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8︰卡卡VS金思城－－支離破碎（1）

　　雖然說了『走吧』，可是卡卡卻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一步。

　　其實，早就沒了力氣，早就在隱隱約約聽到那句『我不會不要你』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再也站不住。

　　金思城，我剛剛還和你說，好好對我，為什麼你要這樣呢？

　　她默默地轉身，拼盡全力往前一步一步走去。

　　秦非同在她身後輕聲問：「我們去哪？」

　　卡卡腳步忽然一停，茫然地轉身，「……去哪？」

　　「我也不知道去哪。」

　　說好的今天回法國，而且大家都送過他們了，所以金家和離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老爺子身體不好，也不能去他那裡，免得他動氣。

　　卡卡實在是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去哪裡，整個人不知是因為煩躁還是因為難過，胸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怎麼都挪不開，氣息不順。

　　「秦非同……」

　　「你說。」

　　「你帶我走，哪裡都好，不要留在這裡了。」

　　不要留在這裡讓自己變成一個笑話，不要再讓自己變得這麼可悲。

　　離千尋應該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女孩子，她活得堅強，笑得燦爛。

　　秦非同只說了一個字：「好。」

　　上了車之後，卡卡還是昏昏沉沉的，車子開出去好長一段路，她才恍恍惚惚地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對秦非同說：「你在服裝店門口停一下吧。」

　　秦非同微微一怔，「你要買衣服？」

　　「嗯。」

　　卡卡臉上的表情還是木木的，他就沒多問，臨時找了一家服裝店，停了車。

　　兩人進了店裡，導購小姐熱情地上前來服務，卡卡眼神毫無焦點，吶吶地說：「你們店有沒有大紅的衣服？」

　　導購小姐笑著指著左手邊，「小姐，你看那件裙子怎麼樣？是我們店裡剛上的新款，也是限量版，是……」

　　「嗯，就那件，Ｓ碼。」卡卡打斷她的話，眼神一直落在那件衣服上。

　　這下導購小姐有些奇怪了，疑惑的眼神看了眼她身後的秦非同，只見後者點點頭，示意她去把裙子拿來。

　　卡卡拿了裙子之後就直接進了試衣間換上，然後出來付錢。

　　收銀台的小姐笑著指了指秦非同，「這位先生已經買單了。」

　　卡卡搖搖頭，「那你把錢退給他，我自己買單。」

　　收銀小姐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尷尬，看了看秦非同，後者卻是一臉的坦然。

　　秦非同低頭看卡卡，「一定要自己買單嗎？」

　　他想，大概是買這件衣服有什麼特別的用處，所以她才堅持一定要自己買單吧。

　　卡卡果然是點頭，「嗯，讓我自己買單。」

　　他挑了挑眉，轉頭對收銀小姐說：「麻煩了。」

　　收銀小姐被他那微微一笑迷得神魂顛倒，連忙說『不麻煩』，然後神遊一樣退了他的錢，重新收了卡卡的錢。

　　買了衣服重新上車出發，卡卡報了個地址，也是個墓園，不過位置很偏，一般人都不會選那裡。

　　到了那裡之後秦非同才知道，原來是卡卡的母親安葬在那裡。

　　在門口的時候卡卡直接說：「你在這裡等我，我自己一個人進去就好。」

　　她臉上的表情很堅持，秦非同知道多說無益，就點頭表示同意。

　　卡卡一個人進去，熟門熟路地到了母親的墓碑前。許久沒來了，上面都有了蠻厚的一層灰。

　　她右手抹了抹，低著頭輕聲而沙啞地開口：「媽媽，好久不見。」

　　她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此刻她的『好久不見』，自然是沒有人回應的。

　　身上的裙子在微風吹過的時候揚起了裙角，迎風而立的她一襲火紅長裙，墨黑的頭髮迎風飛舞，美得不可方物。

　　小時候的記憶都是慘痛黑暗的，唯一美好的記憶就是那件紅裙子。

　　每次穿上的時候，媽媽總是笑得特別開心，抱著她，親了又親：「我們千尋長大了一定是個漂亮姑娘。」

　　這是在過去那麼漫長的歲月裡，唯一想起來，能讓她覺得不枉出生一場的回憶。

　　卡卡雙手提著自己裙子的兩側，對著墓碑笑得璀璨耀眼，「媽媽你看，我長大了，穿你喜歡的紅裙子，是不是和你想像的一樣漂亮？」

　　一定是的。

　　因為這個世上，您是最愛我的人。

　　她在墓碑前轉了一圈，裙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她站定，臉上的笑容更大，「你說以後長大了，嫁了自己喜歡的人，然後穿漂亮的紅裙子，帶著他回家去看你，其實我也想這樣的，只是媽媽，好可惜，我嫁錯了人。」

　　在最愛自己的母親面前，清晰地說出『我嫁錯了人』，對於一個女人，有多殘忍？

　　「我以為我不愛他，我能守好自己的心，即便他外面有一百朵紅玫瑰，我都能視而不見，可是我錯了。」

　　他只有一朵紅玫瑰，怒放正紅。

　　可是，我無法視而不見。

　　卡卡慢慢地蹲下來，盯著自己的腳尖，啞啞地說：「媽媽，你離開我好久好久了，久得我都快要記不得你的樣子了，今晚你來我夢裡吧，我想和你說說話，千尋……有好多話想和媽媽說。」

　　多希望自己的媽媽還在，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躲在媽媽的懷裡，她身上有自己最喜歡的肥皂味。

　　「媽媽你不在了，沒人聽我說那些難過，沒人看我穿漂亮的紅裙子，沒人會抱我，他們都在騙我，都在利用我，媽媽我好難過……」

　　身後有人走近，繼而卡卡就被人抱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秦非同的聲音溫和清潤：「你有難過可以和我說，千尋很漂亮，來，我抱你。」

　　「秦非同……」

　　「嗯。」

　　「你真好。」

　　「那你要不要考慮和思城離婚，嫁給我？」

　　「不行。」

　　「為什麼？」

　　「二婚不好聽。」她抬起頭來，笑嘻嘻地說著沒心沒肺的話，末了又含著眼淚瞪他：「偷聽我說話是不對的。」

　　你怎麼可以看到這麼狼狽脆弱的我？你怎麼可以知道我有多難過？

　　哭得太久，卡卡回去的時候整個人一直很難受，秦非同察覺到她發燒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這一次生理加上心理同時受創，低燒很快變成了高燒，並且一直不退。

　　金思城打來電話的時候，正是原本卡卡應該到法國的時候。

　　秦非同看著那手機，半晌之後掛斷，而後關機。

　　卡卡燒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叫『媽媽』，過了會又一直喊『救命』，意識沒有一分鐘是清醒的。

　　秦非同守了她整整一天一夜，魂都被她嚇飛了好幾次，最後終於有驚無險。

　　從醫生嘴裡聽到那句『退燒了』，秦非同覺得自己彷彿死過去一次又活過來了，緊緊盯著床上還在昏睡的人。

　　醫生悄悄地退了出去，靜謐的病房裡，只剩他在看著她。

　　已經吩咐下去做好保密工作，機場那邊也吩咐了，金思城就算要查，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查出來卡卡還在花城。

　　秦非同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對這個女人的佔有慾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峰。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被她身上那種陽光的感覺徹底吸引。

　　明明是生活在黑暗裡的人，卻偏偏不低頭，誓要活出一片光明。

　　後來一次又一次地見到她，心底就蠢蠢欲動。

　　直到那一次，半夜在馬路上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心裡在說什麼－－

　　真的，好想、好想把她佔為己有，已經越來越忍不住了呢。

　　＊＊＊

　　金思城在打不通卡卡的電話之後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立刻派人去機場查，但是帶回來的消息卻是卡卡已經登機。

　　他直覺這個消息可能參雜了水分，打了個電話給賀賢寧，要他去法國那邊的機場查一下，果然，卡卡並沒有到法國。

　　電話不通，人沒上飛機，那麼她到底去了哪裡？

　　此時秦姌正從樓下上來，看到他一臉著急地捏著手機，皺眉問：「思城，怎麼了？」

　　金思城的臉上看不出半分說謊的痕跡，「爺爺找我有點事，我過去一下。」

　　「你爺爺找你？」秦姌詫異，「他知道你今天回法國啊，怎麼還會找你？」

　　「他知道我今天回法國，我沒回去，你覺得他可能不知道嗎？」

　　秦姌這下沒話說，她一直都知道，老爺子有派人在金思城身邊。

　　與其說是看著金思城，倒不如說是看著她，老爺子一直懷疑當年的車禍和她有關。

　　金思城走得時候秦姌沒說什麼，今天自己上演了那麼一齣戲碼，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表現得安分一點，恐怕真的要惹惱金思城了，到時候自己什麼都得不到。

　　＊＊＊

　　卡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的下午，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很重，她一動，就有人靠近她低聲問：「醒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睜了睜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秦非同，聲音沙啞地問：「我怎麼了？」

　　「你發燒了。」秦非同一邊給她倒水一邊扶她坐起來，「燒了一天一夜，差點沒把我嚇死。」

　　卡卡短暫地停了一下，然後才喝水，又過了一會兒才問：「這一天，都是你在照顧我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

　　這一天，金思城都沒有發現我沒回法國嗎？這一天，他都沒找我嗎？

　　秦非同沉默著，心裡掙扎到底要不要告訴她，是因為自己關了她的手機，是因為自己使了點小手段，所以金思城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她，還是就沉默著，讓她誤會金思城也好。

　　良久，他沒有說話。

　　卡卡便一聲輕笑，「欠你這麼大一個人情，我可怎麼還得起。」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低著頭的，只聽到聲音，看不到表情。

　　秦非同不知道她現在是在笑，還是難過的要掉淚。

　　她一定認為，金思城這一天一夜都在陪秦姌，而她卻燒得差點死掉吧？

　　事實上卡卡就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作為自己丈夫的人，在自己燒得半死不活的時候，陪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卿卿我我，海誓山盟。

　　要多諷刺，就有多諷刺。

　　秦非同看著她好一會兒都是沉默，是那種無言的心痛難過，他也心疼起來，忍不住想要解釋：「其實思城……」

　　「秦非同……」卡卡捏緊了自己手裡的玻璃杯，聲音清清淡淡，沒有難過，沒有悲傷，「我已經欠了你這麼大一個人情，你可不可以讓我再欠你一個人情？」

　　「什麼？」

　　「我不知道金思城到底為什麼和我結婚，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放了我，但是我已經等不住了，再等下去，我只怕我會瘋掉。」

　　知道的越多，才明白自己越慘。

　　以為走過那段黑暗，就可以擁抱溫暖。

　　現在才明白，更大的深淵在等著自己。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們的關係最乾淨，秦非同，我知道這樣要求你幫我不對，但是我求你，日後離家有難，請你幫離家一把，好不好？」

　　秦非同眉頭緊皺，隱隱約約地猜到了卡卡要幹什麼，「你這次……」

　　「對。」卡卡堅定地點頭，眼裡的難過都變成了保護。

　　如果非要傷人傷己才能保護自己，金思城，那麼我們就魚死網破吧」

　　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

　　秦非同就在這時，突然明白了卡卡為什麼堅持要跟著去金連城的墓地。明知道去了會看到讓自己難過的畫面，她還要去，是為了讓自己死心，也是為了－－

　　留下證據。

　　「我沒有辦法了，除了留下他和秦姌廝混的證據，上法院離婚，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卡卡忽然放下杯子，捂著自己的臉，壓抑地說著。

　　在機場，她清楚地聽到電話是秦姌打來的，她還問過金思城，到底有沒有話和她說。

　　但是他選擇隱瞞。

　　「我那麼努力地活下來，不是為了等他來傷害我，真的沒辦法在他身邊，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我好累，滿世界都是謊言……」

　　秦非同忽然開始害怕，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開……

　　卡卡卻在這時捂著自己發痛的頭，對他說：「幸好，你沒有騙過我。」

　　秦非同眼角一跳，身後驟然有聲音傳來：「你確定他沒有騙過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