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淩飛寒走來正殿當然不是為霍青保駕護航來的,只是碰巧順路,吩咐弟子們多加警惕,便去往東北角藏書閣查閱典籍。
玄冰宮在武林中神秘而詭異,多半便來自於它收藏的諸多功法。自創立者始,便致力於搜集一些常人聞所未聞,甚至無法相信其存在的奇功異術。修習這般功法之人,往往能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波瀾。有殺人如麻者,有詭計害人者,有一時驚采絕豔卻英年早逝者,有捨身報仇功成自廢者――種種武功雖說極端厲害,卻因走了這太過奇詭偏僻的路子而無法成為正統,並多多少少有些隱患。就是淩飛寒自己所習冰玉寒功,也存在著巨大缺陷。玄冰宮不知為何,專於收藏這些武功秘術,藏書閣一再擴建,規模比起正殿尚要大一些,且在此處安排了專司看守的弟子。
淩飛寒要進藏書閣,自然無人阻攔。其中藏書不下千冊,從內功心法到拳腳武器,乃至養蠱制毒以增強功力的法子也有。他自幼來到此間,閣內那些秘笈大多都已爛熟於胸。只是對於太過偏僻的法門毫無興趣,不曾翻看。
他這回來,為的自然是冰玉寒功上出的岔子。按照師父所言,心法平日壓抑性情,能讓人處於最冷靜理智的狀態之下,但歷來堵不如疏,是以心有所欲,便會在某一特定時刻爆發出來。歷代玄冰宮主有暴戾狂傲的,有貪圖財富的,有癡迷情欲的,並不一定。他師父原說過,他還未練習此功時已性情淡漠,練過後便是每月發作時,往往也能意識到不對,盡力克制。然而十四歲那年誤入師父閉關之處,瞧見師父以器具自•慰始,他卻似被傳染了一般,也有了與師父相同的欲望。
他師父為此頗為自責,怪責自己攪擾了他清靜心境,自此不多在宮中居住,時常外出。玄冰宮為搜集那些功法,倒也常在江湖走動。只是他師父那種「痼疾」,一旦發作卻會惹出極大的麻煩。他十八歲時,知曉師父欲壑難填,發作時竟必須同男人交合才得緩解。二十歲時,便連平常也無法自持,終於將宮主之位傳給他,離開了玄冰宮。
他與師父感情甚篤,本來絕不至坐視師父一步步墮入深淵。然而他師父對他又何嘗不看顧有加,既知自己不當行止於他有不好影響,卻將他瞞得甚緊。他看過師父三次發作,最後一次乃是在宮外,那時師父平時也情欲甚熾,又撞上發作之時,竟于樹林中與三四名壯碩男子同時交媾,翻雲覆雨,無所顧忌。
他第一次殺了人。沒有衝動,沒有意氣,只在師父清醒後問過是否喜歡他們,見師父滿面羞愧搖頭不已,便揮劍將那些人送上了西天。
他指望師父找著喜歡的人,怎麼也不該是那些汙言穢語,一邊肆意淩辱,一邊只顧自己享樂的蠢物。他師父卻深感自己害了他,與他交代了些事情,便即悄然離去,不知所蹤。
他曾動過由自己來服侍師父的心,未料師父並不欲他重蹈覆轍,臨去時半點線索也不曾留。他做了宮主的頭一次大舉行動,便是令所有門人全部出外尋找師父,卻一無所獲。
他不知師父到底去了哪裡,如今又過得怎樣。然而一直謹守師父教誨,絕不令人在發作時近身的他,這回卻也折在了霍青手裡。
他要殺了霍青,未料冰玉寒功竟因壓不住驚怒之情而功行不穩,竟至昏厥。
再度醒來,恢復冷靜,分析下來那霍青卻是罪不至死。與那些淩辱師父的人不同,霍青在歡愛中或許曾故意逗弄,卻並未羞辱他。他雖談不上喜歡這人,但想到霍青或許其實是身不由己,便淡了那殺他的心。
只是與霍青交合後,果然還有些難解之處須得深思。
師父說此人會成為自己心中魔障,然冰玉寒功運行之下,便正面直視,也並未再起任何不妥之念。
師父與人歡好後,欲念日益深重,交歡時間亦變得極長。怎地那霍青卻說,自己此次發作到清醒,竟比往常還要短了?
冰玉寒功自然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它所引出的人的欲念本來各不相同,前人或有注解,針對的卻並非他與師父這種情況。好在玄冰宮異術甚多,或許可在其他功法中得到印證,找得解決之法。
若是有辦法解決,便尋遍天下,也要將師父重新接回玄冰宮才是。
霍青那持有墨玉印的長輩倒算得一個線索。但括蒼山應天門總不會消失,便遲些時候前去問詢也沒關係。更要緊的是,在情況未明之前,離那個「魔障」越遠,對自己來說則應更安全。
與欲念相關,卻要找這方面的功法了。
玄冰宮收錄的盡是江湖正統不屑的功法,旁門左道,歪門邪術無一不包,自然也有那采陰補陽,陰陽雙修之術。
他將那些五花八門的秘笈翻遍,又找了蠱毒咒術中情欲相關的東西,卻還是不知該如何對付自己的這種情況。
那些東西大多均是極力提倡交歡享樂之物,與他所練冰玉寒功本來就背道而馳。他也知冰玉寒功要訣在於壓制七情六欲,總要留出空隙讓累積下的情欲發洩出去,才不會傷身。然而縱欲最終,變為成師父那樣,卻絕非冰玉寒功要旨。
……倘若情況惡化,我怕也該選擇繼承人了。
確立了繼承人,我便離宮而去,找到師父,與他終老山林也未嘗不好。
把最後一本書籍放回去,淩飛寒默默在心裡想著這個可能。然而回想起於數名男子胯下承歡而甘之如飴的師父的模樣,他卻不禁一陣心驚。
雖說從未嫌棄過師父的荒淫放蕩,但想到自己因這場意外,很可能也會墜入那種深淵,他便無法忍受。
與霍青交歡令自己清醒時間提前,那場交歡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對於欲念發作陷入狂亂後的記憶只有被不斷貫穿的模糊印象。從來雖知自己為何發情,卻不知如何才能醒來。
那霍青走得不遠罷,追上去問他一問……
或許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