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等胤禩再次醒來時已是當天下午，用完膳步出帳篷時，已日下西沉。

　　胤禟就在這樣落日的餘暉中，佇立在不遠的草坪中，背著夕陽，背對著自己，認真的望著遠方。

　　背影帶著一點悲觀和絕望，即使不想承認，可胤禩還是明白那樣的絕望同自己有關，並且最可悲的是對方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悲觀和絕望，但仍放任自流。

　　像是感覺到身後人的視線，他緩緩地轉過身，抬頭，微紅的夕陽打在他俊美的臉上，有種難以言明的魅惑。

　　不意外地看見自己身後那熟悉的身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還有……心中一廂情願認定的伴侶，他忽然笑了開來，同以往一樣眼角微挑。

　　那人一如往常，穿這身青色的長衫，在這漫天飛舞的黃沙之中，那像是沾染了江南水氣的身影，猶如清流一般，緩緩的流入他的心中。

　　雖看似柔弱，但這幾年來運籌帷幄，步步為營足以讓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自己知道他的才學和能力。

　　只要他願意縱橫捭闔，經天緯地，又有何難，

　　這是就是自己看上的人，自己畢生都要跟隨的人。

　　上窮黃泉，下碧落。

　　一生，愛過，足矣，他本就不是個貪心的人。

　　一股子莫名的自豪感從心間升起。

　　步伐在自己大腦尚未做出指令之前就已踏出，不由喚道：“八哥。”

　　音色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流瀉而出的確實某種過於深刻和壓抑許久的情感。

　　“恩。”胤禟的叫聲換回了胤禩的思緒。

　　“你還真能睡啊。”胤禟回復了以往的神態，略帶不屑的樣子道。

　　說來也是，自己有好久好久沒睡的這樣舒坦過了吧，胤禩心中想到。

　　“不會是傻了吧。”胤禟裝模作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轉而又摸摸額頭。

　　“很好玩嗎？”在他面前自己總是發不起火來，胤禩略感無力的轉過頭去，卻看到了，旁邊帳篷口的一人。

　　他冷漠的看著自己，目光仿佛要將自己身上砸出個洞來。

　　胤禟察覺到異樣，也跟著看了過去，

　　見是胤禛，嘴角揚起一抹似早晨般的嘲笑的弧度。

　　當然在他身旁的胤禩並沒有看到。

　　胤禛略略皺眉，隨後緩緩的邁開步伐，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接近時，又沉默的從他們身邊邁過，向十三現下的住處走去。

　　因著昨夜的場景，使得胤禩對於他們之間過往的一切，又產生了動搖。

　　但人生本就是如此，人總是在不停的做出選擇，在捨與得之間徘徊不定。

　　和自己扯上關係的人還真夠可憐的，胤禩不由自嘲一笑。

　　“八哥，九哥。”胤礻我風風火火的跑來，二話不說拉起二人就像來處而去。

　　“十弟，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裡？”胤禟道。

　　胤禩雖沒有講話，但也疑惑般的看向胤礻我。

　　“到了就知道了，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好好逛逛。”胤礻我拉著人停業沒停的繼續向前。

　　“如此毛毛躁躁，被人看到，成何體統。”胤禟由他拉著向前走著，嘴上人不放過的說著。

　　“就你，也有資格教訓我。”胤礻我是之以鼻。

　　“怎麼不能，好歹我也是你九哥。”

　　“你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了那麼幾個月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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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又抬杠，一日不吵架就受不了是不？胤禩心中叫囂，當然也只在心中叫囂而已。

　　原本走的好好的胤礻我突然停了下來。

　　胤禩疑惑的看去，見一小太監站在前邊，是皇阿瑪身邊的人。

　　那小太監看到胤礻我怒氣匆匆的樣子，小聲道：“蒙古那邊又來客人了，萬歲爺請幾位阿哥過去。”

　　三人疑惑對望，繼而跟了上去。

　　胤禩趕到主帳是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一個他將要忘記了的人。

　　那人顯然也也見到了他，不著痕跡的沖他笑了笑。

　　胤禩沒有多加理會，連同胤禟和胤礻我想康熙行禮後，坐至一旁。

　　“難得你有心了，親自過來問候，不知令兄現下如何？”康熙示意那人也坐至一旁，客套道。

　　“大清皇帝皇帝尊臨邊境，巴圖來看看是應該是的，王兄最近身子略感不適，否則定會親自前來，望大清皇帝陛下見諒。”

　　他一口一個大清皇帝陛下，挑釁意味十足。

　　近幾年蒙古在葛爾丹的帶領下，雖不知長了多上本領，但脾氣倒是長了不少，康熙心中面不改色的掃了他一眼。

　　只此一眼卻讓巴圖覺渾身一陣激靈，冷汗直冒，不敢與之對視，略帶尷尬的轉過臉去，卻瞧見了剛同八阿哥一起進來的那人，俊美異常的那人，鄙夷的眼神。

　　桌下雙手緊握，面上卻帶笑的對康熙道：“托陛下的洪福，也正是因為此次讓我遇到了一見鍾情的夢中情人。”說著朝一直站在邊上的琉敏看去。

　　“哦……一見鍾情，是琉敏丫頭？”康熙故作不解道。

　　“正是，我同琉敏姑娘並不是第一次見面，其實本來我下午就已經到來，當時馬兒不慎踩到鋒石發狂，將我摔至馬下，人雖並無受傷，但卻掉落沼澤之中，要不是琉敏姑娘搭救，想來這回我已經歸天了。”說著溫柔的看向琉敏。

　　有問題。這是眾人一致的反應，草原上有利石並不奇怪，可他堂堂一個蒙古王爺，葛爾丹的胞弟，出門難道連個侍從都沒有？那他現下身後的這些都是從那冒出來的。

　　當然並沒有人問這個問題，既然他敢當面說出來，那一定已想好後面的臺詞。

　　見此場景，十三扶住酒杯的手細微的顫動了一下，沒有逃過一直關注他的其其格的眼睛。

　　眼神不善的瞪向琉敏。

　　“哦，原來如此，琉敏丫頭確實不錯。”隨即話鋒一轉，又道：“朕本想讓她做朕的媳婦。”

　　“嗯，不知陛下想將她許給那位阿哥。”巴圖起身道康熙身前做一蒙古手禮道：“不知能否讓我同他比試一番？”

　　如此說來，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除十三外其他的阿哥均已成婚。

　　但胤禩卻發現其其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胤祥站了出來。

　　“這是……十三阿哥。”看來巴圖在他們身上應該下了不少的功夫。

　　“正是。”

　　“今日再此場地有限，我們就比摔跤，如何？”巴圖目光略帶挑釁。

　　摔跤向來是蒙古人的拿手好戲，擺明瞭就是佔便宜，但也擺明瞭就是看准了對方定會接受。

　　“好。”胤祥應道，“請。”

　　胤禩發現這回其其格臉上的神情愈加有趣，似欣慰，又似不滿。看來這次巴圖的到來和她脫不了干係。

　　帳篷外。

　　雖然胤祥平日裏在京也常玩摔跤，但對上個中好手的巴圖，還是相差甚遠，沒一會就被他摔於地上。

　　巴圖眼中的不屑一掃而過，隨後笑笑的對胤祥伸出手。

　　躺在地上的胤祥忽然笑了開來，還是那種猖狂灑脫的笑容，就著對方的手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再來。”

　　他的笑容讓巴圖為之震撼，這個男人就算滿身狼狽也還是那樣子自信桀驁，眼底的銳利依舊，瀟灑的氣勢依舊，還帶了分胤禟似的，看似輕佻風流的笑容。

　　這就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巴圖心中不由感嘆道，一個允文允武，年紀輕輕就大敗我軍的大阿哥，一個看似溫文，實則尖銳、才驚決絕的八阿哥，一個深藏不露的四阿哥，還有一個現下不清底細，但絕不同凡響的九阿哥，還有遠在京城的太子爺。

　　而面前這個，愛新覺羅？胤祥，在落日的餘暉下，他就好比振翅高飛的雄鷹一般，馬上就要衝破了天地，自由的遨遊蒼穹。

　　自己不如他。

　　眼角瞥見那女子，是叫琉敏吧，她正滿臉愁雲，憂心忡忡的看著胤祥。

　　她是在擔心他吧？

　　那你呢？你是因為喜歡他，還是因為……他不看你，所以你才要嫁他……

　　其其格……

　　“我認輸。”巴圖突然道。

　　胤祥先是一怔，隨即了然一笑，伸出手，巴圖順勢握住，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琉敏鬆了口氣，十三贏了也就是說……略帶羞澀的低下頭去。

　　有人開心當然也定會有人不開心，本癡癡的看著十三的其其格，聽了此話全身如石柱般僵住，不敢相信的看向巴圖，隨即憤然離去。

　　其其格憤怒的離去，除了知道實情的巴圖之外，也只有胤禩發現了而已。

　　巴圖見她離去的身影，神情有片刻的落寞，全都落入了胤禩的眼中。

　　又是一為情所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