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
正是這桂子香氣初浮於鼻端,橘柚漸黃漸紅的時節,壓酒勸客嘗的吳姬一雙霜雪皓腕並不因春天變為秋天而有所改變,只是霍青滿心的鬱鬱寡歡,並早已立下誓言,不再飲酒了。
他能夠行走的第二天,便掙紮著爬上煙墨兒的背,驅馬出城趕路。
好在他雖心急,卻也不是不曉得惜身。一路馬背顛簸,但吃睡按時,運功不怠,算得上調養得當。等到太湖邊上,那身傷已好得七七八八,便連心境內力,也大不同從前。
便是笑,也變得淡淡的,轉瞬即逝。
他一路上問過不下百個人,有沒有見過淩飛寒這樣一個人。
淩飛寒的姿容氣質獨特出眾,倘若見過,很少有人會不記得。然而霍青偏偏就沒有問出一點消息。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無用功。淩飛寒走得很是絕情,明知東來天都必與他道路重合,自然有的是辦法不留下叫他察覺的痕跡。
而他離應天門越近,要為淩飛寒操的那份心相應的就越少了。
再問詢他的蹤跡已是徒然,何況他本來就知道淩飛寒要去哪兒。縱使知道,他難道還能不回應天門覆命,而去追尋他的腳步?
不如徹底放下,先趕回師門再說。
傷好得差不多,他在趕路時便不怎麼在意食宿規律了,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煙墨兒耐性好,等閒三四天的不眠不休不成問題;背後又沒人追著,速度適中,更叫煙墨兒足下千里,宛如神駒了。霍青也就在馬背上垂頭閉目,搖搖晃晃地香甜入眠,不虞何患。
八月還未過一旬,天上新月如鉤,道旁樹影幢幢,遠山如墨,淡隱在烏藍的天邊,空氣裡隱隱含著湖澤大川的充沛水汽,涼沁沁地生出些薄霧。
煙墨兒不徐不疾的蹄聲踏著輕風,伴他入眠。他本來早已習慣,今夜卻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有些嘈亂,似乎不遠處有一支龐大的隊伍,正用整齊的步子打亂著煙墨兒奔跑的節奏。
隔著樹叢張望,依稀還能看見燈籠火把的朦朧紅光,在樹叢掩映間時隱時現,星星點點連綴成一條彎曲長龍。
這麼晚了,怎還會有如此多的人聚集一處趕路?
前方可不就是姑蘇城,便是要早起趕去城中辦事的商農,也未必上半夜便要動身。況且那等個人行為,也不可能聚合這麼長一支隊伍。這只怕不是普通百姓。
官兵麼?趁夜出動,要去剿滅什麼匪首?
也可能是江湖幫派,糾集幫眾,打算與敵對派別火拚。
但……
亦不對。這些人行動得並不快,就算一隻燈籠或火把能照到四五個人的範圍,從火光閃過的頻率來看,這也就是普通人慢吞吞走動的步子罷了,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去打仗拚命的模樣。
大道繞著樹林山川,所以彎彎曲曲。霍青心中疑惑陡起,雖說不想牽扯上多餘的麻煩,但終於一撥轡頭,悄將煙墨兒驅下樹林,想抄近路追上去看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