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H.65

　　路易正看世界看得哭笑不得，抬頭就是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世界上吵得腥風血雨的中心人物正安靜地站在他前方。

　　薩摩似乎有些訕訕的，「……你不是說在萊金城嗎？」

　　之前薩摩是問了他，路易只以為他是隨口一問，也就告訴他了，可是沒想到薩摩會照過來。

　　「想殺的人……殺完了？」

　　薩摩挪開目光，「差不多。」他不想說當身邊少了路易的時候連殺人都不得勁了，這真的讓他自己都覺得驚奇，因為他在遊戲裏一直是這樣的行事作風，都那麼多年了，明明從來沒厭煩過。

　　pk才是他的遊戲樂趣所在啊？

　　至少……以前一直是這樣的。

　　路易卻不知道薩摩在想些什麼，他還以為薩摩會興致勃勃地殺上四五天然後自己再去和他們會合直接去打龍魂公會的駐地戰呢。

　　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耳邊卻「叮」得一聲，竟然是世界公告。

　　「黑暗序列帕克南大陸薩布林城淪陷，永恒大陸將進行服務器維護，請各位玩家及時下線。」

　　路易愕然——這一世，竟然是黑暗序列那邊的薩布林城先淪陷嗎？上輩子，明明是普利斯城先落入烏爾莉卡的掌控！

　　不過，有一個城市淪陷就意味著一件事……同序列的大陸互通要開放了，於是，比如他們這塊大陸隸屬沙特裏王國管理之下，比較重要的主城有八個，這還不包括其他大大小小的城市和小鎮，開放之後，這個數字就會翻六倍，這才是真正無比廣闊的永恒大陸！

　　呃，不過以他們五個人來說，可以偽裝成黑暗序列，是不是數字還要翻一番？

　　想這些根本沒有用，幾乎就在公告之後的一分鍾內，他的四周玩家就開始漸漸清空，路易看到薩摩朝他伸出的手——但是他的人影已經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維護了，這一次維護的時間，將會很長。

　　路易在徹底安靜下來的路上往前走，這一次，所有的npc都暫停了動作，僵硬地佇立在原地，他只能放棄了原先的計劃。

　　一片空寂中，路易登出了永恒大陸，准備去花海睡一覺再爬起來弄些需要的東西，他已經很久沒有登出永恒大陸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覺睡得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刺眼的燈光。

　　再一次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可是那明亮的光無時無刻刺激著他的眼皮。

　　路易的心忽然一緊，意識漸漸清醒的同時，恐懼大過其他一切情緒！

　　怎麼會！明明時間……還有半年多才對！應該還有半年多啊！為什麼……

　　「……聽說永恒大陸又維護了？」

　　「唉，別提了！」

　　「不曉得啊，我又不玩遊戲。」

　　「也對，你一直對這些不大感興趣。」

　　「哎，別管什麼遊戲不遊戲了，一會兒實驗室要停兩分鍾電，一年一次例行檢修，這邊的文件都存好了吧？」

　　「嗤，這邊有什麼好存的，不就整天躺著，基本上就是個死人。」

　　「我也不理解他們幹嘛要把這人當寶，明顯就是個普通人，說不定只是誤入的古遺跡。」

　　「哈哈，你別說，唐麗娜和浦文可是堅信那個古遺跡絕對沒有被人發現過呢……」

　　「檢查好了？」

　　「嗯嗯，我們剛斷了他的研究設備應急電源，應該沒問題吧？」

　　「有什麼問題啊！就是個半死人，再說就給他停幾分鍾而已！今天不是浦文值班麼，他那麼寶貝他，肯定一會兒就來看。」

　　「嘻嘻，你今天心情很壞啊，其實不斷他這邊的電力供應都沒太大問題的。」

　　「氣死了，副本剛打得很順利呢，就維護了！」

　　「……」

　　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研究所這麼大，他們三個還有其他地方要檢查呢，並沒有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

　　幾分鍾後，「啪」地一聲，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躺在圓弧形研究儀器裏的路易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赤腳踩在地上，抬頭就看到了分開擺放在各個研究儀器裏的……他的裝備。

　　穿越過來的時候，路易的身上就穿著遊戲裏的外裝，外裝被剝離之後，身上居然又出現了一套明顯畫風不符的五毒門派裝備，這些衣服水火不侵，防禦能力十分可怕，這才是強烈引起實驗室注意的最主要原因，否則，他早就像之前那個研究員說的，被當成誤入古遺跡的普通人類了。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裝備，套好白色外裝，路易輕輕一發千絲打壞了室內的攝像頭，然後悄悄站在門後，在燈光忽然亮起來的時候，路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哪怕他曾經考慮過千百遍醒來該怎麼辦，問題是現在這個時間……真的讓他措手不及！

　　也許曾經那三個研究員並沒有在例行檢修的時候斷了他的儀器用電，哪怕是檢修，仍然有應急電可以用，那三個研究員純粹是因為其中一個心情不好，將他這裏的應急電源也給切了。

　　於是——不知道他的身體受到了什麼刺激所以提前醒來了？

　　但現在追究這個根本沒有用處。

　　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路易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怎麼回事啊！連應急電源也給切了？他們在搞什麼！」這不悅的聲音——路易太熟悉了。

　　浦文，或者換個他更熟悉的名字，薄荷冰沙，藍瑞爾實驗室研究員。

　　門被推開了，浦文剛走進來，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臥槽，人呢？東西呢？

　　然後，門卻在他的背後緩緩關上了。

　　路易的手幾乎是顫抖的，上輩子作為實驗品的痛苦、絕望和生不如死的記憶全部湧上來，他用了全部的控制力才勉強能夠做到平靜，在見到浦文的那一刻，他差點兒就沒法控制自己，恐懼讓他從頭頂到脊椎都一直在發麻。

　　浦文倒了下去，幾乎吭都沒能吭一聲。

　　路易知道自己的時間有限，他凝神盯著浦文的面容，雖然這張臉早已經印在他的腦中，他也已經在捏臉系統中模擬過很多次，但仍然有些細節要調整，他需要的是至少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相似，而不僅僅只是像。

　　幸好浦文的臉還是純粹東方化的面容，在捏臉系統裏還是可以做到的。

　　用背包裏的短劍將頭發也割短之後，路易扒下了浦文的衣服，仔細放好了他的工作證、門卡和所有的感應證件，然後冷眼看著腳下昏過去的浦文。

　　果然不出他所料，活人根本沒法放進他的遊戲背包。

　　「便宜你了。」路易輕輕說了一句，一個蠍心就結果了浦文的性命，屍體果然可以塞進背包，全然不留痕跡。

　　只是奪走了這個憎恨厭惡到極致的人的生命，路易就覺得沉甸甸的心似乎輕了一些。

　　他不想承認的是，比起仇恨，他對這個地方，是真正的恐懼。

　　然後，路易才急促地推開門，大叫起來：「這裏的實驗品呢！到哪裏去了！」

　　他和浦文的身高體型相近，套上衣服即便是有些許差距也不明顯，主要還是面容，因為路易和他在遊戲裏曾經十分熟悉，要模仿浦文的習慣還是可以，但長期必然會露陷，只是現在要糊弄一下這些同事卻是全無問題。

　　立刻有研究員朝這裏走來，因為事發突然，他又有些慌張憤怒的模樣，所以即便路易和浦文的聲線並不太像，一時也引不起什麼疑心。

　　跑過來最匆忙的果然是芒果凍，也就是唐麗娜，她看到空空的儀器頓時尖叫起來，「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剛檢修完我想著來看看這邊有沒有事，結果一看才發現空了！」路易說得很快很急促。

　　唐麗娜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馬上開始問之前檢查這裏的是誰，問出來之後臉色難看地說，「我去找教授來，反正，誰最不想我們這個實驗有成果我們大家都很清楚。」然後，隱晦地給路易拋了個眼色，路易卻做出仍然在震驚中的模樣，並沒有回應她，唐麗娜跺跺腳就走了。

　　很快實驗室就調出了走廊的監控，室內的監控壞了，走廊也不是都完好，只看得到浦文在值班室，然後走出來的畫面。

　　「我在走廊繞了一會兒，看著手上的文件，然後想到這裏來看看……」路易的聲音很低。

　　但是這會兒沒有人懷疑他，只當他情緒低落。

　　因為電源切斷了兩分鍾，所以那兩分鍾的監控明顯是缺失的。

　　「肯定就是在那兩分鍾裏，人醒了跑了。」

　　「不可能！從這裏跑出研究所兩分鍾根本不夠！」

　　「所有的監控都沒有拍到那個實驗品。」

　　「不能用常理來推斷實驗品好嗎？」

　　「難道你還真認為有什麼超能力者？」這個聲音明顯都有點嘲諷了。

　　「……」

　　路易冷眼看著他們吵起來，然後緩緩退出，朝著樓上走去。

　　這個年代的地球，房屋多的是在地下的，地下有完善的空氣過濾系統和供氧系統，除了沒有陽光之外，在這裏生活甚至比在地面更加健康。

　　藍瑞爾實驗室就在地下。

　　浦文的磁卡足以讓他出入大部分的房間，但他畢竟只是二級研究員，有一些機密實驗室他還是無法進入的。

　　繞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浦文的辦公室，就看到全虛擬透明的工作設備，包括一些研究儀器和薄得跟紙差不多的筆記本，巴掌大的一塊可展開或者折疊。

　　盡管有些新奇，幸好「嘀」地一聲靠著之前戴在浦文手腕上的感應器解鎖了。

　　「就是這個吧……」他將浦文的資料調出來，然後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想想才將筆記本折疊起來放進了外衣的口袋裏，再往上，一直走到頂樓，頂樓十分安靜，這裏大多被作為倉庫和休息室使用，這會兒根本就是空無一人，因為下面發生了實驗品逃逸事故，所有的研究員都往下去了，只有一些家政機器人和巡邏機器人在，因為路易身上的感應器，這些機器人感應到他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路易繞了一圈之後推開一扇通風窗，從口袋裏掏出電子煙做出要抽的模樣，卻又放了回去。

　　然後下樓，直接往研究所外走去。

　　研究所設置的位置大多偏僻，這裏也不例外，不過這個年代地下大多被開發，說是偏僻，也有定點的無人駕駛磁懸車來回接送。

　　只是因為偏僻，出了門之後，除了並不算十分明亮的道路和路燈之外，並沒有設置多少攝像頭，路易松了口氣，不然要繼續破壞攝像頭的話，說不定就會留下些許痕跡。

　　他眯著眼抬頭看向不過四五層樓高的研究所。

　　嘗試著——提起而起！

　　在永恒大陸裏他從來沒有用過輕功，這種東西違和感太重，難免和整個環境以及風格格格不入，連躡雲這種小輕功都幾乎不用，因為除了戰士，其他職業根本沒有這種沖刺技能。

　　輕輕在樓面上借力，他輕而易舉地翻上了頂樓，然而研究所裏遍布攝像頭，又多的是沒有窗戶的房間，因為在地下的緣故，確實大部分房間都不大需要窗戶，研究所是一棟倒扣的橢圓形建築，外層全是銀白的金屬，只有少數一些走廊有可以翻開通風的窗戶。

　　路易可以看到走廊透出來的光，之前在下方他就已經看准了一處最黑的地方，推開了那扇通風窗，這會兒扣住窗戶，彈指一發千絲毀掉了最近的攝像頭。

　　對於未來世界的管道電力之類的路易其實一點都不熟悉，他避過所有巡邏機器人翻進最近的休息室之後，沉默地開始從背包裏往外掏東西。

　　他知道回到現實世界，他的五毒技能和背包仍然可以使用，這是他穿越時帶來的，可是永恒大陸的並不能，那對於他來說就是遊戲，但是，早在很久之前，路易就發現了一個相當微妙的方法——

　　將永恒大陸的東西放入劍三系統的背包，那麼，當來到現實世界可以使用嗎？

　　現在的嘗試是……可以！前提是可放入背包的道具。

　　當然他還有備用b計劃，背包裏塞了四十組油鹽醬醋，八百瓶的油，但是這個年代的防火系統必然很厲害，並不一定管用就是了。

　　這會兒路易拿出來的卻是卷軸，清一色的火系雷系風系卷軸，他甚至還注意了卷軸之間的搭配，火系和風系一起用的話，那魔法效果是有加成的——現在的永恒大陸裏卷軸實在還不算等級很高，路易身上的這些還是那會兒薩摩掃了一大堆卷軸放在他們身上備用的，路易並沒有機會用出去，順帶塞了一些在劍三的背包裏。

　　但是，魔法卷軸在永恒大陸裏感覺不太厲害，那是因為還沒有那些魔法師一個法術滅一城的氣魄，在永恒大陸，擁有防護魔法陣，也有減少魔法傷害的魔法和增加魔法防禦的裝備，現實世界並沒有。

　　哪怕這些都只是中級卷軸，甚至比真正的中級魔法師的魔法還要弱一些，但是沒關系，在現實世界已經夠用了。

　　在路易翻身出去並輕盈落地的時候，巨大的爆炸聲和躥起的沖天火焰伴隨著刺耳的火警鳴叫，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不少人尖叫著從研究所裏沖了出來，因為從頂層開始爆炸燃燒，還是給絕大部分人留下了逃生的機會，路易只想毀了這裏而不是無差別殺人，所以才會選擇沒人的頂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才忽然朝裏面沖去。

　　拜數十張疊加的卷軸所賜，整個研究所頃刻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中。

　　「浦文你去哪兒？！」唐麗娜踉踉蹌蹌地跑出來，身上有些被火燎傷的痕跡，看到路易往裏跑順手拉住了他。

　　路易只是毫不猶豫地甩開她的手然後跑了進去。

　　……

　　「當時你在研究所外面對嗎？」

　　「對，」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因為一個我們組負責的實驗品不翼而飛，我當時心情很糟糕，本來想上去抽煙，想想還是決定出去走走。」

　　旁邊的警員點了點頭，他已經確認過了監控，這位研究員明顯是從上面下來走到外面去的，爆炸確認發生在頂樓，雖然直到現在也沒找到理由，但是從監控和巡視機器人裏截下來的畫面，在他離開頂層的時候，一切還好好的。

　　事發當時已經在研究所外的這位研究員，明顯和差不多二十分鍾後發生的大火爆炸沒有多大關系，而且檢查過他的私人物品，沒有任何點火設備，這年代的電子煙根本不需要打火機來點燃，浦文身上當然沒有這種東西。

　　於是，這個離事發地最遠的人，最先被排除了懷疑。

　　「好了，你可以走了，記得保持通訊暢通，有問題的話我們會隨時和你聯絡。」警員同情地看著這個臉上纏著繃帶的研究員，聽說他是想沖進去救自己的導師，結果整個研究所就他傷得最重，今天畢竟是公休日，本來上班的研究員就不多。想想他的勇氣，警員對待他的態度難免多了幾分溫和。

　　路易順路就拐去了醫院，這年代的整容手術已經十分完備，但其實他並不需要。在拿到整容證明手術單之後，他就在醫院悄然消失。

　　這一次，他的容貌被毀，連手指上的皮膚也被灼傷，指紋自然也不再有效，只等過一陣子靠著遊戲系統輕輕松松換一張臉再去戶籍科，就能悄無聲息地將所有的資料換成他的。

　　磁懸車緩緩上浮，朝著既定的方向飛馳。

　　路易終於放松下來，靠在了柔軟的皮質座椅上，慢慢開始回憶浦文的相關資料，本來這個未來世界新生兒的出生率就一直是負數，在全球的人口都開始負增長人類越來越少，偏偏又開發了外星系的時候，就出現了大規模的試管嬰兒計劃，這些孩子由政府負責教育撫養，浦文就是第119批次試管嬰兒，因此無父無母無親族。

　　浦文，男，27歲，藍瑞爾研究所二級研究員，畢業於卡瑞明斯大學，生物學博士，單身。

　　無知最可怕，而他卻需要生存。這無關卑鄙與否，只是在這個未來世界，他對一切都太陌生。

　　上一輩子，你毀了我的人生，這一世，我決定竊取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