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殘酷的現實
方嫻家的條件比自家好,這事方靜一直知道,但是讓她開口借錢她還是挺猶豫的。另一方面,她覺著離婚可是大事,在廠子裡傳開也不好聽,再加上她認為陸勝天提離婚也是略有賭氣的成份在,便並沒有真正往心裡去,於是這一考慮就考慮了整整一個星期。
然而她覺著這事陸勝天就是一提,陸勝天自己卻不這樣想。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離婚的,並且早就打算好了,哪裡能讓方靜拖這麼久?於是找了個他心情比較好的日子裡,他又把這件事跟方靜提了提。
當時兩人還在廠子裡,於是方靜說回家再談。
然而下班之後,方靜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陸惜傑那裡。方靜為了多賺點錢每天都加班,下班要比陸勝天還晚一些,因而她去陸惜傑那裡一開始陸勝天也沒察覺。
陸惜傑給方靜倒了杯水,張棟還熱情地去給方靜洗了個大蘋果拿過來。
方靜道了謝,把蘋果拿在手裡,而張棟則識趣地走了出去。
陸惜傑說:「媽,您是想問我您要不要跟我爸離婚的事吧?」
方靜覺著自從兒子不唸書了之後反倒好像比以前懂事多了,做什麼也夠沉穩,細心,因此她現在很看重孩子的想法,於是聽了便說:「是,媽總覺著借錢跟離婚這些都不好。錢少咱們可以買小點的房子,反正再小也比現在住的地方好。而且離了婚,總是要讓人在背後念叨的呀,媽不太想這樣。」
陸惜傑本來都已經想好了要告訴他媽陸勝天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麼,可聽著對面的女人這樣一說,他真的有種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感覺,更甚至於恨不得掐死陸勝天。但是時間卻沒有太多了。想到三天後又是母親廠子裡開工資的日子,陸惜傑說:「媽,離就離吧。不過買房子這事您先別拿主意,不是九月底才分房子麼,您把錢先收好,免得我爸萬一拿著這錢去還他的賭債。其實我這幾個月忙活下來也多少攢了點,反正買一套房子肯定是夠了,不過這事您也別跟我爸說。」
方靜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連兒子都這樣說,她便也沒多少猶豫了。熟不知,這時的陸惜傑想的卻是,再讓他這個老實的娘平靜三天吧……
這三天大概是陸惜傑重生以來第一次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但他很快發現他越是抱著這種想法,時間就過得越是快。眨眼,二十號就到了,陸勝天拿著工資去私會小三的日子也就到了。
陸惜傑確定了陸勝天與方嫻去了錦天賓館之後,特意去方靜的單位接方靜下的班,弄得方靜還挺意外的,結果更意外的還在後頭呢,這孩子不跟她回家,反倒騎著自行車馱著她去了錦天賓館。
方靜下了自行車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兒子,你帶媽來這兒到底要做什麼啊?」她路上問了幾次她這兒子都說一會兒再說。
陸惜傑沉默地看著有些無措的母親,許久才指了指錦天賓館,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媽,陸勝天他就在這兒打麻將,可您知道他跟誰打嗎?」
方靜愣了一下,「跟誰?」
陸惜傑說:「方嫻。」
方靜皺眉,既而便露出了略感荒唐的笑容,「那哪能啊,你這孩子真是。你小姨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呢,這麼晚她能出來打麻將麼?」
陸惜傑並沒有接他母親這段話,而是接著說:「陸勝天每次說出去打麻將其實都是跟方嫻來了這兒,他們在一起至少有十三年了。」
方靜這下忐忑地看著陸惜傑,「兒子,你到底是咋了?你、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啊?」
陸惜傑咬了咬唇,「我也不希望是這樣,但是那天我看到他們,親耳聽見的,陸勝天說要離婚,要騙您的錢買房子就不跟您復婚了,跟方嫻過。還有,就連方嫻生的那兩個孩子都是陸勝天的,而不是我那個已故的姨夫的,這下您能理解他為什麼總是把錢花到外面嗎?」
「陸惜傑!」方靜頭一次這樣嚴厲地叫他,「你、你別說了。你跟你爸是有點矛盾,但是……」
「您知道為什麼那天我說有人看見方嫻跟個男人拉拉扯扯陸勝天就突然不說話了麼?因為他緊張,他在回憶自己在外面是不是被人發現過。」
「這……」
「媽,他那天跟您要一萬塊錢其實根本不是去還什麼賭債,而是想帶方嫻去旅遊。」陸惜傑按住方靜的肩,「我是親耳聽見的,陸勝天跟方嫻的事,就連劉萬山的父母都知道!」
「你……」方靜恍惚了一下,她覺得孩子一下子給她灌輸了太多的訊息,以至於她還不能完全接受。可是,萬一這是真的呢?看著那棟燈火通明的高樓,方靜突然想一探究竟。若真是像她兒子說的那樣,那她還跟陸勝天過什麼?於是她說:「那好,我進去看看,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那我馬上就跟他離婚!」
「媽您等等!」陸惜傑一把拉住母親,「我告訴您不是讓您去當面揭穿他,而是,而是不想讓您再繼續被他騙。」他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說而不是在第二天一早來這裡堵人,也是想給他媽媽一晚上的時間來緩衝一下心情。若非如此,他大可明天早上再出現!
「好,回去吧,先回去再說。」方靜咬牙,硬是把蓄在眼眶裡的淚忍了回去,這讓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輕顫。
「媽,坐上來吧,我帶您回去。」陸惜傑也知道他媽的心情不能好了,換誰聽到這種事情都不會好。雖然這個女人總是有很多無奈,但是她一直認為這個家還算是和睦的,而現在這種和睦的表象被打破了,那麼剩下的又會是什麼?
方靜也想知道會是什麼,這讓她在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甚至到家的時候也沒再說話。她下意識地看了眼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家,直到孩子打開燈,才彷彿找回了自己的一絲清明。然而她還是沒說話,而是進屋坐下來直勾勾地望著電話出了會兒神。
陸惜傑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見狀還是出去了。他知道他媽想給誰打電話,但是可以想見的,她不可能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方靜撥出一串還算熟悉的號碼,那邊很快便有人接起來了。那是駱念的聲音,他聽到方靜的問話之後說:「大姨,我媽她有事出去了,今晚不回來。」
再之後的聲音方靜沒聽清,想到兒子告訴他就連駱思跟駱念都是陸勝天的孩子,她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就意味著她的孩子只有兩歲大的時候陸勝天就跟方嫻在一起過?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瞞了她這麼多年!
有那麼一刻,方靜甚至希望陸惜傑在騙她。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孩子根本沒有必要撒這種謊。這能對他有什麼好處?是,陸勝天有些地方不盡人情,但他到底是父親不是麼?
她的兒子不是那麼是非不分的人。
這一晚痛苦而漫長,方靜許久沒有這樣徹夜難眠過。但事實就是她的腦子裡塞得滿滿的,這些年來陸勝天含糊的言詞,似近卻遠的夫妻感情,從來不把工資交家裡,從來沒誇過孩子一句好……
他們這幾年甚至連基本的性生活都沒有,但是她含蓄的性子不可能會主動提這些。她以為她的丈夫就是那樣的人,又或是身體不行卻不好意思說。但或許……可能不是這樣的?
一連串的想不通攪在腦子裡,就跟理不清的線團一樣,方靜就這樣坐在床上一夜想到天明。
陸惜傑也是整晚沒睡,他一直注意著他媽媽的情況,然而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他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但最終還是過去說:「媽,走吧。」
方靜還是昨天那身衣服,陸惜傑眼裡有一絲不忍,但仍是把大門打開。
兩人坐著公交車到了錦天賓館,陸惜傑想了片刻之後去找了一輛出租車。方靜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跟那司機說了什麼,但是那司機很快把車調了個頭,並且開到了她面前。
陸惜傑攔著門說:「媽,進去吧。」
方靜只猶豫片刻便坐了進去,之後陸惜傑也坐了上來,而後隨著鈍重的關門聲響,車緩緩開到了錦天賓館斜對面的一條小路上停靠。
又是一輪漫長的等待,方靜忍不住想,被關在牢裡的人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車裡靜靜的,約莫二十幾分鐘過去時,陸惜傑說:「媽,我下去給您買點吃的吧?」
方靜幾乎眼都不眨一下,一直望著錦天賓館的方向,半晌才說:「不用。」
陸惜傑還想再勸一句什麼,誰知這時錦天賓館的旋轉門卻一轉,打裡面出來了一個人。那人並不是陸勝天,也不是方嫻,陸惜傑明顯能感覺到他母親緊繃的神經又得到了短暫的鬆懈。然而就在他要下車的時候,那門卻再一次轉起來了。這次裡頭出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偏休閒款正裝的陸勝天,一個,則是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的方嫻。方嫻挽著陸勝天的胳膊笑著說了句什麼,神態十分親密。然後陸勝天指了指西北方向,最後兩人有說有笑地去了那裡的快餐店。
司機師傅剛已經聽了陸惜傑的說法,所以一直沒說話。但是這會兒從後視鏡裡見著那個在後座的中年女人無聲地落淚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還繼續等嗎?」
方靜已然無法回答任何問題,她飛快地抹了把眼睛,然後望著窗外的方向狠狠咬住了唇。陸惜傑緊緊握住了她的臂彎,對司機師傅說:「師傅,麻煩您送我們去六合路吧。」
開門中的陸勝天猛然回頭,卻什麼異常都沒看到。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好像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身後緊緊盯著他,既而又悄然消失了。
方嫻也狐疑地回過頭來,「怎麼了?」
陸勝天又環視了一圈,仍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才說:「沒什麼。咱們進去吧,今兒個可得好好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