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Vol1
十六年前——
美國‧佛羅里達
深夜海邊的天空是絲絨一般的黑色。
有人說在海邊你能看到如同碎鑽一般燦爛的星空,然而現實是佛羅里達海岸線的人工光源只會讓黑夜顯得更深,而星空之存在於攝影師的相機,雜誌的照片之上。
海水有規律的拍打著細密的沙灘,一些垃圾被留在了這裡。
在海灘的不遠處有一處即將熄滅的篝火,那是不久前一群酒醉的少男少女們留下來的,他們在蘭德的緊張中狂笑和酗酒,最後終於離開,篝火散發出來了橙紅色的餘光。在海灘的後面是一叢椰樹林,然後是沿著海岸線修建的公路,公路的路燈就像是幽靈蒼白的眼珠,閃爍著黯淡的光芒。
海浪非常的平緩,蘭德可以感受到它們留在他腳背上的白色泡沫。
他的眼淚在下巴上彙集,然後滴在了沙灘上。
他一言不發,然而他的周圍卻一種特殊的絕望在蔓延,通常來說你很難在一個孩子的身上看到這種濃重和深沉的絕望(他們通常太幼稚以至於甚至無法理解世界中某些過於邪惡的黑暗),但是在蘭德的眼睛裡,頭髮上,皮膚表面,還有靈魂深處,你都可以看到那種氣息。
此時的他手和腳都被粗糙的麻繩捆綁著,他被羅傑斯困在了一處礁石的背面,像是被拔掉了所有肢體的小蟲子一樣動彈不得。而在他的腳邊,一個男人的屍體正仰面躺在那裡。
那個男人睜著眼睛,瞳孔已經開始渾濁,但是那種痛苦的表情已經永久地凝結在了灰色的臉頰上。一隻甲蟲從他張開的嘴唇中探出頭來,沿著脖子一路爬向了腹部。在那裡,已經開始噴湧的鮮血和在腹壓下噴濺出來的內臟已經吸引了不少海邊的細小生物進行黑夜中的歡宴。
蘭德還記得那個男人曾經的模樣,他一直被困在籠子裡,保養良好的手腳都因此而潰爛,但是他的眼睛始終就像是火焰一樣明亮。他從欄杆的縫隙中伸出手來抓住蘭德的衣角,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你是蘭德‧西弗斯,你是西弗斯家的孩子……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得從這些魔鬼的手中逃出去。」
然而,現在的他卻再也沒有那樣的眼神了。
……
「你看上去很難過。」
一個小男孩從礁石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對蘭德說道。他的聲音又輕又軟,卻讓蘭德在一瞬間身體僵硬得像是一塊石頭。
那個男孩的手裡拿著一把薄薄的柳葉刀,刀刃上殘留著血跡。蘭德知道這樣的玩意兒,那個男孩還有很多把,他在腰間跨著一個童子軍用的挎包,裡頭塞滿了鋒利或者不鋒利的各種工具,它們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折磨起人來簡直痛苦得讓人發瘋。
「羅傑斯。」蘭德看著那個男孩,過了很久之後,他顫抖地開口,然後沙啞地低聲呻吟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在當時與蘭德一樣只是少年的羅傑斯在月亮下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蘭德,你犯了錯。」他說,「你變成了一個壞孩子,媽媽不會喜歡你這樣的行為的,你竟然想要放走我們的獵物……這會讓媽媽陷入麻煩的。這真的,真的是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他刻意在「嚴重」兩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在說話的同時,他將柳葉刀放回了自己的包裡,然後掏出了一把德國製廚用剪刀。
蘭德幾乎要慘叫起來。
「不,不,羅傑斯,不要這樣對我……」
他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強烈的恐懼在那一瞬間便擊垮了蘭德。
但是羅傑斯依然走近了他。
這是羅傑斯最近找到的新樂趣,他會將人類柔軟的皮肉捏起來,然後用剪刀直接剪下那塊凸起的部位。
蘭德親眼見到過羅傑斯這樣「玩弄」過許多「獵物」,那些倒霉人的慘狀讓他做了很久的噩夢,劇烈的疼痛會讓那些人嚎叫到喉嚨出血和大小便失禁,更加可怕的是,這種凌虐在短時間內並不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命,絕大部分人最後是因為失血過多和傷口感染而死,還有一些人則是因為疼痛引起的其他疾病而逝去。
很顯然,蘭德在今天企圖逃走的行為徹底的激怒了羅傑斯。
「我錯了,羅傑斯,求求你,媽媽會生氣的……」
在極度的恐慌下,蘭德將那個魔鬼般的女人稱呼為了媽媽,但是在他這樣做以後……
「哦,差點忘記了。」羅傑斯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對著蘭德眨了眨眼睛,惡魔一樣的咧開嘴,「你知道,這樣做的時候總是會有些吵鬧,為了以防萬一,你得做一些準備才行。」
他從挎包裡掏出了一小瓶液體,然後捏開了蘭德的嘴灌了進去。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烈疼痛徹底地讓尚是少年的蘭德從身體到心靈都徹底地崩潰了。
他嚎哭,顫抖,涕淚橫流,但是在短短十幾秒後,他的聲音微弱了下來。並不是那疼痛離開了,而是他的喉嚨已經潰爛腫脹到讓他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來了——羅傑斯給蘭德灌下的液體,是稀釋過後的鹽酸。
面對自己腳下劇烈發抖的身體,羅傑斯的手指在空中如同彈奏無形的鋼琴般顫動了幾下,他因為對方那種直接的痛苦而興奮到不能自己的程度。
「哦,是的,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然後他跨坐在了蘭德身上,一隻手抓起了他的頭髮,而另外一隻手拿起了剪刀。
「讓我們來玩一些有趣的……我的小兄弟,我的蘭德。」
他低聲的呢喃道。
Vol2
十六年後——
美國‧堪薩斯
蘭德的眼睛睜開了,他死死地看著羅傑斯,大量的眼淚因為記憶的衝擊而湧出了他的眼眶。
他依然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然而這並不妨礙他用身體去記憶那種恐懼和絕望。
他開始不知覺地吸氣,肺部發出如同老人一般的呵呵聲,眼淚噴湧而出,順著他的臉頰如同留泉水般流下。他哭得簡直就像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或者是一個受傷的智障,蘭德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就好像在這一刻,他的身體被某個來自十六年前的幽靈徹底地控制住了。
「哦,就是這樣,沒錯,就是這樣,我的小兄弟,你現在記住我了對嗎?你應該記住我的……老實說我原本打算再跟你玩一會兒遊戲,你知道的,那種噁心的『友情』遊戲,畢竟那樣的話你會對我更加的敞開心扉,更加的信任我。唉,遺憾的是事情總是那樣的不盡如人意,你最終還是發現了那些東西……你知道的,有些事情如果被揭穿了,就不那麼有趣和好玩了。現在,是時候想起我來了,蘭德……你該知道我究竟是誰!」
羅傑斯在面對蘭德的失態的時候卻顯得格外的愉快,他瘋瘋癲癲地大喊著,握著拳頭在桌子上捶著。
「你知道嗎,蘭德,我一直都記得你,你是我這一輩子中最完美,也最神奇的作品……」羅傑斯玩弄著手上的匕首,他依然在用那種女性化的腔調說話,匕首尖在蘭德身體上划來划去。
他並沒有在意力道,有的時候他會不那麼小心的用力一些。
蘭德的身上很快就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細細的血痕,這讓羅傑斯比之前還要興奮,他甚至拖下了褲子,欣賞著蘭德的身上溢出的鮮血來了一發。
從他身上滿溢出來的變態和黑暗讓蘭德控制不住地干嘔起來。
當羅傑斯用沾滿那種溫熱液體的手企圖捧著他的臉,繼續那沒有任何意義的嘮叨的時候。
蘭德抽噎著,朝著他吐了一口唾沫。
「我不記得你。」蘭德說,然後重複了一遍,「我一點都不記得你,以後也不會記得。」
……
羅傑斯的表情凝固了那麼一瞬間。
下一刻,他開始了對蘭德的又一輪毆打,直到他的身體徹底癱軟下去,痛到無法動彈。然後羅傑斯解開了蘭德的繩子——後者就像是裝滿穀物的布袋一樣,在解開繩子的瞬間,砰然摔在了地上。
一聲細碎的呻吟擠出了他的嘴唇,但是很快又被他壓抑住了。
羅傑斯伸手拽住了蘭德的頭髮,將他直接拖往那張鏽跡斑斑的床鋪。
蘭德感到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口腔裡頭湧出了咸而溫熱的液體,在他被拖行的那一小段距離中,地面上出現一條鮮明的血痕。
羅傑斯把蘭德拷在了那張床上,他看上去簡直氣得要發瘋了。
「告訴我,蘭德,你現在想起我來了嗎?上帝啊,我是這麼的愛你,我的兄弟,你難道就不願意分給我一點點的仁慈,想起我來嗎?」
蘭德的眼睛腫了起來,他甚至都很難看清羅傑斯的臉。
「我他媽……什麼都不記得……我……從來都不記得那些噁心……變態的……東西。」
他說道,聲音聽起來含含糊糊的,就像是嘴巴裡塞了東西。
蘭德舔到自己的牙齦,有好幾顆牙已經鬆動了。
他的嘴裡包著一大口鮮血。
「太讓人失望了……我會讓你記起來的……」
羅傑斯在蘭德斷裂的手臂上用力的揉捏著,看到蘭德扭曲的臉,他怒氣衝衝地說道。
他拿出了一把剪刀,在蘭德的視野裡晃了晃。
「也許身臨其境會讓你能更加容易地想起來我和你共度的那一小段美好時光——你先要逃跑,哦,真可愛,而且你還帶著一個該死的豬,以為能帶著他也跑出去。」
羅傑斯手中的剪刀尖抵在了蘭德眼珠上方一毫米的地方。
他的手在生理性的微微顫抖著。
「媽媽很傷心,當然,我也很傷心,所以我背著媽媽給了你一些小小的懲罰……」
蘭德死死地盯著羅傑斯(雖然這個時候他實際上什麼都看不清)。
德制的剪刀是他推薦羅傑斯買的,鋼質很好,可以輕鬆的剪開螃蟹的甲克……他的腦袋裡飄過了無數沒有任何邏輯的片段。
羅傑斯的話語依然在繼續。
「……你知道嗎,在那之前我從未感受過『死亡』和『痛苦』的美麗,是你開啟了我的靈魂,蘭德,你的痛苦是深刻而有靈魂的,你解救了我。他們是怎麼說我來著?反社會人格?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無情型人格障礙……哦對了,還有社會性病態……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只是被一種強烈的,無法抒發的慾望所驅使,就像是被點燃了的火箭一樣,那種熱度灼燒著我……我切開那些人,我折磨他們,我緩解我的痛苦和灼熱,但是卻並不是那麼有用,直到我遇到了你,蘭德。」羅傑斯看著蘭德的目光變得又真切又凝重,「那個晚上是神賜的夜晚,你讓我的肉體昇華為了創作的力量,從此之後,我開始懂得如何用那些廉價的『材料』製作出最美的藝術品,當然他們最終,都比不上你,我一直都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再擁有你,我一直覺得那不可能,但是上帝是愛我的,你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
……
蘭德感到很冷。
血液在他的身體下方擴散。
疼痛,寒冷和疲憊就像是被打濕的厚羊皮紙一樣死死地包裹著他的身體。就連羅傑斯的話語都像是包裹了棉花一樣,變得虛幻和遙遠。
石屋很昏暗,那些陰影在這一刻好像扭曲了起來,它們中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竊竊私語,傳遞著人類無法理解或者聆聽到的暗色的訊息。
「咔嚓……」
剪刀閉合的聲音響起來了,哦,可以剪開蟹殼的剪刀。
蘭德看到剪刀上沾著血,磨得很鋒利的刀刃上有一閃而逝的光芒,那也是紅色的。
「……你想起來了嗎?我的小兄弟蘭德?」
羅傑斯咬著蘭德的耳朵,問道。
在這一刻,蘭德身邊的景物忽然間扭曲了……
在他的意識中,他現在所在的這間石屋如同霧氣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緩的海浪聲粗糙的礁石,還有,十六年前的那個蘭德‧西弗斯。
……
……
……
蘭德發現自己呆滯地睜著眼睛,平躺在潮濕咸腥的沙灘上。
他想要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辦法閉上。
他聽到了一個男孩在他的旁邊抽泣。
「嗚嗚嗚……蘭德……你為什麼死了?天啊,媽媽會罵死我的!嘿,別死,求求你了,別死。」
他似乎推搡了蘭德的身體一下,蘭德被迫翻了一個身。
蘭德現在與羅傑斯在極近的距離對視著,那隻真正的惡魔這個時候卻像是一個打破了花瓶的男孩一樣,滿臉淚水地凝視著他,似乎是在檢查他的生理狀況。
在羅傑斯翻開蘭德的眼皮的時候,蘭德看到了自己在對方眼中模糊的倒影。
十六年前的少年蘭德‧西弗斯皮膚泛灰,身體僵硬,他微張著嘴,嘴角溢出了一抹鮮血,臉上也凝固著那種驚恐和痛苦的絕望表情,瞳孔渾濁得像是發了毛的玻璃珠。
那是一張只有死人才有的臉。
宛若有一道炸雷在蘭德的意識中響起,雪亮的光芒喚起了他所有的神智和記憶。
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個晚上的事情,同時,那也是他永遠都不想要記起來的事情。
——在十六年前由羅傑斯締造出來的地獄夜晚,少年的蘭德‧西弗斯早就已經死於羅傑斯的虐殺之下。
Vol3
「你……殺了我……」
在蘭德意識到之前,他已經對羅傑斯說出了這句話。
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
「天啊……你當年……已經……把我殺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
羅傑斯的眼睛在那一瞬間閃亮了起來,他捧著自己的臉,驚喜地跳了起來。
「沒錯!啊,太好了!你看,你還是記起來了嘛!」他扔下了滿是鮮血的剪刀,將手指上的血全部抹在了蘭德的臉上。
「我殺了你,我親眼看著你生命的消逝……那麼的美妙……」羅傑斯說道。「就像我說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再遇到你。」
Vol4
人類死亡後的幾分鐘內,大腦依然可以保持短時間的工作……也就是說,他們會有保有那麼一小段死後的意識。
至少對於蘭德來說是這樣的。
蘭德想了起來。
他確實死了,卻也確實感覺到了周圍發生的事情。
羅傑斯把他的屍體推入了海裡。冰冷的海水包裹著他,將他包裹著,用浪潮運往海岸線相反的方向,而羅傑斯站在海邊,他深深地凝視著蘭德的身體,因為那種屍體被海水浸泡的特殊畫面而全身發硬……
實際上,也許這樣的過程再持續幾分鐘,他就會徹底地消失在這具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軀殼裡。
但是,他並沒有做到這一點。
因為有東西忽然從淺海底衝了出來,它是一種潮濕的,遍佈著鱗片的巨大生物,你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它。它筆直地抓住了蘭德的屍體,企圖將他拖入海底。
但是在這個時候,正在觀察著完美場景的羅傑斯立刻察覺到了不對,他發出了憤怒的咆哮,從包裡抓起了利刀衝了出來。
他和它搏鬥在了一起。
海水中開始出現出血腥的味道。
如果蘭德擁有在深白的「塞壬計畫」工作過的經驗的話,在想起一切之後,他或許能給記憶中那隻可怕的怪物一個名字。實際上,那隻怪物不是別的,正是之後被深白捕捉到的最後一隻紅磷——那只有畸形的紅鱗。
當然,即使是在現在,也依然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只紅鱗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蘭德來說,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這只紅鱗很虛弱,非常非常的虛弱。它甚至已經沒有了自己捕食的能力,飢腸轆轆,在腹中還擁有一隻瘋狂汲取營養的卵。
它藏在了海灘邊的水面之下,蘭德的血讓它感到了熟悉,想要衝過來奪走他的屍體作為食物的補充,但是羅傑斯出現了。
最終的結果是這種畸形的紅鱗咬下了羅傑斯的一隻手,它在他的目光中拽著蘭德的屍體一直消失在了海面的下方。
……
「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我見過許多的死人,我知道你當時一定是死了,可是你現在卻好端端地在這裡……而且,還從一隻白化症的小崽子變成了正常人……」
羅傑斯急切地追問著蘭德。
「是那隻奇怪的生物嗎?它讓你活過來了?」
羅傑斯撫摸著自己的假手,他顯得比之前還要興奮。
要知道,他一直都完整地保存著母親的屍體,如果蘭德真的知曉那個死而復生的秘密的話,他最愛的母親很有可能也能回到他的身邊……
想到這裡,羅傑斯簡直無法容忍蘭德在這一刻的沉默。
他換了一把工具,一隻錐子。
「告訴我……寶貝……告訴我你怎麼辦到的……」
「咳咳……」
蘭德掙紮著抬起頭,他的臉已經被鮮血給浸透了,但他的眼神和語氣中依然充滿了對羅傑斯的不屑。
「我想起來了……我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蘭德沙啞地對羅傑斯說。
「但是……我……就是不告訴你……」
……
……
……
羅傑斯的表情扭曲了。
「你真讓我失望,蘭德,你這個壞孩子。」
片刻之後,他尖叫道。
他將錐子高高的舉起來,準備將那尖銳的金屬桿釘入蘭德的手心——
「砰……」
從石屋的側面砰然撞入的某隻生物用尾巴徑直將他整個人扇飛了出去。
一種蘊含著強烈憤怒的嚎叫響了起來。
磚石的碎塊和細末在空氣中騰起一陣灰色的煙霧,而在這煙霧中,兩點血紅的光芒就像是惡魔越過地獄的迷霧在窺視人間——芒斯特就這樣雙眼血紅,以近乎野獸般的姿態狂怒地出現在了房間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