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首先瞧出不對勁兒的自然是向來與倒霉這詞劃上等號的林郁。因為他發現，自己忽然之間就變成了鳳天凌的絕佳擋箭牌。而且擋的不是別人，正是至今為止都還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康德。

　　當然，不清楚情況的又何止康德一個人？林郁也是滿腦子的問號啊！

　　"林子，走吧，上課了。"

　　"林子，午飯到你家吃。"

　　"林子！今天晚上到你家打遊戲！"

　　"林子......"

　　林郁現在是身心俱疲，苦不堪言。不說得應付這只脾氣不太好的小鳳凰，就單單的大量安撫工作就弄得他叫苦連天。試問，三人小世界被人無情破壞，足可以想像兩位"相公"是何種臉色了。

　　小林子不輕鬆，康德也好不到哪兒去。

　　醫院裡那個醒了，可他覺得學校裡這個又病得不輕。平時趕都趕不走的人，現在只要自己一開口和他說話......不，就連走到路上偶然碰見視線相交，人家一眨眼的功夫不到就不見了影子，跑的比兔子......不不，是比火箭還要快。

　　康德如今一個頭兩個大。

　　自從鳳天儀住院後，怎麼都不肯聯繫家人，唯一和她有血親關係的鳳天凌則是死活都不肯到醫院去。

　　康德好心，怕她在那邊一個人覺得太孤單，自告奮勇上醫院陪臥病在床的鳳天儀。

　　可麻煩的是，每天回來之後他還得費功夫去找滿世界跑的鳳天凌。雖然知道鳳天凌不會出什麼事，但他就是擔心，非得清楚他的具體行蹤，否則連睡覺都不安穩。

　　就這麼著折騰了十多天，整個人生生瘦了一大圈兒。

　　"對不起。"

　　"恩？"正專心削蘋果的康德抬頭，莫名其妙的抬頭看著病床上蒼白的讓人恍然之間幾乎會覺得變成透明人的鳳天儀。

　　"你看上去很累。"鳳天儀滿是歉意。

　　"沒事兒沒事兒，我身體好的很。"康德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又是半刻的沉默。

　　"康德同學......"鳳天儀盯著康德的額頭，挺直的鼻樑，"你喜歡我麼？"

　　聞言，康德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說："在我心中，你就像我的妹妹。"

　　鳳天儀聽了，淡淡的笑著，只是眼裡有些濕潤，嘆了口氣："你說的可真是直接啊。"

　　"因為我不想騙你。"康德一笑。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心未動，何來愛情？

　　鳳天儀輕輕合上眼。

　　"罷了，反正這輩子我都是比不過他的......"

　　"什麼？"康德面帶疑惑。

　　重新放出一朵微笑來，鳳天儀開口道："沒什麼。康德同學，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當然！"

　　"幫我把天凌找來，我想見他。"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和天凌究竟是什麼關係？"康德提出了一直弄不明白的事。他想讓自己的猜測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雙胞胎。"

　　*****

　　"......我來了。"

　　站在門外扭捏了半天，自覺心理建設好後的鳳天凌總算推門而入。

　　可一進來，他就不曾正眼看過病床上的人。

　　她明明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拒絕康德的請求。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

　　她是他的雙胞胎姐姐，但她曾經想殺了他，還有康德。但最後為了康德，她居然寧願放棄了自己來之不易的自由和生命。

　　她是他的姐姐，但自己從來都不瞭解她。但與之相反，她卻能知道他內心的一切，連同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部分。

　　他害怕這個人，真的害怕。

　　如果當初留下的是她，自己的一切都應該是她的。比起自己的任性妄為，甚至還一度害得康德有性命之憂，她比自己好多了，或許......更適合康德也說不定......

　　"別那麼想。"

　　躺在病床上的鳳天儀一下子就猜到這弟弟在想些什麼。

　　她清楚，鳳天凌很愧疚。

　　在他知道自己已經快死了之後，他寧願放開康德來照顧自己。她明白，這是佔有慾無比強烈的鳳天凌最大的讓步。

　　"你沒有任何過錯。"

　　鳳天凌驚訝的抬頭，看著鳳天儀臉上異常的平靜。

　　"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既然上天注定我們的命運，就沒有掙扎的機會。你也不用覺得愧疚，覺得替代了我。因為我本來就應該是你的一部分。"

　　"一、一部分？"鳳天凌睜大了雙眼。

　　"我能感覺到你的內心，能通過你的眼看外面的世界，這說明了我本來就該是你的影子。"

　　鳳天儀嘆息："我們的分離，或許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小玩笑罷了。"

　　"什麼狗屁玩笑！"鳳天凌大怒，"這是能開玩笑的事情麼！"

　　意料之中的反應，鳳天儀開心的笑了起來。

　　"弟弟。"

　　鳳天凌呆了呆。這是她第一次叫他"弟弟"呢。心莫名猛跳了一下。鼻子有些酸酸的。斂下眼，鳳天凌問出了一個一直藏在心底深處的問。

　　"......姐姐......娘親......娘親......她、她漂亮麼？"

　　"很漂亮。她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高貴的鳳凰。"

　　"恩......"

　　鳳天凌不禁掉出了眼淚。他和姐姐其實都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父親的最愛，姐姐是母親的最愛。

　　"好了，既然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身為姐姐的可要提醒你。"鳳天儀含笑，"以後做事千萬不要太衝動。你是沒關係，可讓別人為了你的任性而身陷危險就不好了。"

　　"知道。"鳳天凌乖乖接受姐姐的教導，心底忽然湧上一股很溫暖的感覺。

　　"還有，他很喜歡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失憶了不要緊。記憶這種東西，都是靠自己創造的。要是他一輩子都沒想起來以前的事，那就不要逼著別人想，反正你人在這裡，再抓住他一次不就好了？"

　　"哦。"鳳天凌微紅了臉。

　　"天凌。"

　　"恩。"

　　"如果你還是覺得內疚，那就答應我，一定要珍惜現在的一切，一定要過的幸福。那樣，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聽著這些遺言似的話，鳳天凌彷彿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眼看著鳳天儀的身體在月光下越發透明，鳳天凌沒由來的覺得心悸。

　　"......你的身體......"

　　"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一抹淡然的笑容，送走了鳳天凌--她曾怨曾恨，但卻依舊舍不下的半身。

　　*****

　　"父親。"他終於來了。

　　"對不起......雖然知道如今我這麼說你不會相信，但我和你娘親是愛你的。"

　　"我明白。若非父親和娘親，我也不會活這麼久吧。已經夠了。我本來就是天凌的一部分，現在，該是還給他的時候了......"

　　安詳的合上雙眼，床上的人在一片火紅的洗禮中慢慢透明起來，凝結成了一顆血魄珠。

　　鳳翔空將珠子拿起，呆愣起來。

　　一滴水珠落在血魄珠上。

　　對不起......孩子......

　　*****

　　"你姐姐她怎麼樣了？"鳳天凌一回來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讓康德非常擔心。

　　"姐姐......"鳳天凌慢慢走到康德面前，抱住了他，然後將頭深深埋在他懷中，哽咽著："她已經走了......"

　　他能感覺的到，身體的某個部分已經抽離了自己。

　　康德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抱住了懷裡的人。胸口有濕潤的感覺。

　　"難過的話就大聲哭出來吧，不要憋著，對身體不好。"

　　"恩......"

　　"我會陪你......"話沒說完，忽然之間康德覺得腦袋開始混沌起來，一陣頭暈目眩。

　　"你、你怎麼了！"

　　感覺到不對勁，鳳天凌連忙離開了康德的懷抱。看著他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嚇得鳳天凌當場煞白了臉。

　　"頭、頭好......"暈......

　　沒得說完，康德便一頭栽在鳳天凌身上，昏迷不醒。

　　"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