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迷心竅(含小劇場)
下午五點。
刑警小齊坐在監控車裡,一邊啃麵包,一邊盯著畫面中的陳離江。
「喂,沒什麼異常吧?」搭檔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齊咽了口麵包:「沒有。剛才曾方平過來找他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兩個人都上生產線了。」
搭檔在他身邊坐下:「小心點。剛才小白來電話了,說曾方平有可能是第三起案件的疑犯。他們現在去寶安寺查線索了。兩個都要盯緊。不知道這曾方平,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留下了腳印,要是他告訴陳離江,可就打草驚蛇了 。」
小齊抹了一下嘴答:「應該沒事。你看,他倆在生產線上幹得好好的。再說啦,不是有我們看著嘛。」
果然如小齊所說,接下來一段時間,車間裡一直很正常寧靜。只是他們的車停在廠區院子裡,車間裡的攝像頭畢竟有限,並不能時時刻刻鎖定兩名疑犯。不過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出現在畫面裡。
五點半。
小齊靠在椅子裡,盯著屏幕,突然一下子坐直了:「出事了!」搭檔立馬看過來:「怎麼回事?!」
只見畫面中,一個年輕工人,也不知怎麼回事,衣服被勾在了機器上,整個人正被捲入切割機。而他所處的位置是個偏僻的拐角,只見他面色驚恐地張嘴大聲呼救,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圍噪音太大,一時竟沒人過來。
「趕緊救人!」搭檔拉開車門跳下去,小齊緊隨其後。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分鐘內。
兩名刑警跑進車間,果然聽到機器轟鳴如雷,幾乎掩埋住隱約的呼救聲。他倆趕緊衝到角落裡,一個跑去關機器,一個抓住那名工人,拼命往外拖。他們的出現,終於也引起其他工人的注意,全都大驚失色地圍過來,搶在千鈞一髮之際,把那名工人救了下來。
「不對小齊!」搭檔刑警看著切割機,「刀片被人拆掉了。」
小齊渾身一震,兩人立刻舉目四顧,可是圍在他們身邊的幾十名工人裡,哪裡還有陳離江和曾方平的身影!
——
「跑了?!」白錦曦握著手機,與身旁的韓沉對視一眼,「馬上匯報分局,請求增援,將這片區域封鎖,這次一定不能讓他們跑出去!他們現在是亡命之徒,讓大夥兒都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白錦曦盯著前方路面,他們剛從寶安寺回來,已經接近老城區,前方就是巷道了。
韓沉在開車,坐在後座的周小篆眼尖,忽然指著窗外:「老大,那有摩托車!」
韓沉和白錦曦同時轉頭望去,那是巷口的一家汽車修理車,果真停著兩輛摩托。
在巷子裡,摩托車自然比轎車快捷方便無數倍。
韓沉立刻將車停在修理廠門口,白錦曦第一個跳下去,跨上一輛摩托車,戴好頭盔,然後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丟給聞訊趕來的老闆:「抓犯人呢!徵用了,回頭給你送回來!」
老闆和伙計看到停在門口的警車,都被這陣勢嚇到了,也沒敢多說什麼,開始張羅關捲閘門了。
周小篆連忙跑到錦曦身後,抓起另一個頭盔戴了上去。韓沉抽出手套戴上,跨上另一輛摩托車,誰知一個伙計走過來:「警、警官,這輛還沒修好。」韓沉踩了一腳,果然發動不了。他抬頭望去,就見白錦曦已經發動了摩托車,而周小篆摟著她的腰,正要往上跨。
韓沉跳下那輛問題摩托,走到周小篆身後,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小篆十分不解地回頭:「韓神,你為什麼拉我?」
韓沉戴上頭盔,跨了上去:「那輛壞了,你想其他辦法。」
「啊?」
白錦曦正卯足了勁兒,在發動車子,同時在腦海裡盤算大致線路,十分專注用力,又戴著頭盔,所以完全沒注意身後動靜。只是盤算來盤算去,發覺腦子裡線路圖如同蜘蛛網混亂一片,最後決定放棄,繼續依靠身後的周小篆。
這時感覺身後一沉,有人坐了上來。她就毫不猶豫地一腳油門,一馬當先飆了出去。
周小篆愣愣站在原地。這時,有熱心的伙計推了輛自行車出來:「警察同志,你看這個行嗎?」周小篆一咬牙,騎了上去,沒關係,他還有兩條腿呢,拼了!
——
白錦曦開了一會兒,才發覺身後的人特別安靜。而且也沒摟住她,只是兩人的頭盔難免挨在一起,才令她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
嗨,小篆今天是怎麼了?
她開口:「摟著我的腰啊,想掉下去啊?趕緊看看,前面左拐還是右拐?」
身後的人安靜了幾秒鐘。
忽然, 她就感覺到一具溫熱的軀體,緩緩貼了上來,將她包圍。
然後一雙戴著黑手套的手,從後面環了上來,沒有摟她的腰,而是緊挨著她的手,同樣握住了車頭的把手。
「我來開。鬆手。」他低沉的嗓音隔著頭盔傳來,就在她耳邊。
白錦曦的心就這麼突地一跳,依言鬆開了手。他立刻接管了車頭,黑色手套緊握把手,腳下一踩,摩托車的速度立馬提升了。
「小篆呢?」她問。
「後面。」
「哦。」
傍晚的陽光灑在石板路上,稀疏的行人,看到他們,紛紛閃躲。白錦曦雙手抓著車頭,四處打量是否有可疑跡象。而身後的韓沉,完全是標準賽車手的姿勢,手臂沉穩環繞著她,身子向前伏低,貼在她的背上。有幾次,白錦曦感覺到他的頭盔,擦過她的脖子。這意味著他的頭就靠在她的肩膀上。
這感覺有點奇怪。因為以前周小篆可沒這麼簇擁著她騎過車,小篆都是摟著她的腰依附於她。
可也許是陽光太好,靠在他的懷裡,她心中居然還有種溫暖的感覺。
一路,誰也沒說話。
白錦曦的脖子卻莫名地快要僵硬掉了。
「發現目標、發現目標!」白錦曦腰間的對講機傳來急促的聲音,「兩名目標往道里巷方向逃竄。附近警力立刻增援!」
白錦曦抓起對講機:「我是白錦曦,韓沉跟我在一起,馬上過去。」
摩托車一個急轉彎,白錦曦的身體隨之往旁邊一倒,嚇了一跳,立馬抓住他的胳膊。而他的胳膊紋絲不動,擋住了她的身體。
白錦曦重新坐穩,立刻收回了手。
——
道里巷。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這條巷子因為待拆遷的老樓比較多,所以這時間沒什麼人。放眼望去,有住戶炊煙裊裊,也有半座如廢墟般的破樓。
白錦曦和韓沉下了摩托車,一左一右,慢慢向前。
地上有兩串足跡,大約是踩到了污水,不連續,但是清晰。
白錦曦抬頭望瞭望巷子裡稀疏的住戶,以及兩面青色的牆,低聲問:「從腳印看,是他們嗎?」
「是。」韓沉單膝跪著,戴著黑手套的手,按在地面上。
兩人起身,循著腳印,再度往前逼近。
韓沉突然腳步一頓,臉色微沉。
白錦曦轉頭看著他:「怎麼了?」
「思思住在前面。」
白錦曦一怔,兩人加快步伐。結果到了巷口,就看到了思思的小賣部。
天還沒黑,卻是屋門緊閉,一點動靜也沒有。
白錦曦心裡咯噔一下,不會那麼巧吧。但是轉念一想,又極有可能。兩名罪犯被警方逼入這條小巷,周圍已設下天羅地網,走投無路。而思思的小賣部臨街、門窗大開,孤兒寡母又容易制服,簡直是現成的避難所。他們在裡面暫時避過警方搜索,再逃生,是最好的選擇。
「跟著我。」韓沉貼到牆上。
白錦曦緊隨其後。
兩人一路小跑到小賣部的窗戶底下,竟一點聲響也沒發出。白錦曦看了他一眼,他抬著頭,側臉輪廓十分鮮明,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棋逢對手的搭檔,感覺居然很……爽。
揮灑自如、劍走偏鋒的爽。
韓沉看著她,打了個手勢。白錦曦會意,他的意思是讓她去後門守著,他自己從前門突破。
但這等於也把最大的危險給了他。
她靜了一瞬,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邊心口,意思是讓他當心。
他輕輕點了點頭。
白錦曦轉身,沿著牆根往屋後繞。誰知剛走了幾步,突然就看到後門「哐當」一聲被人推開,一個人跑了出來,瞧那樣貌身形,不正是陳離江!他竟滿手鮮血,手裡還拿著把刀,繃著臉朝前方跑去!
白錦曦心裡一驚,拔腿就要追,誰知肩膀一下子被人按住了。
「我去。」韓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白錦曦一轉頭,看到他的臉一閃而過,眼睛里墨色深沉。
轉瞬間他就鬆開她的肩,朝前面跑去。他跑得比陳離江更快,很快就追著他,消失在巷子盡頭。
白錦曦定了定心神,轉頭看著不遠處敞開的後門,慢慢逼近。然而靠得越近,她就越清晰地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然後她聽到了有人哭的聲音。
白錦曦再無遲疑,貼著牆根就躥進了屋子裡。然而剛走幾步,她就被眼前所見驚住了——
屋子裡開著燈,滿地血泊。思思衣衫破亂地抱著孩子,躲在牆角里,兩個人都在哭。而床邊地上,躺著個男人,身中數刀,幾乎成了個血人。而他瞪圓著眼,臉色蒼白,顯然已經斷了氣。
不正是曾方平!
看到白錦曦跑進來,思思一愣,抱著孩子哭得更大聲了,是那種終於放開了的哭聲。白錦曦迅速看她一眼,然後查看一周,確定無人後,立刻跑到兩人面前蹲下。
「警官……」思思一把抱住了她。錦曦這才看到她不光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脖子上還有一圈深深的勒痕。
錦曦將她和孩子都摟在懷裡,她無法設想剛才在這裡發生了什麼,而且還是當著孩子的面。她深吸口氣,柔聲安撫她們:「沒事了,沒事了,警察馬上就趕到,你們什麼事都不會有。來,思思,聽我說,先跟我出去,不要讓孩子待在這裡。」
思思哭得肝腸寸斷,抱起孩子點了點頭。錦曦從床上拿起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三人起身往外走。
「發生了什麼事?」韓沉出現在門口。
白錦曦第一眼看到他,心裡就「噔」的一下。因為他背光而立,手臂上卻沾滿了血跡,黑色Polo衫上也有浸濕的痕跡。
「韓大哥……」思思捂著臉抽泣,韓沉走過來,跟錦曦一起扶著她。他低聲說:「沒事了,先出去。」
「嗯。」思思點點頭。
隔著思思,白錦曦望向韓沉。他察覺到了,側眸看著她。
「沒事吧?」她小聲問,「那個呢?」
「沒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上面的血跡,又放下,「不是我的血。那個已經抓到了,扔給小篆他們了。」
錦曦鬆了口氣。
一走出去,就見門外已經站了不少警察,比較寬闊的巷口,還停了兩輛警車。路燈下,陳離江就被關在其中一輛警車的後座裡,身旁是兩名警察。
白錦曦長長地吐了口氣。
——
警察們開始了現場勘探,思思也終於將孩子哄睡著了,放入一輛警車的後座裡。她轉身看著韓沉、白錦曦和周小篆等人,慢慢在車旁坐了下來,眼中再次泛起淚水。
……
思思是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看到那兩個人的。
兩個看著都有點眼熟,應該都在她這裡買過煙。他們站在牆角說話,偶爾抬頭朝她這邊看。看得思思心裡有點發毛。
然後他們就走了過來。
「拿包白沙。」瘦一點那個青年人說。
思思鬆了口氣,彎腰進櫃檯給他們拿煙。猛然間眼前黑影一閃,另一個結實些的竟然直接翻進了櫃檯這邊。思思心一驚,但已來不及了。
她被他們捂著嘴拖進了屋裡,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們關上了店門。
一進屋,陳離江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玩耍的豆豆,也是一愣。
然後母子倆就被驅趕到床上待著,陳離江拿著刀,威脅她們不許發出聲音。思思哪裡還敢,只能抱著孩子盡量安靜再安靜,只求他們趕快走。
天色漸漸暗下來。
似乎有人從小店門前跑過。
又有人跑過。
屋內的兩個男人也漸漸焦躁起來。尤其是曾方平,不斷地問:「陳哥,怎麼辦?怎麼辦?」
陳離江卻似乎很平靜,說:「我們可能跑不掉了。」
這話卻令曾方平更焦躁了。
曾方平是什麼時候對她動了念頭呢?思思也不知道。也許是陳離江的話讓他絕望,也許是天越來越黑,他看她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陳哥。」他說,「反正跑不掉了。我這輩子都完了。我一次還沒搞過女人,我把她搞了吧。」
兩人同時轉頭看著思思,只看得思思心肝欲裂。
「不要!別這樣。我不會對警察說的,我沒見過你們……」思思拼命討好求饒。
「別碰她。」陳離江打斷了她的話,「她還有孩子。」
思思陡然鬆了口氣,陳離江轉頭,目光跟她一對,那目光平靜而深邃。
曾方平卻不太高興,一直看著她,眼睛有點紅。
抽了幾根煙,陳離江站了起來:「走吧。闖得出去就闖,闖不出去就認了。」
曾方平已經站了起來,突然又說:「陳哥,我們倆分開走吧。目標比較小,你先走。」
陳離江想了想,大概也覺得這樣逃脫機率更大,點點頭。他看一眼床上的思思,說:「逃命要緊,別碰她。」
曾方平應了一聲。
思思的心狠狠一沉。
結果陳離江剛從後門走出去,曾方平就轉頭看著她。
那目光猶如困獸。
他朝她撲了過來。
是什麼時候被曾方平掐住了喉嚨呢?思思迷迷糊糊也有些記不清了。她本來不打算反抗,可是當豆豆哭著衝上來要媽媽,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時,她就開始掙扎了。
她的呼吸越來越艱難,大概曾方平手忙腳亂,也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殺人,只是拼命想讓她安靜下來。
思思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然後她就用僅餘的力氣開口了:「豆豆……閉上眼睛,乖,媽媽沒事,叔叔只是……在跟媽媽玩遊戲,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孩子。
閉上眼,你的世界什麼都沒發生。
突然間,一切都停止了。
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鬆了。曾方平悶哼了幾聲,表情變得扭曲,然後趴在她身上。
思思開始大口大口喘氣,然後就看到曾方平全身是血被人推開。
陳離江臉色陰沉、眼睛通紅地站在他身後,手上是一把刀。
思思嚇得連忙將孩子抱在懷裡,母子倆縮成一團,她伸手摀住孩子的眼睛,不讓他看眼前的一切。
陳離江靜靜站了一會兒,思思大氣也不敢出。
「孩子不用閉眼了,因為他不能傷害你們了。」他說。
……
天已經黑了。
白錦曦和韓沉站在路燈下,望著不遠處,思思坐進了警車,撫摸著孩子。還有陳離江,坐著警車走了。
「他一向冷靜自製。很可能是看到一個母親被強姦,還有思思在最後關頭對孩子說的話,嚴重刺激了他,讓他情緒失控,殺了曾方平。」她說,「他傷害了幾條無辜女孩,卻救了這一對母子的命。」
「母愛。」韓沉低頭點了根煙,甩了甩火柴,看她一眼,抽了一根給她。
白錦曦卻沒接,說:「我只有查案壓力大的時候才抽。現在案子結了,我要禁慾了。」
韓沉笑了笑。
燈光有些暗,他的臉也染上一點光澤。白錦曦突然發現,他笑起來其實很溫和。
當然,也很帥很帥。眉毛、眼睛、鼻樑、嘴唇,線條都非常清晰。
看著他,錦曦突然有了種想要嘆息的心情,轉頭,望著夜色中的老城區。一時兩人都沒說話。
這時,不遠處有名刑警站在警車旁,招呼她:「小白,我們回所裡,走嗎?」這里路窄,只有兩輛警車開過來,一輛押陳離江走了,還有一輛坐的是思思母子。其他警察得步行一段,回路口的警車上。
白錦曦看一眼停在身旁的那輛摩托車,答:「你們先走吧。我得把這摩託車給人家送回去,再回所裡。」
她跨上摩托車,天氣太熱,現在不趕時間,不戴頭盔了。發動了車子,她轉頭看著韓沉:「你……」
身後座位一沉,韓沉已經跨坐上來,將手裡的煙頭一丟:「走吧。」
白錦曦怔了一下:「你不跟他們一起走?」
現在好像……沒有共騎的必要了。
「你認得路?」
白錦曦一下子被擊中要害:「哦。」
摩托車平穩啟動,白錦曦握著車把,偷偷往後瞟了一眼。這次他沒伸手過來說要騎,當然也沒摟著她的腰。也不知道他手扶在哪裡,身體跟她保持著一小段距離。但是她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
騎了一段,白錦曦心念一動,說:「要不我們直接騎回所裡吧。反正徵都徵了,現在個人送回去,咱們還得去坐公交。先回所裡,晚上我下班,正好順路給人送回來。」
「嗯。」他答。有一絲呼吸噴在她脖子上,白錦曦全身微微麻了一下。
慢慢轉向,騎往派出所方向。
他的手突然從後面伸過來,跟白天時一樣,緊挨著她的手,握住了車吧。
這次他沒有戴手套,也沒戴頭盔。身體輕輕貼了上來,呼吸就在她脖子旁邊。
「鬆開。」他在她耳邊說出兩個字。
「哦。」錦曦把手放開。
夜色很靜,有風迎面吹過來。駛出老城區,前方就是一條大橋,橋下流水很暗,也很平緩。映著兩岸的燈光,顏色溫暖。
再往前開,就是條林蔭道。周圍有學校,籃球場上還有人在跑動打球;有商場,燈光很亮很吵。林蔭道上,光影交織,行人和車輛都不多,摩托車的引擎聲變得很清晰。
錦曦坐在他身前,身體一動不動,抬頭看著前方。而他也很安靜,一路一句話也沒有說。
——
抵達所裡時,已經快八點了。
韓沉停好車,先跨了下來。
「你先上去,我抽支煙。」他說。
「哦。」白錦曦也下了車,兩人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審訊室在二樓,白錦曦直接上了側面的樓梯。走到二樓拐角處,下意識轉頭,就看到昏黃的路燈下,眼前的一切如同混沌的油畫般定格了。韓沉靠在一樓牆邊,低頭正在打火點煙。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而他一身上下都是黑的,唯獨那張臉白皙清晰。他垂著眼眸,一口又一口地抽著,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離得很近,又很遠。
白錦曦看了一會兒,就轉身上了樓。
她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兩人共騎摩託車的畫面。
剛剛的韓沉,居然令她感覺到了溫柔。
不過轉念一想,一定是她想多了。同事同騎而已,要說親近,周小篆每次還摟她的腰,怕死的時候還纏著她不肯放手呢。
想多了想多了。
小劇場之《男人的煩惱》
韓沉討厭跟女人的肢體接觸,並不完全是因為未婚妻,或者是感情潔癖。而是……
從小到大,就很討厭。
小時候,因為長得太好看,家世又好,籃球打得好,功課也好。所以總有很多女人圍在他身邊。幼稚園、小學、中學……有的時候他甚至還莫名其妙,就有女人為他爭風吃醋,打架吵架、互相陷害……他上課時有女人爭搶他同桌的位置;他春遊時誰都想跟他手拉手;他站在操場角落抽支煙,還有群女人偷偷站在樓上感嘆好帥好帥,結果還害他被教導員給抓了。
所以他從小就有了個認識,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非常麻煩。
於是從小學起,他就是一個孤傲冷清的少年。對女人說得最多的幾句話就是:「別碰我。」「走開。」以及「我不喜歡你,再見。」
所以那個時候,韓十三少還有個外號,叫……「韓處」。咋一聽,還以為是個機關領導的稱謂。有一次,父親聽到有人這麼叫他,還覺得挺有意思:「怎麼……自己還給自己封官啦?他們都叫你什麼……韓處?」
那時韓沉到底還是個青蔥少年,臉紅了。答:「主要是她們太麻煩了。」
結果後來,他還是喜歡上了最麻煩的那一個。真的很麻煩,又挑剔又愛美,明明平時頤指氣使,傷心起來卻細膩敏感像隻小貓,要人哄要人寵。可韓沉就是寵得心甘情願。兄弟們看到他談戀愛的模樣,簡直要瘋了,都說:我靠,韓哥,這麼疼女人不行,將來小心被女人欺壓到頭上。韓沉答:「閉嘴!我願意。」
再到後來的後來,他明白了。真的是……千金難買他願意。上天讓他小時候飽經女人的騷擾和磨難,就是要讓他把所有的憐惜、所有的溫柔、所有的好,都攢著,攢著留給這一個女人。
韓沉覺得這樣非常好。
不過有了她之後,偶爾韓沉一個人待著,會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年輕英俊的男人有些心酸,也有些激動。
他想:終於有機會擺脫「韓處」的稱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