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愛若盛開，幸福會來（9）

　　卡卡的一聲低喃，嚇得金思城立刻起身，也立即收起了自己的情緒。

　　就算你看不見，我也會本能地緊張。

　　他走過去，在卡卡的病床邊坐下，問她：「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卡卡搖搖頭，皺著眉頭想了下，又點頭，而後摸索到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阿城，我這裡不舒服，很難受……」

　　金思城一怔，金夫人也立刻就轉頭看他。

　　兩人心裡都明白，卡卡大概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金思城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

　　她都聽到了，那麼就是說，她知道自己有過趁著她睡著，趁著她還不知道，就拿掉這個孩子的念頭。

　　她會生氣嗎？

　　金夫人也不敢說話，總覺得自己現在在這裡，有些尷尬。

　　想了想，她還是轉身退了出去，並且帶上了房門。

　　卡卡躺著，金思城坐著，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慢慢地十指相扣，卻是誰也不先開口說話。

　　最後當然是金思城先忍不住，即便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卻依舊是先開了口：「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我問了，你都會告訴我嗎？」

　　這個，才是卡卡真正關心的。

　　她有很多很多想問的問題，但是她卻擔心，金思城不會如實告訴自己。

　　金思城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你問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不隱瞞。」

　　「你說的。」卡卡抓著他的手，坐了起來，主動依偎在他的懷裡。

　　「我懷孕了，對不對？」

　　「嗯。」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她問得很快，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因為對答案太過迫切地想知道，所以不想再多浪費一分一秒。

　　金思城緊緊抱著她，對她吐露著自己的心聲，「我怎麼會不想要這個孩子呢？這兩年裡，每一天我都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有時候出去，看到別人帶著孩子，有說有笑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些你聽得見卻看不見的幸福畫面，我是聽得見也看得見。

　　你難過的時候，我比你更難過。

　　我看得到別的年輕父母在笑，小孩子在笑，他們的親密，是我還沒有擁有的。

　　並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擁有。

　　「可是對我來說，這個世上最珍貴的是你，就算我一輩子沒有孩子，那最多只是遺憾，如果失去你，我的生命都會失去意義，不止是遺憾，千尋你明白嗎？」

　　卡卡不說話，細微地低了低頭。

　　只聽到抱著自己的人繼續說：「你能承受那樣的風險嗎？如果我們的孩子從一出生，句看不見這個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子，不知道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樣子，他不知道這個世上除了黑色還有其他色彩，他的一生因為看不見會有很多麻煩，而我們終有一天，是要離他而去的。」

　　當我們有了孩子，你一定會愛他如命。

　　你深愛的人，我也會拚命去愛。

　　當我們都要離去，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的時候，我們會有多麼不捨？

　　我不怕得到一個失明的孩子，我只怕我不能護他一生。

　　大顆大顆地砸在自己的手上，金思城的手上，溫度滾燙滾燙。

　　金思城給她擦，「不要哭，我們如果決定了要個孩子，就要做好承受一切風險的準備，這樣，日後的我們，不會崩潰。」

　　「那……」卡卡仰頭，一臉都是淚痕，「我們試藥好不好？」

　　「試藥會很痛，會有很多副作用，千尋，我捨不得你知道嗎？我捨不得……」

　　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

　　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卡卡忍了又忍，最後卻依舊是無法忍住，大哭了起來。

　　即便金思城沒有說出那句話，她也知道他心裡的想法。

　　現在擁有全世界都不算什麼了，只有你才是真的。

　　所以和你在一起，是相依為命。

　　你若不在，世界就是荒蕪。

　　金夫人再次進來的時候，卡卡已經哭的累了睡著了。

　　金思城抱著她，她的手也抓著金思城的衣服，兩個人，當真是相依為命的姿態。

　　金夫人站在門口那裡，遠遠看著，沒有說話。

　　金思城大概也有些心累了，身後站著個人，那麼久他才發現，轉回去，眼神都還有些茫然，「媽？」

　　「嗯，是我。」金夫人上前，腳步放得很輕。

　　「她還好嗎？」

　　「嗯，就是還沒有睡熟。」

　　「等她熟睡了，你出來一下，媽有話和你說。」

　　金思城頓了一下，點頭，「好，那你現在外面等我一下，等她睡熟了我就出來。」

　　金夫人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她如果早一些看出來金思城對卡卡的感情，也不至於兩年前做出那樣的事情。

　　當時她真的以為，金思城心底最在意的人其實是秦姌，對卡卡，不過是一時新鮮。

　　可是知道此刻，才真的認定，他的心裡，只有這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了，又聽到了金思城說得那些話，所以今天卡卡睡得特別不安穩，時不時地抽噎，偶爾還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一眼。

　　她的眼神很迷茫，金思城知道她其實並沒有醒，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害怕，睜開眼睛看看。

　　他就這樣抱著她，一抱就是大半天。

　　從病房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剛好金夫人買了吃的走過來，問他：「餓了吧？她醒著嗎？要不要吃點？」

　　「還在睡，我們吃吧。」

　　金思城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走到了一邊。

　　金夫人是第一次看自己的兒子在走廊上吃飯，他把東西放在供人休息的椅子上，打開一個個盒子，然後就吃了起來。

　　「習慣了。」金思城突然回頭說了句。

　　兩年前卡卡昏迷的那段時間，他就常常坐在外面吃飯。

　　他知道她不願意醒來，就不敢吵她。

　　每次進去，都只是悄悄地看，實在忍不住了，才敢和她說說話。

　　吃飯都是在外面吃的，醫院也曾幫他安排過房間，他只說不用。

　　不想離你太遠。

　　吃了飯，金夫人也沒有立即和他說什麼，好像是等著他消化好了再說。

　　金思城想著今天白天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主動地開了口：「媽，白天的事，對不起啊，我太緊張了。」

　　金夫人暱了他一眼，「我要是真和你生氣，我現在還會給你買吃的過來？」

　　金思城笑笑，「是是，是我想多了。」

　　「你啊。」金夫人歎了口氣，「思城，媽現在最想知道，千尋肚子裡的孩子，你是留下來，還是準備拿掉？」

　　「媽，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選擇？」

　　金夫人凝著他，十分嚴肅地說：「如果是我，我會把孩子留下來。」

　　「為什麼？」金思城皺眉。

　　「孩子留下還是不留下，對她都會造成傷害，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留下呢？」金夫人言簡意賅，直戳要點。

　　金思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可是……」

　　「思城，不是媽想要一個孫子或者孫女，其實我的意見，並不能左右你的決定，你如果要留下這個孩子，我拚命叫你打掉，你也不會聽我的，反之，亦然。」

　　金夫人明白，自己現在說的話有可能會讓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誤會自己是想要一個孩子，而不是為了千尋。

　　但是，誰的心又真的是鐵做的呢？這兩年的時間也不是白過的，她在山上，感悟了很多。

　　就算陳年往事一直都將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又如何？

　　這和下一代有關係嗎？自己的不得志和壓抑，非要強加到下一代身上嗎？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想不明白的時候死鑽牛角尖，想明白的時候，卻只是剎那之間。

　　「如果她想要一個孩子，你又給得起，那就讓她如願，從她嫁到我們家開始，一直都是不如願的，她現在能大度地原諒你，原諒我，是我們金家的福氣。」

　　金思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身上的那些稜角，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居然被磨平的如此乾淨。

　　「不管有沒有奇跡，這個孩子都留下來好不好？就算不試用新藥，也留下來吧，上天會保佑她的，你覺得呢？」

　　說到最後，金夫人儼然已經笑了，是那種和藹慈祥的笑。

　　金思城的眉頭，也越來越舒展。

　　身後的病房裡，有個人從門口摸索著往病房走，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可是還是撞到了什麼。

　　金思城立即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怎麼了？」

　　金夫人也跟著進來，緊張得不得了，「撞到了嗎？有沒有撞傷哪裡？」

　　卡卡這個時候反而是尷尬了起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難道說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睡著？剛剛一直站在門口偷聽他們的對話？

　　金夫人看她臉色有些怪異，再看她雙手一直揪著自己的衣服，心裡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就轉頭對金思城說：「思城，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和千尋說。」

　　金思城一愣，「什麼話不能當著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