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朵藍山谷
夜色越來越濃,從朵藍山谷深處飄出來的霧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人的呼吸。
夜殊的眉毛和頭髮上都染上了一層冰霧。夜間出沒在附近的妖獸眾多,為了不引來妖獸的注意力,夜殊和蘇柚都沒有散出任何靈氣魔氣。
妖獸鴉天狗的眼裡,所見所聞和蘇柚說得大致相同。有對低階妖獸毫無作用的傳送陣,也有眾多中高階的谷內妖獸。
只是有一點,是道聼塗説中沒有提及的。
朵藍山谷的深處,有一條靈石路,路上有眾多的中高品的靈石。
靈石之多,足以『買下整個梟騎國』。
「靈石?」夜殊一聽,伸手就給了鴉天狗一個爆栗,「你這隻笨狗,見了靈石還敢空著嘴出來,隨便叼個十塊八塊的出來,我就不用大半夜來扒什麼熊皮了。」
靈石路的出現,讓夜殊對朵藍山谷的探險又多了幾分垂涎,即便找不到神魔鼎,帶幾塊靈石出來,也足夠她以後在琊寰界的開銷了。
雲霞城的物價委實高,即便是夜殊在亂葬崗小發了一筆橫財,可重新整頓『酒國』,就足夠將她的蟒坤袋瘦身一圈了。
而且曾經在琊寰界遊歷過的蘇柚也說了,琊寰界的消費更高,只用靈石,不用金銀銅這些俗物,低階靈石幾乎不用,中高階靈石,甚至是從未在琅天界出現過的晶石才是主流貨幣。
夜殊一聽,她荷包裡藏著的銀票一下子都打了水漂,更是一陣牙疼。
「榴榴。」鴉天狗可憐兮兮地,還想解釋它不『叼』的原因,就被夜殊手一揮,打斷了。
除去靈石路,山谷深處,還有一處瀑布。
至於瀑布的規模和形狀,鴉天狗就不知道了。即便是山谷裡最強大的一隻六階妖獸,也不敢靠近那條瀑布。但可以預料的是,那一處瀑布水勢一定很猛,因為水聲震耳欲聾,整個山谷都為之震動。
天亮時分,夜殊與蘇柚回到了城中。
城門才剛開啟,就見了城衛攔住了一輛簡陋的馬車,爭執著。
夜殊本不想管閒事,哪知聽了說話聲後,發現起爭執的正是蓮落。
夜殊與蓮落相處的那幾日,她都是蝠形居多,今日卻是尋常的民女打扮。
她身後的那輛簡陋的馬車上,傳來了陣咳嗽聲。
這幾日雲霞城戒嚴,嚴查了各地的通關文書,蓮落的通關文書上印鑒不明,被認定是偽造的。
城衛覺得她倆形跡可疑,就想扣下馬車,這才爭執了起來。
「蘇藥師,那人是我的朋友,你可有法子,讓她們進城。」夜殊不想與城衛起衝突,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的。
「我姑且上前試試。」蘇藥師上前,說了幾句。
換成了平日,丹盟的藥師說話,自是有些分量,可今日夜殊等人的運氣不夠好,攔著蓮落的守衛隊長,趕巧是莫藥師協力廠商小妾的小舅子,對她很是嫉恨。
見了蘇藥師時,那城衛隊長陰陽怪氣道:「蘇藥師,城主有令,沒有通關檔,一律不准入內?這小的可以說是你們丹盟的丹童,那裡頭那老的,難不成還是你老相好不成?」
蘇藥師一聽,臉頓時沉了下去。
夜殊也擰起了眉,正要上前訓斥,卻聽得馬車的破簾子掀了起來,露出了張略顯蒼白的中年男人的臉來。
男人不過四旬開外,只是常年生病,氣色看著不大好。
蓮落見了,慌忙上前,作勢要扶下中年男人,那男人確實擺了擺手,「這位兵爺,莫要為難了這位姑娘,老夫是名庖師,是來城中的酒樓『酒國』謀職的。」
夜殊一聽,猛驚醒了過來,她怎麼就忘記了,蓮落的爹爹,也是名庖者。
雖說蓮落沒有說起過他的具體庖師水準,可看他當初能被妖族掠去做「大廚」,再看他今日的氣度,定然是個中高手。
「酒樓?看你病懨懨的,還是什麼大廚,可別是胡亂吹噓的,哪家酒樓的報上名來,兵爺我先查一查。」那名城衛認定了要和幾人過不去。
蘇藥師本是蹙起的眉,在見了蓮落的爹爹時,卻是忽的一鬆,現出了幾分怔忪來。
聽那名兵士還要糾纏,蘇藥師介面道:「不用查了,那家酒樓叫做『酒國』,是以我的名義和這位夜小兄弟,一起出資興辦的,專一藥膳為主。」
夜殊下巴險些沒脫臼,啥,她一下子就多了個合夥經營人。
不過話說回來,有了丹盟第一藥師蘇藥師坐鎮,再行藥膳之名,『酒國』的生意想不好也難。
「酒國,不就是那家鬼樓,等等,那酒樓何時轉到了這少年的名下。」蓮落哼了一聲,臉上露出巴結的笑容,湊在了那名城衛隊長的耳邊。
那城衛隊長聽了「錢」字,立刻來了精神,隨著蓮落到了城門旁。
過了片刻,那名城衛隊長,就眼神茫然地走了過來,也不再追究蓮落等人的來歷,徑直放人進去了。
不用說,蓮落發揮了她的妖技了。
幾人進了城門後,又拐了幾個彎,避進了『酒國』後,才坐了下來。
「這位姑娘,又怎會知道老夫擅長藥膳?」蓮落的父親名叫蓮青,讓夜殊詫異的是,他居然是一名銀虎級的庖者,最擅長的恰是剛才蘇藥師隨口所說的藥膳。
「蓮師父怕是不記得了,約是二十年前,我曾在他國湊巧吃了一次你做的藥膳。您的手藝,當真是讓人想忘都難。」蘇藥師一陣唏噓,她性孤傲,對人歷來沒什麼好顏色,今日偶遇了故人,倒也有了幾分笑意,「那之後,我也曾想再去一試您的手藝,卻聽說,你已經離開了原先工作的酒樓,去向不明。」
身為庖者,最開懷的莫過去手藝得人賞識,蓮青聽罷,也是一陣開懷大笑。
哪知才笑了幾聲,卻是一陣咳嗽,只見他病白的臉上,一股渾濁的黑氣,在眉心位置隱隱欲動,如同一條在吐舌的毒蛇。
「蘇藥師,昨日匆忙,我倒是忘了請教,關於煞氣入體,可有治療的丹藥?」蓮落神情緊張,夜殊覺得一陣愧疚,她險些將混進丹盟的真正目的給忘記了。
「煞氣入體?」蘇藥師端詳著蓮青的臉色,看了片刻後,沉吟著:「有種叫做破煞丹的藥,能清除人體內的各種煞氣,只是這種破煞丹的提煉材料很珍貴,不大好找。」
「只要是能救我爹的性命,藥材我一定會想盡一切方法去找。」蓮落焦急著,她回去接蓮青時,發現爹爹的身體惡化了。原來蓮青當年,因為一手好廚藝,被蓮落的娘親,掠到了妖族。兩人生下了蓮落後,因蓮青的身體不適應妖界,妖族又是強者生存的地方,蓮落的娘親對於弱小的夫君和半人半妖的女兒,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失去了身為上妖的蓮落娘親的庇佑,父女倆在幻影族的日子很是難過。若非蓮青拼了性命保護女兒,蓮落只怕在年幼時,就已被欺淩至死。而蓮青的築基高階的修為,也在幾十年的妖煞之氣的消磨中,所剩無幾,這些年,他一直是懷著對女兒蓮落的顧慮,勉力支持下來的。如今見蓮落成了純妖之體,他心頭的大石一落,也就能放心的去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這陣子蓮青的身體不見好轉,反倒更見惡化的原因了。
「煉製破煞丹需要三樣相信,其一,三滴元陰或是元陽之人的心頭血,其二,吸煞匕,其三雪幽露。」蘇柚這般一問,蓮落愣了愣,蓮青神情慘然。
這三個條件,隨便挑出哪一個,都不是短期內可以找到的,憑夜殊等人如今的財力,也很難在市面上購得。
元陰或是元陽的人的心頭血,這類血,最是精純,煉化在破煞丹中後,能在排乾淨了煞氣之後,迅速恢復蓮青體內的元氣。只是心頭血是最要命的血,若非至親,誰會願意冒險取如此的血,更何況,一下子,又去哪裡找元陰元陽之人。
吸煞匕,其實並非是一種靈器,它只是一種靈符。五品的,能化為了匕首摸樣的靈符。
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吸取人體內的煞氣毒氣,經它處理的傷口,都能腐肉再活,枯血再生,且能淨化煞氣,對一些妖獸魔族的治療尤其有好處。
只是這種具有治療作用的特殊符籙,至多只能使用三次,整個琅天界都不會超過五張,且不知淪落到了什麼人的手中。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吸煞匕是療傷的靈寶,一般人,是不肯輕易出借的。
雪幽露,據說是長在了朵藍山谷深處的一種四品靈草雪幽靈芝上,需要百年才能凝結出來的露水。這種露水,能去除人體內的雜質,類似洗髓伐骨,更能溶解殘餘的毒素和煞妖之氣。只是這種靈芝,百年難得一見,即便是遇到了,也很難採集到它身上的露水。
「落兒,就不要為為父操這些心了,我已經是垂暮之年。難得還能見了你成為純妖之體。待到我老去以後,你也不要在逗留在琅天界,回去幻影族。如今的你,想來你母親見了也是歡喜的。」蓮青不忍見女兒為難,他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
蘇藥師所說的三種祛除煞氣的材料,委實太難找了。
「我本發現了一個元陰之體的少年,只可惜他已經成了毒人,血已經不能再用了。雪幽露的下落,倒是意料之外的有些眉目,不過需要費些。最難的倒是吸煞匕,這種靈器的下落怕是必須通過特殊管道來打聽。」蘇藥師也很想幫忙這對父女倆,只可惜她只是一介清貧的藥師,早些年為了尋找讓薛素衣再生的法子,也是沒有任何積蓄。
「我知道吸煞匕在何處?」一直靜聽著的夜殊忽的插嘴道:「上一次在七星山時,崇雲公主曾展示過她身攜的寶物,其中就有物品的吸煞匕。蘇藥師,你剛才說,有雪幽露的下落,這話可是真的?」
「按理說,雪幽靈芝是雲霞城的特產,即便是百年難得一見,雲霞城外的靈妖埠也該有消息才對,奇怪的是,這幾十年,市面上都沒有出現過雪幽靈芝。丹盟裡也沒有收藏,我本來也以為城中沒有這種靈草。一直到,前陣子,與你一同來參加丹童考核的女丹童,就是被你用火燒去了眉毛和頭髮的那名少女,我記得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恢復了本來的相貌。」蘇藥師對岳小鳴還有些印象,因為她是莫藥師帶來的。在丹盟時,莫藥師處處針對她,岳小鳴的跋扈,又讓她很是不舒坦。
「這和雪幽靈芝有什麼關係?」夜殊不明白。
「一日之內,就能重生了毛髮,臉側的燒傷也全都治癒了,如此好的重生功能,也就只有雪幽膏了。雪幽膏是一種美容良藥,必須混合珍珠粉、雲母石貝、雪幽露、魔桃花幾種材料才能製成。很受雲霞城主的喜愛,早些年莫藥師把持著丹盟最賺錢的幾個行當,其中就包括藥材採購。我想那時他就已經收到了雪幽靈芝,私下種植了起來,這才有了多餘的雪幽膏。」蘇藥師也是老道,僅憑了與岳小鳴的一次交道,就推出了雪幽靈芝的下落。
「如此說來,只差一味藥了,元陰或是元陽之血。」蓮落一聽,三味良方集了兩種,只差了一種血引,立時又恢復了信心。
「別高興的太早,先說那把吸煞匕,它在雲霞城主手中,無緣無故的,城主定然不會出借。再說雪幽露,依我對莫藥師的瞭解,他可不是什麼樂於助人之輩,要從他的手中拿到雪幽靈芝,至少也得用五品的藥才能換取。」蘇藥師興歎著,「而且雪幽露取出之後,必須在一日內與元血融合煉化成功,才能成破煞丹。」
「先一樣樣來,就近從莫藥師身上下手。」夜殊沉吟了片刻,元陰心頭血,現成的,她就有。
至於莫藥師,還是要從岳小鳴的身上下手了。
夜殊思忖著,很快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