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八月的陽光終究式微,明媚了沒幾天,便落下一場綿綿密密的秋雨。
淩飛寒與霍青剛才由吳入越,遇上這濛濛煙雨,縱然戴笠披蓑,然道路泥濘,細雨斜飛,行路仍有些不便。
霍青卻反而感激這一場好雨。
其實他和煙墨兒重逢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很有些煩惱了。原來從蘇州到括蒼仙都兩山,單憑兩人腳程,怕要個把月才到得了;煙墨兒一來,即使兩人同騎,折算一番這日程起碼減少半個月。何況淩飛寒雖已放下架子,同他言談自若,卻也不會再與他做些過於親密的舉止,因此同騎是絕不可能了,最好他便不待淩飛寒開口,自己乖乖再去買一匹馬來雙手奉上,免得宮主大人覺得不妥要與他就此作別。
可憐煙墨兒不計被他無情拋棄的前嫌,百里尋主歸來,卻落得個反被他嫌棄的下場。
現下雨聲淅瀝,淩飛寒與霍青並轡而行,韁繩自然放緩了許多,兩匹馬邁著輕快的步子,不徐不疾地一路小跑著。但見遠山含煙,近水籠霧,而道旁田埂到處牽蔓著黃燦燦的野菊花,給馬兒賓士的速度一晃,倒像大地上鋪了一道道金線。幽香時聞,沁人心脾,委實怡情怡性,霍青正好趁著這會兒閒得無聊,與他多說些話,於是輕咳一聲,道:「前輩……」
雨落細碎,風過輕微,這一聲淩飛寒立時聽見了,戴著竹笠的腦袋一側,轉頭看向他,明眸如星,卻不說話,隻眼神微露相詢之意。霍青便笑道:「再有兩天便是中秋佳節,我們雖不在家中,但相互有個照應,這節也還是過得的。只消這雨停了,也擺個香案,放些瓜果,賞月飲酒吃螃蟹,想必也不會耽誤行程,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淩飛寒一怔,下意識地往那一直逶迤到天邊的前路看去,道:「這般快,八月就快過去一半了麼?」
霍青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只道:「到仙都山還要四五日光景,我們沿路也沒探聽到那些巫仙教徒的消息。明明此刻百姓都知曉巫仙大名,鄉間集鎮也不乏信徒,不知他們行蹤那般隱秘作甚,恐怕也只有去仙都老巢才能探聽虛實了。」
淩飛寒微微搖頭,道:「只怕倒不是行蹤隱秘的緣故。」頓了一頓,道,「記得你說過,去法會的中途,他們便先一步帶走了年幼孩童,後來在法會上雖只是匆匆一瞥,卻也並沒看到有孩童在場。」
霍青道:「正是,我跟蹤那受傷之人,本以為他們會回蘇州據點,順便一探究竟——」
淩飛寒道:「我想這些孩子對他們必然有些用處,或許他們帶了那些孩子上路,拖慢了行程,遠遠落在我們之後,所以才沒消息。」
霍青大駭一跳,道:「他們要拿這些孩子做什麼?據說以前有些魔教教主護法,練功時要吸食童子精血,又或是某些邪教密法儀式,要拿活人祭祀……」
淩飛寒微一搖頭,道:「巫仙教的法會儀式你已看過,並無如此血腥場景;玄冰宮收藏的奇功異術中也沒有要吸人精血的。我看他們只是從信徒中選拔些資質尚好的孩童,從小教起,增強教中實力罷了。」
這番推測與霍青想像相去甚遠,他不由皺起眉頭,道:「照這麼說,巫仙教倒好像並未作什麼令人髮指的壞事似的。我卻討厭他們得很,不管他們什麼目的,再見到那些被他們擄走的孩子,定要想辦法救一救。」
淩飛寒回眸瞥他一眼,道:「你這個想法也是對的。」
霍青瞪大眼睛,搶著道:「那些武功多半都有害處,小孩子什麼都不懂,若說就這樣被他們騙去學了,只能貽害終身!」
淩飛寒眉峰輕蹙,道:「不止如此,我若估計得沒錯,他們甄選符合條件的孩童時也必有殘酷手段。而一旦給他們暗中練成這股力量,怕是難有人能攖其鋒,將釀成一場可怕浩劫。」
霍青狠狠點頭,道:「前輩說得沒錯,為今之計,只有儘快滅掉他們,把即將發生的大禍消弭於萌芽之中!」
淩飛寒沒有回答,自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道:「我離開宮中時,也是七月中元節剛過。」不知是否剛才提到巫仙教隱患的緣故,他眉宇間明顯籠上一些煩愁,轉頭又看了霍青一眼,道:「你若是不急,我們找個地方小住兩日,好好過個節,順便等等那些巫仙教徒。能在路上攔下最好,我上仙都山時,卻不便與他們正面衝突。」
霍青心中一喜旋即一緊,雖高興於能與他再多耽兩天,記起他是要深入虎穴去尋找師父又很是擔心,這高興便只化作一聲輕嘆,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