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撒餌
宋明曦推開院門,就看到院中一站一跪兩道人影。不由地勾下嘴角,泛起冷笑,說出的卻是關懷之語。
「柔霜,你在院子裡乾站著做什麼?也不怕累著自己。」
許柔霜心裡的忐忑被撫平不少,幾步上前掛在宋明曦手臂上,泫然欲泣地輕擦眼角,
「少爺,柔霜都聽說了。是柔霜不好,沒有管教好下人。」
宋明曦抬眼看向跪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臉頰紅腫,眼中含淚的紫玉,想來是被許柔霜懲處過了。
宋明曦秉承一貫對許柔霜「心軟」,架不住她眼淚攻勢的作風,訓斥紫玉幾句,就叫她起身了。
紫玉哭哭啼啼地磕頭道謝,許柔霜卻不讓她起來,仍舊命她跪著,自己跟在宋明曦身後進了屋。
「何必呢?」
宋明曦握住她的手,
「你與紫玉情同姐妹,罰得狠了,難過的還是你。」
許柔霜咬著嘴唇搖頭,一副心疼又生氣的矛盾神情,
「紫玉太沒規矩!一個下人,倒把宋府當自己家了,想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我若不讓她長好記性,指不定下回又闖出什麼禍來,平白連累了少爺的名聲。」
宋明曦聽出她話裡有話,明面上罵紫玉,實際卻在探聽他和淮樂的事。
「好了好了,我不勸了!」
宋明曦舉手作出討饒的姿勢,
「到頭來紫玉沒救出,倒把自己折進去了。」
許柔霜假裝聽不懂,輕捶下宋明曦的肩膀,問道,
「少爺胡說什麼?」
宋明曦趁勢抓住她的手,雙眼直直地看著她,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和淮樂之間清清白白,你可不能聽信別人的謠傳,當真以為我們有什麼,到時候惹你生氣了,我也得學著紫玉去外面跪著,可不把自己也折進去了?」
他一臉的無辜委屈,惹得許柔霜笑起來,頭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胸口上,柔聲道,
「少爺多慮了,柔霜自然是相信少爺的。」
宋明曦滿意地嗯一聲,轉而問道,
「今日可選到稱心的衣裳首飾了?」
許柔霜聞言一僵,滿腔怒火就要燒起來,卻被她生生忍住,只柔順地搖搖頭,
「正在挑選的時候就有府裡的家丁來尋陳管家,我們著急趕回來,就什麼都沒要。」
拿捏適度的淡然語調,彷彿並不在意那些做工精美的純金鑲翡翠首飾。
宋明曦的聲音冷下來,
「陳總管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
許柔霜的嘴角輕輕勾起,等著宋明曦承諾更多的補償,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下文。委實失望不甘得很,只好假裝大度,
「不怪陳總管的。柔霜本就不想要那些,只想要少爺……」
「只想要我如何?」
宋明曦挑起她的下巴,饒有興趣地問道。
許柔霜羽睫低剪,紅著臉小聲回答,
「只想要少爺陪著我就好。」
「唉……」
出乎意料地,宋明曦沒有表現出難以自已的激動,反而惆悵地歎息。
「少爺……是不是那處……又難受了?」
許柔霜心下不快,她都放低姿態到如此地步了,難道宋明曦還忍不得那點痛?
宋明曦搖頭,
「那處已經好了不少,雖然還有些不適,但並不礙事了。只是我今晚有事要做,只能委屈柔霜『獨守空房』了。」
語罷,不忘捏下許柔霜的下巴。
「善解人意」的許柔霜當然不會勉強他,更不會不懂事地追問宋明曦要做什麼事。她點上屋裡的燈,替宋明曦換好衣裳,擬好明早他要吃的早點,就帶著紫玉走了。
許柔霜離開沒多久,就有一人敲門進來。
宋明曦抬頭一看,笑了,
「陳總管。」
陳垣拱手揖道,
「少爺,今日的事陳垣做得可還妥當?」
問這話的時候,陳垣心裡還在犯嘀咕。二少爺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要他帶許柔霜去錦福樓挑東西,又得拖著不讓挑成。他雖然做到了,卻難免不踏實。要知道許柔霜可是二少爺的心肝寶貝,錦福樓最新最貴的首飾送起來眼都不帶眨的,怎麼今日如此……小氣?
「你做得很好。」
宋明曦讚許地點頭,遞給陳垣一個裝得滿滿的荷包。陳垣接過一看,眉頭皺了皺——這荷包繡工不俗,一對鴛鴦活靈活現,只是右角有個小小的「霜」字,明顯是出自許柔霜之手。
宋明曦對許柔霜的縱容寵愛怕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往日裡二少爺貼身帶的汗巾香囊,哪一樣不是她的手筆?別人做得再好,他根本不稀罕,但凡許柔霜做的,說句不該的,哪怕再次,也是千好萬好。二少爺自己都寶貝不過來,哪會送給別人?
「少爺,這……」
沉甸甸的荷包僵在手裡,跟塊火炭似的,陳垣咂摸著,這位許姑娘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陳總管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好像想到什麼,陳垣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馬上道,
「陳垣謝過少爺打賞。錦福樓的『軟金甲』已經訂好,等卓少爺省親回來,就可以穿上了。」
所謂「軟金甲」,實則是貼身穿著的褻衣。因其質地柔軟細膩,價格昂貴,耐穿耐洗,故而稱為軟金甲。價格嘛,當然也當得起這個名字。
陳垣能在宋夫人手底下總管宋府大小事務這麼多年,腦袋自是一等一的靈光,兩件事湊在一起琢磨琢磨,就知道宋明曦要寵誰滅誰了。
「陳總管,這件事我並不想聲張。」
宋明曦與陳垣對視一眼,後者了然道,
「陳垣只管做好分內之事。」
宋明曦親自把陳垣送到門口,一個轉身的功夫,門又響了。
今兒奇了,一個二個趕趟兒似的。
宋明曦放下手裡的面具,應了聲「進來」,雕花木門一開一合,渾身散發著森冷氣息的宋明暉出現在屋裡。
「大哥。」
宋明曦起身迎上去。
宋明暉在桌邊上隨意揀了處坐下,開口道,
「今日的事,我聽祖母說了。」
宋明曦在他身邊落座,倒了杯水遞過去,
「大哥可是誤會我和淮樂了?」
宋明暉搖頭,難得露出一絲柔和的神情,
「我是來謝謝你的,淮永這個混蛋,我以前就見過,若不是有你,淮樂恐怕就……」
「我也是湊巧去那裡寫景,聽到屋裡的響動才過去看看,沒想到……」
宋明曦故意略去尷尬的部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宋明暉也默默喝幾口水,頓了頓,才道,
「祖母說你已經知道是誰在指使這件事了。」
「是。」
「那為何不……」
宋明暉瞳孔一縮,握杯子的手瞬間收緊。
「我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何要向淮樂下手。」
宋明曦轉著杯子,神情有些苦惱,雖然知道何人主使,但摸不透對方的意圖,難免顧此失彼。
「他們?」
宋明暉手上的骨節微微泛白。
宋明曦知道他氣急了,湊在他耳邊說了兩個名字。
宋明暉訝異地張了張嘴,看向宋明曦的眼光滿是不信,
「你……確定?」
「確定。」
「明曦……」
宋明暉最不會安慰人,默然片刻,伸手拍拍宋明曦的肩膀,聲音比平時更冷上三分,
「你打算怎麼做?」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宋明曦不甚在意地笑笑,視線落在遠處青面獠牙的面具上,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餌已經撒下去了,就等著魚兒自己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