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玉蔥蘢
夜殊是趁著陳家的那陣亂開始之前,就溜開的。
她懶得見岳青城和陳玄遠等人的委以虛蛇的矯情樣。
陳家的符鶴說些什麼,夜殊早已是了然於心。
時機剛剛好,夜殊嘴邊是一抹諷笑。
那一份虎王星鯊的『魚瑙』,算是她送他的最後一份大禮,至於他回陳府後,是生是死,那已不干她的事了。
陳琅和陳府的人即便是追究,也不會到了她的身上,真要追查,也是從東郭幕府追查。
而東郭幕府的人,也不會知道,那份『魚瑙』被動了手。
虎王星鯊是一種可食用的大型海獸,渾身的魚肉鮮美無比,也不含毒素,不過那僅是指平常的星鯊。
只有常年與魚類打交道的漁民或是老牌的庖者,才會知道三十年以上,排卵期的母鯊,它的血一經加熱,就會轉化成一種潛伏性的隱毒,那種毒只要是沾上了一點酒,就會迅速轉換為劇毒。
陳雲卿那樣的紈絝子弟,既是酒水不進的養了幾個月,大病初愈後,必定會再去尋歡作樂。
而夜殊身旁恰好有名對魚類烹調,尤其是喜食各種魚膾的齊正齊大師。
那一日岳小鳴送來的虎王星鯊被齊正的霸氣一刀劈了個對半後。
他親自監工,清洗檢查了鯊魚後,順道將這個道理,告訴了夜殊。
夜殊本還沒放在心上,哪知她闖入東郭幕府後,有剛巧發現了陳琅那夥人捕撈過來的,是隻排玩卵後不久的母鯊。
而夜殊在取那份魚瑙取出來時,『很不湊巧』地染上了血。
從材料上,是找不出半點問題的。至於東郭幕府。夜殊也有十足的把握,他們也是不知情的。
嘴邊的笑容漸漸隱去,夜姝忽的加快了步伐,繞進了一條巷道。
夜殊走進巷子後不久,那名岳府的陣師草就出現在了巷口。
隋雲城比起徽鎮。街道和巷子迂回縱橫。複雜了不少。
易百樓的瑣事繁忙,夜殊也非十餘歲時的懵懂小童。很少會在城中閒逛。
這一帶的巷道她並不熟悉。
見對方七拐八拐繞進了一條死巷道,蘭草冷嗤著,當真是地獄無門那小子一頭栽了進去。
蘭草也不緊跟著進入巷道。取出了一面巴掌大的陣鏡。
琅天界內。鏡只在富貴人家或是修真靈寶中,才偶有窺見。
蘭草取出來的那面鏡子,並無把手,圓盤狀。厚約兩寸,亮度不顯。既非是用銅,像是用靈石打磨。
那名鏡子通體赤金色,置在了日光地下,鏡面映在了光亮處,鏡子上並沒有折出任何反光。
被日光一照,那鏡面就如一口黑洞,將日光悉數吞了進去。
黃澄的鏡面上,劃過了幾道霾色。那霾色翻滾著,一個猙獰的狗頭隱約可見。
狗頭一出,蘭草眼中帶過絲喜色,將鏡子置在了地上後,就聽得前方有腳步聲,蘭草隨後即閃到了牆邊。
那名易百樓的小工,也就是步氏千叮囑萬囑咐要除去的『岳文翰』從巷道裡踱了出來,邊走邊說著:「怎麼又錯了,還是徽鎮好,這麼大的城,讓人繞得直發昏。」
都說夜氏的那對子女,岳文翰生得老實,今日一看言行,說是老實,還不如說是個不開竅的。蘭草暗中查著。
半月之前,就在岳小鳴和陳琅離開隋雲前不久,步氏探聽到了個消息,夜氏的兒子來了隋雲。
徽鎮的那場火,步蘭依最想燒死的人反倒並非是夜氏,而是夜氏蘀岳青城生得那名獨子。
母憑子貴,若非當初步氏設計的巧妙,岳青城絕不會讓他唯一的子嗣被遣送走。
倘若沒出七星山的事,有著落葉坡做倚靠的步氏也不會將岳文翰放在了眼裡。
可是眼下,步長老生死未卜,岳雲嵐又在門派中嶄露了頭角,即便是道天門淪落了,他也還有退路。
讓步氏更是不安的是,岳青城一得知了『岳文翰』的身份後,就派人守在了易百樓外,還旁敲側擊著那名小工的各種消息。
易百樓那邊,倒是沒有多大的動靜,只是打聽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說那小工『又笨有饞』,至於什麼被收為齊大師的徒弟,那更是子虛烏有。
岳青城這才收了心思,抱著觀望的態度,再觀察著。而偏是這時候,岳龍拋出了什麼『拜仙帖』的事來。
步氏雖是在岳青城面前哭哭啼啼著,實則心底卻是另有打算。
琊寰界仙門,只要是修真之人,都要覬覦著。步氏裝出了副慈母多敗兒的纖弱樣,也不過是為了麻痹岳青城,暗中行了計畫。
深知步蘭依脾氣的蘭草,不禁暗歎道,她的這位師姐,倘若生了個男兒身,又少些兒女情長,必然是能成就一番大事。
前方的巷道口,岳文翰『啪嗒』一聲,腳下踩到了什麼。
四下張了張,岳文翰撿起了那面鏡子,在原地等了片刻後。
他又嘀咕著:「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回了易百樓。」他將那面鏡子揣進了懷裡,走出了巷道。
蘭草自一旁閃了出來,「天狗纏身,吞人三魂七魄,不出三日,就要死於非命。劉廚娘死因有疑,我還需謹慎些好。」說罷,她再是風火燎撩地往了岳府趕去。
蘭草走後不就,巷道的某處,飛出了隻蝙蝠。
回了易百樓後,夜殊將這幾日七星山的事情,稍加潤色後,抽髓去骨,稟明瞭齊正。
齊正聽後,撚著半長不長的羊兒鬍鬚,「看來琅天界要大變天了。好在易百樓歷來不參合那些門派間的破事。時局再是混亂,也是要吃飯喝水,再不成,易樓在了其他幾界還有分佈,遷了過去就是了。你且靜養幾日,再過些日子,隨著我外出苦修,待到苦修結束,事態也該有個眉目了。」
夜殊隨口附和著,折出門時,也不見阿貴,正要拉人詢問,就加了後方院子裡飄來了陣笑聲。
走進了院落,院落裡擺著幾盆開得茂盛的石竹。
夜殊進去時,阿貴傻呵呵地笑著,一個身礀窈窕的粉衣女子正蘀阿貴抹著汗。
當真是一月不見,傻子也成了搶手貨了。夜殊稍稍定了定神,想著如此的和諧景致,她還是退出去好些。
哪知傻子貴腦子不好使,眼神卻尖得很,一瞅到夜殊,就充紅著臉,結巴著,『殊兒,殊兒』的叫了起來。
那名粉衣女子轉了過來,她這一轉身,夜殊的眼珠子險些要跌出了眼眶。
粉衣女子轉身時,纖腰搖曳,如同春風拂春柳。回頭時,嫣然一笑,,更襯得膚如滑雪,眉目俏麗。
硬生生襯得身後的那一片嫣紅的石竹瞬間失了色。
「岳夫人。」夜殊心底叫苦,這死阿貴,惹誰不好,怎麼就獨獨勾搭上了岳龍的那名美妾,「你怎麼在這裡?」
「夜小哥可回來了,阿貴天天叨念著,你何時才會回來。早幾日我到易樓吃飯,見了你們院落裡的石竹花開得很好,就特意來討要些秘方。」岳龍的美妾收回了那塊方巾,輕聲笑道:「這不一打聽,就打聽到樓裡的花圃已經歸了阿貴管。夜小哥也別岳人岳夫人的叫,奴家不過是名妾身而已。若是夜小哥不嫌棄,不妨叫我一聲玉姐姐,再或是叫奴家的閨名,蔥蘢。」
玉蔥蘢的嗓音甜而不膩,說話間,那雙魅人心魂的眼珠子,一勾一溝地沖著夜殊眨著。
阿貴在易百樓裡,可謂是物盡其用。他用一些魚骨雞骨碾成粉,用來種植花草,樓裡的花草也確實被他照料得很好。
「殊兒,你說回來要給阿貴帶好玩的。」阿貴傻乎乎地笑著,搶到了夜殊身前,拉著她的衣袖叫嚷著。
「玉夫人真是客氣了,這種埋汰地,只怕要髒了你的衣服。阿貴是個傻子,真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見諒。阿貴,別鬧騰了。」夜殊虎起了臉,阿貴立馬扁起了嘴,蹲在了地上,埋頭鋤起了草來。
玉蔥蘢見了,瞥了一眼阿貴,神情有些複雜,她幽幽地說道:「傻人自有傻福,興許他的日子才是過得最好的。夜小兄弟既然回來了,我也該回府去了。這幾日,岳府可要熱鬧了。」
玉蔥蘢走後,夜殊歎了一聲,拉起了阿貴,劈頭就是一陣訓斥:「阿貴,你啥人不好惹,偏要去招惹那個勞子的玉蔥蘢。我和你說,漂亮的女人是老虎,越漂亮的越不能理。」
「阿貴不怕老虎。」傻子貴目光灼灼,用拳頭擂了擂胸口。
「…」夜殊翻了個白眼,「總之以後岳府的人,你都不要招惹。」
「殊兒不生氣,殊兒最好看,阿貴誰也不理。」阿貴雖傻,卻是極會看臉色的,他手中往了夜殊髮梢一抹。一朵紫色的石竹就插在了夜殊耳邊。
心底一陣泛軟,夜殊取下了花來:「阿貴,殊兒是…男人,男人不戴花。」
「男人戴花的,美人弟弟就戴的,剛才…」阿貴還要解釋,夜殊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帶了東西給你,筆和紙,世道要亂了,咱得抓緊修煉,畫符的畫符,扮豬吃老虎的扮豬吃老虎。」院落裡,苦巴著臉的傻子貴和一臉陰險的黑臉少年,蹲在了一簇石竹花旁,嘀嘀咕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