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屍生蘆葦
賊鯰的體型龐大,對這一帶密集的蘆葦根系最是厭煩,若不是那一株水生蘆葦,它早就已經游回了外海,也就不會落了個被修者捕獲被迫簽下靈獸契約。
夜殊躲避進水下蘆葦叢,它早已不耐,魚身在蘆葦中一陣蠻絞,水下的蘆葦登時被絞成了草泥,澄清的水面也變得渾濁起來。
那個散發著誘人氣味的修者不見了。
賊鯰在水裡搜尋了一圈,沒有發現那人的蹤影,不得不張合著魚鰓,遊回了那株水生蘆葦旁。
那株玉笛狀的蘆葦,細看之下,如同琉璃一般,它的莖幹似竹子,分做了三節,從最底一節開始,顏色由濃轉淺,分別是墨綠、深綠、淺綠。
賊鯰游回來後,在蘆葦旁很是垂涎地又游了一圈。
一道旋渦狀的水流擊中了賊鯰的魚腹,如同瘙癢,賊鯰噴出一道水柱。
凸起的魚眼遲鈍地發現了那個比江裡的小魚還要靈敏的修者又出現了,這一次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麝氣似乎更濃了。
賊鯰張合著大嘴,那一口撕裂了無數活人的牙齒森森然。
正欲追上來時,身後的水生蘆葦發出了陣細微的波動。
靈識才剛開化沒多久的賊鯰魚眼裡多了幾道精光,它不再理會夜殊無關痛癢的挑釁,退回了水生蘆葦旁。
好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株蘆葦到底是什麼來歷,可有了一次金翅蝗皇守著鐵心幽蘭的經歷,夜殊能斷定,金葦江裡生長的這株蘆葦,必然也是件寶貝。
接連幾道漩渦狀的水流,賊鯰鐵了心要守著那株竹節狀的蘆葦,對於夜殊的水漩渦無動於衷著。
又是一道漩渦,鯰魚不以為意,魚尾一掃,想將那些惱人的漩渦拍散。
魚尾才剛接觸到漩渦,賊鯰就覺得有幾分不對,那道新生的漩渦比起早幾道漩渦要厲害許多,賊鯰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魚身被迫移開了數十尺。
緊接其後,一連五道漩渦,鯰魚不敢硬碰硬,晃著魚尾,一一避讓開。
一股激流湧來,轟然撞上了賊鯰受傷的魚鰭,劇痛斥滿了全身,賊鯰的眼珠子變成了紅色,它惱了。
欺魚太甚,不管身後的水生蘆葦即將成熟,賊鯰的魚頭多了抹護體的青色煞氣,如魚雷般,緊跟著夜殊。
好快!夜殊再前方躲避著。
好幾次,她的氤水壁都被賊鯰大嘴裡產生的強大吸力引得變了形。
前方又是一團密集的蘆葦。
見那個狡猾的修者又鑽進了蘆葦密佈區後,賊鯰也緊跟其後,沖進了蘆葦根中。
它的半個魚身鑽進了水下蘆葦叢時,魚鰭不能動彈了。賊鯰憤怒著,晃動著魚鰭,魚眼四下查看著。
發現了纏住它的是幾條碧綠色的藤條,這些藤條就混在了蘆葦之中。
小小的摩崖藤,豈能困住它二階妖獸,賊鯰鋒利的牙齒撕碎了夜殊布下來的摩崖藤,摩崖藤畢竟不是水生植物,很快就被四分五裂地扯斷了。
不知死活的修者不見了。
他以為可以藏起來,可惜他身上的那股誘人的香氣出賣了他。
魚眼裡,多了份人類才有的貪婪,這隻賊鯰委實比一般的海底低階妖獸聰明許多,在跟隨了現任主人後不久,它就學會了些人的狡猾和殘忍。
它辨認出了那股香氣所在的方位,慢慢地往前游動著,它甚至看到了那個躲在了江底某處暗礁裡的修者,縮著頭蜷著身體,動也不敢動彈的可憐模樣。
想像著新鮮的修者的血,流進了口腔時的那種戰慄快意,賊鯰不由快了幾分,它接近了那處合攏地暗礁,猛地一個發力,沖上前去,要將那名修者的頭顱咬下。
「哧」的一聲鈍響,像是雨天快行的馬車行走時,遇到了意外的攔路人,被迫挺住了軲轆。
賊鯰那雙燈籠大小的魚泡眼裡,難以置信和訝色接連閃過,它艱難地擺動著身體,想從石縫中掙脫出去。
一把並不大,卻鋒利無比的十字刃插進了暗礁裡,露出了一金一黑的兩片刀刃。
刀刃破開了鯰魚的腹腔。
多個四色的漩渦緊接著湧向了鯰魚,漩渦就如刺進了裂開的魚腹,一股股的血水迅速彌漫在江底。
好險,夜殊雖有好幾次的對敵經歷,可對上妖獸還是第一次,還是如此兇殘的妖獸。
血水翻滾,夜殊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算算時辰,她落入水中已經有半柱香多的時間了,水下的躲避,讓蛟龍珠蘊含的水靈消耗得更快,她必須快點離開江底,否則以她的水性,蛟珠裡的水靈一旦消耗完,她也是凶多吉少。
鯰魚體型如小山,血水更是多得要命,眼看血水就要衝上江面,夜殊生怕她水底的這番動作驚動了水上之人。
心底著急著,懷裡的發出了陣陣黑光,那口陰陽鼎飛旋而出。賊鯰的血水本是順著水流往江面湧去,陰陽鼎一出,鼎口如同貪婪的餓漢,用力一吸,鯰魚的精血如決堤的暴洪,全都回湧向陰陽鼎。
夜殊驚得一時忘了上前。
又過去了小半柱香的時間,鯰魚屍身已經消失了,無骨的賊鯰只剩下了一張粗糙的魚皮,那一身的精血全都被陰陽鼎吸乾了。
鼎吸住了精血後,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漢,醺醺然地在水裡滴溜溜地轉著,若不是它只有三隻鼎腳,夜殊真懷疑它會手舞足蹈了起來。
試探著抓住了陰陽鼎,鼎比剛入手時沉甸甸了些,表面看著倒是沒什麼變化。
蛟珠的水靈之氣越來越少,夜殊不敢再多做逗留,想了想之後,她將那張懸浮在水裡的鯰魚糙皮也一併收了過來。
處理了鯰魚的屍身後,她又游向了先前鯰魚覬覦的那株水生蘆葦的所在。
就在夜殊和賊鯰交手的那陣子裡,那株水生的蘆葦已經成熟,古怪的是,它的顏色也已經由綠色變成了黑色,一團團的黑氣在它周身盤旋著。
夜殊不知如何處理這株水生蘆葦,就取出了鶴嘴鋤,想將它先刨出來。
江底的泥床很鬆軟,一鋤下去,幾樣白色物翻了出來,夜殊定眼一看,險些沒岔過氣,那哪裡是什麼泥土,而是一截截碎裂開的骨頭,辨著形狀有人骨亦有魚骨獸骨。
看清了水生蘆葦的生長環境後,夜殊心裡打起了退堂鼓,這玩意真的是寶貝?可別是就長在了屍身上的死人草。
她心裡猶豫,手下也沒有輕重,再一鋤下去,不偏不倚,鋤在了水生蘆葦的三節狀杆身上。
蘆葦嬌貴的很,立刻就發出了必答必答的爆裂聲。
夜殊暗叫不好,還行補救,蘆葦已經如碎開的琉璃瓦一樣,崩開了在水中,從夜殊的手中漏了出去。
黑色的杆身之內,湧出了一股黑色的水狀物,被夜殊攏在了手心裡。
那玩意柔軟陰寒,夜殊才剛靠近,就打了個哆嗦。
水生蘆葦破裂後產生的黑水,也不知是什麼成分,那團黑水也發現了夜殊的意圖,機靈的躲開了。
夜殊心中警鈴大作,將蝗十刃擋在了胸前,戒備著。
那團黑色的水狀物像是有生命般,也不逃開,而是在夜殊身旁躍躍欲試著。
夜殊往後退,它亦往後退,夜殊前行,它亦前行。
什麼鬼玩意,蛟珠裡的水靈之氣越發稀薄,夜殊只想早些離開江底,手中的蝗十刃快旋而上,意圖擊潰那團黑水。
蝗十刃破開了水中的阻力,擊向了那團黑水。
連賊鯰的魚身都能瞬間剖開的蝗十刃,遇到了黑水時,痙攣似的搐了抽搐,鋒利的刃口頓時暗淡無光,失了控般沉向了江底。
夜殊大驚,幾次催動靈器,蝗十刃都沒有反應。
拾起了十刃後,原本光亮四射的金翅和用鐵心幽蘭粹過的檳榔鐵全都生出了鏽跡。
什麼鬼玩意,夜殊咒駡著,那團黑水侵蝕了蝗十刃後,似還很得意,不停地在夜殊身旁跳躍翻動著,像是在表功一般。
「滾遠點。」夜殊牙癢著,蝗十刃是她的第一把靈器,就如人的初戀,意義非凡,卻被半路殺出來的一坨黑不溜秋的玩意給糟蹋了,夜殊怎能不生氣。
她無武器在手,憤怒之餘,能出手的只能是一道四靈漩渦,那股正激動著的黑玩意,哪知道表功的物件正在發火,一股漩渦就已殺到。
在察覺到四靈漩渦裡的旋轉靈力時,黑玩意頓時鎖成了一團,瑟瑟發抖著。
「怪了,難道它懼怕四靈漩渦?」夜殊並不知道,黑玩意怕得可不是她那半調子的四靈漩渦,而是產生四靈漩渦的那個五靈八卦陣。
在幾道四靈漩渦的威逼下,夜殊最後將那團黑玩意裝進了一個空的玉瓶中。
蛟珠裡的水靈之氣已經所剩不多,夜殊循著落水的方位,往上游去,依稀已經能看見柳葉舟。
夜殊才剛浮出了水面,還沒來得及呼吸上口新鮮的江面空氣。
耳邊傳來了陣尖銳的鳥唳聲,只見空中一直灰鵬鳥俯衝而下,鳥背上,坐著名蠻族男子。
男子兩眼含怒,暴喝猶如雷響:「誰人傷我馴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