫名地看著南青簫。
「別看了,再看我臉上也不會長出花來。那邊的篝火已經點起來了,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了?」看著自白色幕布後邊嫋嫋升起的白煙,南青簫吐出一口濁氣,「阿時,去幫我把那件披風拿出來,入夜了,有些涼。」
「是。」
駱叔時利落地轉身,腳步看起來不快,卻轉瞬就從南青簫和褚師皓天的視線中消失,一到了沒人的地方,駱叔時兩腳一點騰空而起,瞬間隱沒在茂密的樹林中。不出一刻鍾就帶著一件披風回到了南青簫身邊。
「我先過去那邊了,那些酒就麻煩舅舅照料了。」衝褚師皓天點點頭,南青簫轉身大步離開。
「南青簫!」褚師皓天看著南青簫果決的背影,心裏突然浮出一絲異樣,今夜這短暫的對話總讓褚師皓天覺得哪不對勁兒,那不該是南青簫說的。
「什麼?」南青簫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看著褚師皓天,那表情卻又不像是即將要去做什麼的淩厲,依然是一派溫和。
「沒事兒,去吧。」褚師皓天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
「舅舅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