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Vol1
鮮紅色的血跡與蘭德指尖異常蒼白的皮膚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強烈對比。
蘭德凝視著那刺目的紅色,感到一陣暈眩。
幾秒鐘後,羅傑斯敲響了蘭德大門。
看樣子他已經將自己的那位朋友給安頓好了……蘭德想,但是很快他心底卻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那真的是他的朋友嗎?
在蘭德去開門前,他下意識地將指尖的血跡沖乾淨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本能地不希望讓羅傑斯發現自己已經注意到那一滴血跡。
「嘿,蘭德,很抱歉耽誤了這麼會時間,我……」
羅傑斯帶著那種一如既往的親切笑容回到了蘭德的公寓,他正準備找個理由擺脫那「守夜」的任務。畢竟處理屍體需要一些時間。
出於殺手的習慣,他視線飛快地巡視了一圈廚房,包括各個死角,而也因此,他立刻就發現了在他結束湯普森的那處地板上,有一撇已經被抹開的血跡。
有人發現了它。
羅傑斯眨了眨眼睛。
他的表情與之前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但是雙手卻像是在不經意中背到了身後。
隱藏在指甲裡的刀片彈了出來,羅傑斯在自己的指腹切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我恐怕沒法在你這裡呆上一整夜了,我的朋友酒醉得很厲害,我得看著他。你知道的,如果第二天回去在我自己的床上看到一個被嘔吐物堵住氣管而窒息而死的好朋友,那可是一個大麻煩。」
他盯著蘭德說道。
「哦,好,好的。去照顧你的朋友吧,我現在感覺比之前好多了,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
蘭德在聽到羅傑斯的話後愣了愣神,那一抹紅色就像是生了根一樣徘徊在他的腦袋裡。
「那個……」
猶豫了片刻,他忍不住開口。
那個,我在廚房裡發現了新鮮的血跡。
有那麼一瞬間,蘭德差點就要這樣對羅傑斯六說出口了。
可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羅傑斯忽然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對著蘭德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苦笑。
「哦,對了,差點忘記了這個——你有創口貼嗎?」他將自己滲出血珠的手指舉到了蘭德的面前,「剛才我在你的廚房裡不小心被那該死的食品袋弄傷了手,我以為我家裡有創口貼那玩意,結果沒想到我早就用完了。唉,所以說我真討厭食品商,那些塑料袋明明那麼軟,但是你總是會不小心被那尖銳的邊緣割一下。」
蘭德看了看流理台上,發現那裡堆放著羅傑斯之前為自己的「守夜」而準備的零食,一些隨意擺放著的蔬果脆片,其中一包開封了。
「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我想我應該有創口貼,我去幫你找找。」
蘭德說,語調變得輕快了起來。他顯然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在說話的時候流露出來的如釋重負。
而羅傑斯卻敏銳地察覺到了。
他的目光變得暗沉。
看著背對著他,在抽屜裡尋找著醫療箱的蘭德,羅傑斯思索了片刻之後,忽然開口道:「嘿,蘭德,我有個想法。要知道,你不能總是這樣,因為擔心你自己身體上的那些『超級英雄病』而整晚不睡。那個,我在郊區有一個不錯的地方,一個農場,周圍荒無人煙,我在那兒製作我的有機貓狗糧,有的時候還會在那兒多呆幾天。我相信那裡的生活設施可以讓你和你的小怪物舒服地呆在那裡,你看,就算到時候你和它真的弄出什麼問題來,遭殃的頂多只是一些該死的野兔子和浣熊——我倒是希望你能幫我解決那些噁心的小畜生……」
蘭德回過頭來看著羅傑斯。
在聽到對方說那兒荒無人煙的時候,蘭德就已經心動。
「老天,你真的可以把那個地方借給我們住?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立刻開心了起來。
「哦,蘭德……就當是創口貼的謝禮吧。」
羅傑斯笑了笑,他來到蘭德的身邊,將手伸進抽屜,從最深處拿出了醫療箱,然後翻出了創口貼在蘭德眼前晃了晃。
Vol2
在第二天的深夜,羅傑斯帶著蘭德和芒斯特來到了他說的地方。
就像是羅傑斯說的那樣,他的那個農場周圍確實荒無人煙——也許有點太荒無人煙了。
在半路的時候,蘭德就發現了自己的手機已經沒有了信號。
通往農場的道路非常狹窄,地上的車轍很明顯只屬於羅傑斯。離開了人工光源之後,夜色變得格外的濃重和黑暗,世界好像忽然之間被濃縮成了車燈籠罩的那一小團昏黃。即使以蘭德現在那超出凡人的視線來看,車窗外的景色對於他來說也是模糊而又黑暗呃,灌木叢只有暗色的輪廓,像是魔鬼無聊時留下的剪紙。
「別擔心。」羅傑斯抬眼看了看後視鏡,然後說道,「我在農場的房間裡有個衛星電話,它不會讓你跟世界失去聯繫的。當然,也不會太方便,不過我想你不會介意不能上網瀏覽網頁這件事情。」
蘭德抿了抿嘴角:「能夠逃離那些記者,已經讓我的呼吸順暢了很多。」
他說道。
芒斯特有些好奇地將臉貼在車窗上往外窺探,像是一隻放風的小狗,顯得格外的沒有見識和興奮,簡直能讓人感到心酸。大概也是因為這樣,蘭德容許了它把尾巴放在他膝蓋上的行為。甚至他還無聊地拿了一小盒身體磨砂用的海鹽,然後用牙刷沾著開始清理芒斯特尾巴上的鱗片縫隙。
不得不說,以蘭德現在的狀況,能夠從人群中逃離,確實讓他鬆了一口氣。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抵達目的地。
羅傑斯的牧場分為兩個部分,一間殖民時期留下來的穀倉被他改造成了居住的地方,以及一間看上去有一些簡陋的平房。
「那是我工作的地方。」
注意到蘭德投往平房方向的視線,羅傑斯若無其事地說道。
他給蘭德準備的房間說不上豪華,實際上,那間由木板隔開的房間甚至說得上簡陋,在靠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雙人床——或者說,一張比正常程度寬一點的單人床。
羅傑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抱歉,我畢竟是一個單身漢,而如果我帶女人來的話,她也可以和我疊在一起。」
他說,視線落在了芒斯特的身上,然後表情有些僵硬,「呃,可能芒斯特的體型會有一些問題,我會去找找看有沒有充氣床墊……」
「我也可以和蘭德疊在一起,我會用尾巴捲好他。」
芒斯特顯然並不太明白羅傑斯說的那些話的真正含義,它有些憤怒地直立起來。
在第二次化繭後它身上那結實的肌肉和寬厚的肩膀讓它痛失了許多被蘭德摟在懷裡的機會,所謂的「龐大的體型」已經成為了會讓它內心痛楚的某種東西。
「冷靜點,芒斯特。」
蘭德的臉頰有一些發紅,他低聲對芒斯特說道。
為了躲避尷尬,他在房間裡隨意地走了一圈。
「嗯?」
他的發現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疑惑的聲音。
「這扇窗子……」
他打開了那個相對房間來說要小很多的窗子,被切割成十五平方公分左右的鐵柵欄罩在了窗子的外面。
蘭德伸出手去晃了晃那些拇指粗細的欄杆,發現它們被銲接得非常的結實。
「哦,這是上一任的牧場主人弄的。」羅傑斯輕快地解釋道,「你忘了嗎?我之前跟你說過,這裡是由穀倉改造的,那位『葛朗台』先生一直擔心會有人來偷小麥……之前他有不少南瓜就被偷了……然後他就弄了這個。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不是嗎?」
蘭德扯了扯嘴角,關上了窗戶,讓百葉簾遮住了那令人倒胃口的柵欄。
「沒關係。我會習慣的。」
他說。
芒斯特倒是顯得有一些躍躍欲試,它的眼睛盯著柵欄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很想嘗試一下將它弄壞的感覺。羅傑斯稍微觀察了一下它,然後在它的視線轉回來之前,會將目光放回蘭德的身上。
一個有些棘手的麻煩——羅傑斯想。
Vol3
將蘭德和芒斯特帶來的行李從車子裡卸下來之後,蘭德注意到羅傑斯從車廂後面還拿出了兩個巨大的藍色保溫箱。
「這是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蘭德幫他將箱子弄下來——它們沉得要命。
「哦,這是一些『鹿肉』,我的朋友之前又給我弄了一下,我正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將它們加工一下。」
羅傑斯說。
蘭德提出自己願意幫忙將這些「鹿肉」弄到那件加工用的平房裡去,羅傑斯卻斷然拒絕了。
「抱歉,我使用了一些比較獨特的方法來處理這些東西,那裡並不是很適合被外人看到。」他說。
然而這一次他確實帶了太多的「存貨」。
(尤其是考慮到就在昨天晚上他還給自己稍微「補貨」了一次)
在拒絕了蘭德之後,他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保溫箱從他的懷中脫落下來,直接跌在了穀倉前的門廊上。
「砰——」
蓋子打開了,鮮血混合著濃重的鐵鏽味一起湧了出來。紅色的肌肉混雜著骨頭和黃色的脂肪,像是被打翻的布丁一樣將門廊上的舊核桃木木板弄得一片狼藉。
有一小撮結締組織粘著組織液飛濺到了蘭德的小腿上。
奇怪的是,那些血跡和汁液竟然讓人感到了微溫。
它們都很新鮮,死亡的時間不會超過47小時。
蘭德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了,他自然而然地判斷出了那一小塊血肉的新鮮程度。
「該死的!」
羅傑斯抓著自己的頭髮咒罵了一聲。
他飛快地檢查了一遍那些滑落出來的碎塊,鬆了一口氣。
他總是樂意於在自己的浴缸對人類的屍體進行解剖,如果不是熟知人體每一個部位的人在這裡,恐怕它怎麼樣都不會認出來,就在不久之前,這些散發出屍塊氣息的碎肉(哪怕它們真的很新鮮,但是屍塊就是屍塊)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狗仔隊記者。
「看樣子我今晚所有的時間都得耗費在堆狗娘養的鬼東西上。」
羅傑斯罵罵咧咧地跳了起來,他懇求蘭德稍等,然後飛奔至雜物櫃,企圖翻出一些清潔用品來——雖然他的清潔能力簡直就跟他那精彩萬分的烤餅乾能力形成了嚴重的反比。
在羅傑斯在雜物櫃拚命地翻著拖把和抹布的時候,蘭德卻死死地將自己的身體定在了那一大灘鮮紅且令人做嘔的屍塊中。
他企圖屏住呼吸,但是那濃烈的血腥味就像是靈蛇一般順著他的每一個嗅覺細胞爬進了他的腦海。
在昏黃的廊燈之下,那些肉塊看上去鮮豔得就像是琥珀一般。
「咕咚……」
蘭德拚命地嚥口水,在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在血泊旁邊緩緩地蹲了下來。
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要用手捻起一塊血淋漓的鮮肉,然後塞到自己的嘴巴裡。
然後一隻蒼白的手從他的身後越過,長長的指甲刺入了一塊碎肉中,發出了細微的「噗」的一聲。
「芒,芒斯特——」
蘭德猛地跌坐在了地上,後背觸碰到了芒斯特冰冷厚實的胸膛。
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蘭德的身後,然後十分愉快地偷了一塊肉塞到了自己的嘴裡。
「看在上帝的份上,別這樣!」
蘭德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阻止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咀嚼著那塊肉。
一些血跡粘在了它薄薄的嘴唇上,它伸出舌頭,將那些散發著鐵鏽味的紅色痕跡舔掉了。
你不應該隨意吃地上的東西。
蘭德張了張嘴唇,他本應該這樣對芒斯特說話,可是在開口之際,他卻覺得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種垂涎欲滴的感覺。
至少,在芒斯特拒絕那一大塊「鹿肉」的時候,蘭德只感到自己飢腸轆轆。
就連那本應該讓人覺得作嘔的血腥味,在此時的蘭德看來也美味得讓人按捺不住。
「我,我餓了……」
芒斯特含著食物,模模糊糊地說道。
「我知道,可是那時羅傑斯工作用的材料……」
「沒關係的,就讓它吃好了。」
羅傑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在了蘭德的身後。
這一天的他顯得格外的慷慨,好像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原材料被芒斯特掃蕩一空。
當然,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在芒斯特大快朵頤的時候,蘭德卻快要被那種強烈的飢餓感折磨瘋了。
他想吃東西!
他真的很想吃東西!
為了緩解這詭異的感覺,蘭德向羅傑斯要了一份穀物食品和一些牛奶。
但是坐在桌子前,面對著餐具和餐具裡頭的食物,剛才還餓到好像腸胃都蜷起來的蘭德卻又在忽然間食慾全消。
「怎麼了?你不喜歡這個牌子?」
羅傑斯忽然湊了過來,笑眯眯地將自己的下巴搭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蘭德。
他剛剛清理了門廊上的那些肉,衣擺上沾上了一些血跡。
蘭德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忽然感到一陣慌張。
「不,我很喜歡……我想應該是的。」
蘭德說。
沒錯,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這種食物都是他真正喜歡的東西,可是現在它們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什麼東西的排泄物一樣。
在蘭德的腦海裡,鮮紅的肌肉混合著脂肪……它們看上去才像是真正的食物。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天啊,我到底在想什麼……
蘭德忽然打了一個機靈,他發現自己真正想吃的東西,根本不是這些沒有任何滋味的牛奶和穀物製品,而是肉——帶著鮮血的肉。
蘭德的手一把抓住了勺柄。
他的臉色鐵青如同大病初癒的人,現在卻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一口一口飛快地吃起了那些正常的‧人類的‧食物。
說起來真的讓人感到奇怪,它們曾經是蘭德早餐桌上的常客,可是現在它們吃起來就像是尿液和木屑。
一種強烈的噁心感包圍了蘭德。在第一口的時候他就想要嘔吐,可是他還是強迫自己把它們全部吃下去了。
「哇哦,你看上去真是餓壞了。」
羅傑斯在蘭德放下勺子的時候發出了感慨。
蘭德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嘴唇,等待了一小會兒,以期望那種噁心感能消失。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他甚至沒有憋過十秒。
時間似乎從來沒有那麼漫長過。
他衝向了廁所,剛剛被他強行嚥下的食物像是噴泉一樣從他的喉管中噴了出來。
他幾乎快要把自己的內臟都要吐出來了,全身癱軟,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夠站起來,然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羅傑斯皺著眉頭擔憂地凝視著他。
「你怎麼了?還好嗎?」
「……」
蘭德扯了扯嘴角,虛弱到無法說話。
「……你又嘔吐了?天啊,蘭德,告訴我實話,你出現這種狀況有多久了?你該不會一直沒有辦法吃東西吧?」
「不,我吃了一些東西……我想我只是有些消化不良。在這之前我弄了一些牛排給自己,然後我吃下去了。」
蘭德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陣發黑。
在吐空了胃裡所有的東西之後,灼燒般的飢餓感再一次折磨起了蘭德。
「那麼……你介不介意來點『鹿肉』?既然你可以接受牛排的話,我想你說不定會喜歡那個,」羅傑斯臉上的笑容忽然加深了,他補充了一句,「雖然在這之前我是打算用它們來做狗糧,不過我可以保證,那些肉,真的非常的新鮮。」
……
……
……
蘭德點了點頭。
那個晚上蘭德是在滿足感中入睡的。
他不知道是自己之前因為胃部問題進食過少的緣故又或者是那份肉的獨特之處,總而言之,羅傑斯在這個晚上為他弄的煎鹿肉美味得讓人不敢置信。
它嘗起來就像是最上等的牛肩胛肉,卻更加柔軟,富含水分並且擁有一種獨特的風味。
蘭德甚至都沒有辦法給自己留出充足的咀嚼的時間便會將嘴裡的肉吞入肚子。跟那份「鹿肉」比起來,之前蘭德塞到自己肚子裡去的那份牛排簡直就是舊橡膠皮。
「……美味的秘訣?」
羅傑斯在蘭德詢問的時候露出了略帶意味深長的微笑。
「很簡單,我會使用那頭『鹿』自身的脂肪去進行烹飪,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肉的原味。我很高興你能喜歡我的手藝,明天我們可以繼續這份菜單。」
他說。
蘭德覺得那會是一個好注意。
「蘭德?」
芒斯特悶悶的聲音從床底下傳來。
今天在看到蘭德吃下那盤肉之後,它顯示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
有那麼一些震驚和迷惑。
「你很開心嗎?」
它忽然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
芒斯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蘭德。
它可以感受到蘭德的體表溫度比之前更高了一些,同時心跳有加快,他顯得非常滿足,然而……
芒斯特感到了一些茫然。
它覺得蘭德不應該吃那些東西。
雖然羅傑斯把它們切成小塊並且用脂肪煎過了,可是芒斯特還是可以清楚地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在真正的海洋中,比起魚類,塞壬們也更加喜歡大型哺乳動物。它們的體表柔軟而富含膠質,皮下脂肪豐富,肌肉可以提供大量的能量,就連骨髓也可以算是不錯的零食。
可是蘭德還是不應該吃它們,所以在門廊上的時候,它會搶在蘭德的面前吃下那塊碎肉。
它有一種非常非常模糊的預感,實際上,對於芒斯特來說,那可以說是一種直覺。
蘭德會因為這種食物而傷心的。
芒斯特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它有那麼一些混亂。
最終,它唯一能夠做的是將手伸給蘭德,小聲地提出要求。
「蘭德,可以握著你的手睡覺嗎?」
蘭德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過了一小會兒,他將手從床沿伸了下來,握住了芒斯特的爪子。
不知道為什麼,在與它肌膚相觸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那麼一些幸福。
他的胃裡充滿食物,而身邊是他的親密友人。
一切都是那麼圓滿,宛若夢境。
在距離蘭德臥室不遠處的那處「加工工廠」內。
羅傑斯將視線從已經暗下來的窗口處收了回來。
他打開了另外一個從車上卸下來的保溫箱。
在一層冰塊下面,被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手臂,大腿和頭顱,已經被凍成了僵硬的灰色。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我挑食的小兄弟,」他帶著責備的語調,輕快地說道,雖然在他面前的是永遠不可能再開口說話的屍塊,但他卻像是得到了什麼回應一樣變得輕鬆了起來。
羅傑斯將那些頭顱拎起來,在開水中褪去毛髮,然後將肉塊和骨頭一起放入攪拌機內攪成肉泥。
「你看,你永遠都叫著,嚷著,你永遠不會吃我們的食物,但是這遲來的一餐終究還是來了,而就像是媽媽說的那樣,你確實會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