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銀屏幾個人被帶走的消息,宮中大部分人已經知曉。但是皇上不動聲色未下處決的行為,一部分人是覺得曹貴妃深受寵愛皇帝打算漠視此事,一部分是覺得宮中風雨即來需要小心謹慎,還有一部分則是心裡有鬼,深怕皇帝打著秋後算賬的主意,那他們真是一個都跑不了。
未幾,朝堂上。
文官武將都已上奏事情完畢。朝堂上一片靜默,皇上卻未曾讓人宣告解散朝會,就這麼詭異的沉默著。
皇上沉默的看著朝堂上的官員們,秦王的話再一次浮現在耳旁,掌控宮中,這話何等可笑,身為帝王居然連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不清楚!枉為帝王!
過了許久,皇上才淡淡的開口道:「朕欲設東緝事廠,分內外兩部。內部為宦官執掌,行皇宮內外監察監督之責,外部抽調侍衛精英,為朕親衛之一,行護衛,監察百官之責。兩部體察世事,上達天聽。」
目光掃過下面一眾官員,以曹尚書為首的文官系自然不會也不敢出面,他十分清楚這事緣由牽扯到後宮曹貴妃,前一陣子宮中發生的慘案別人不清楚,曹尚書不可能不清楚。
都察院的幾位言官相互看看,略搖了搖頭,帝王此時正暴怒中,自家安危受到威脅,這種時候出去阻止恐怕縱然身死怕也留不下什麼好名聲。
文官沒反應,武官更沒有出頭的,幾位國公爺眼一瞇,這事和他們沒關係,下面的武將們,懂的不參與,不懂的也不敢隨便參與。
天元帝見無人反對,哼了一聲,起身,一揮袖,退朝。
眾人退下,不知為何,都覺得腦袋上沉甸甸的。
皇上設立東廠的事情傳到了後宮,第一個心驚的就是曹貴妃了,她如今之所以能夠運籌帷幄,不過是因為宮中眼線夠多,才能對症下藥討好皇上。她咬牙,這東廠之中必須有上層眼線,否則,在這宮中束手束腳的,以後大事如何成功。
而此時的秦王殿下,背著手,看著院子的樹花開的茂盛。小三子已經能下地了,偶爾會趁著沒人的時候在屋子裡遛彎,他從門縫中看著身長玉立的秦王殿下,面無表情。
眼前的花開的繁茂,秦王殿下卻回想起曾經。銀屏的案子根本無人知道,固然因為他的出面,救下了小三子,但是隨後銀屏被送往掌刑太監處,無聲無息的就死了。直到他掌權之後,才偶然間發現了宮中曾有此慘案。
他那個時候也不過是把小三子送到認識的大太監處,後來再未曾過問過。
卻是這樣一個小太監,在他身死之後,在宮中興起一番風浪,最終行刺當時皇帝未果,被判了剮刑。
秦王殿下當時就站在行刑現場,眼看著小三子被一刀一刀剮死,卻始終沒有流露出後悔之色。秦王殿下有很多忠心之臣,他這樣一個小小人物的報恩卻讓他刻骨銘心。那也是他最痛恨自己無能為力之時。
就如現今,他本可以早日將小三子解救出來,但是他換了一個方法。小三子並不是毫無能力,事實上恰好相反,他當時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太監,面見聖上的機會都沒有,卻能精心籌劃,縝密行事。事實上,若不是當天恰好有武官在場,他的行刺,成功機會十分之大。當時的皇帝也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會恨的要一刀一刀的剮死他。甚至在他死後,依舊噩夢連連很久。
而如今,原本是二皇子燕王殿下上位時期的東廠,被他父皇先行建立出來,真是不枉費了他提前找人將開國皇帝的生平傳紀放在皇上最順手的地方。
他素知天元帝習慣,常常讓人放幾本書籍在寢宮龍床旁邊,偶爾拿來翻上幾次。
而確定天元帝已經讀上了開國皇帝傳紀之時,也剛好到了該銀屏事發之時,幾句點撥,天元帝立刻回想起太祖時期活躍的暗司探子,當年正是有暗司在,開國皇帝才對前朝後宮瞭若指掌,威望空前。
天元帝不是不羨慕的,只是開國皇帝的繼任者明面上下旨罷免了暗司,之後暗司只能在暗中活動,如今何不藉機把暗司光明正大放在檯面上?
而此時,讓天元帝有機會有借口設立親衛的銀屏案中唯一倖存者,就在他的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小三子進宮沒多久,本身背景無依無靠,又是在曹貴妃處險些喪命,只要秦王稍微運作一番,就可以由皇上親自收小三子進了東廠,憑借小三子的心機城府,登上廠公這一位置,也不是沒有希望的。
只希望,秦王殿下轉身,看了那屋子裡的小三子一眼,他能抓住這個機會。
天元帝的東廠籌劃事宜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好歹也是在位多年的帝王,手頭上有些值得信任的暗地裡人馬也是十分正常。這次也終於有機會亮亮這些人馬,給群臣以及後宮展示下他的手段。
不過讓人意外的事,第一任東廠內部廠公的位置,並不是天元帝身邊的大太監蘇誠,而是往日裡掌管皇帝內庫的一個中年太監,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此時卻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太監名為鄭高,乃是皇帝原本探子裡的密探頭子之一,他上位之後,二話不說,新進宮的小太監們,未滿十五歲根骨不錯的全部被調走,重新打造內部人員。
秦王殿下正是趁著這種時候,把小三子推到了天元帝的面前。
還記得他帶著小三子面見天元帝的那天,秦王殿下看著默默站在面前的小三子,輕聲道:「本王聽聞你日日憂心,夜不能寐,深覺自己辜負皇恩,幾度落淚,可有此事?」
當然沒有這種事情。
不過小三子秒懂,直接跪下道:「奴才對秦王殿下救命之恩感激不盡,但奴才到底是因犯錯才被銀屏姐姐責罰,如今在殿下這裡養傷已經不合規矩。還請秦王殿下通融,讓奴才回到掌刑公公那裡領罰。」
秦王殿下裝模作樣歎息了聲:「罷了,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吧。」
小三子恭恭敬敬的給秦王殿下磕了三個頭,什麼都沒說,離開了正陽宮。
而秦王殿下,則實行了他最後一步的推手,在隨後幾天挑了個機會,面見皇帝的時候,說了此事,還歎息道:「這奴才才剛養好傷,不知道這回若是再受罰,還撐不撐的下去。」
天元帝奇道:「不過是個小太監,既然皇兒如此可憐他,何不留在自己宮中?」
秦王殿下義正言辭的道:「這怎麼可以,這宮中宮人宦官們都是父皇的人,除非父皇賜予,怎可隨意留人。且這小太監對父皇忠心耿耿,兒臣也感於他的一片忠心,不忍拂其志。」
天元帝舒心的點點頭,「皇兒下次大可不必如此拘謹,罷了,既然如此,那小太監的確忠心可嘉,蘇誠。」
「奴才在。」
「傳話給鄭高,罷了,你叫鄭高過來吧。」
「是。」
蘇誠退下。
這東廠內廠公的位置,打從一開始就可以看出其權勢之高,蘇誠也不是不心動的。但是銀屏事發,宮中暗地裡流傳許久的鬧鬼一事,他居然渾然不知,沒有報給皇上。皇上沒查他失職之罪也是恩寵於他了,所以蘇誠這陣子,十分夾起尾巴做人。
那東廠內廠公的辦公地點,就在宮內,方便巡視宮闈,聽從皇上宣召。
那鄭高正帶了幾個心腹,統一訓練那群新晉的小太監們,別的不說,這批人必須身手夠好能夠完成任務。看著蘇誠進來,立刻拱手過來,「蘇公公。」
「鄭公公客氣了。皇上口諭,宣您覲見,咱這就走著?」
鄭高微微一笑,「蘇公公請帶路。」這鄭高長的倒是一臉正氣,濃眉大眼,身形魁梧,看起來渾然不像個太監,倒像個武將。誰知道這麼一個太監,居然是皇帝的心腹,蘇誠真是一點都不曉得。因此對待鄭高,蘇誠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這可是個奪寵大敵。
鄭高自然也不能小看蘇誠,雖然輪心腹,自然是鄭高更勝一籌,但是蘇誠常年跟在皇上身邊,皇上對其自有一番信任,要是偶爾上兩句讒言,鄭高也是不得不防。
二人面上一團和氣,心底下不知道動著什麼年頭。
鄭高覲見了皇上,就聽皇上把一個小太監交給他,還特意說了一句:「此人忠心耿耿,秦王也是推薦過的,你看著,是否得用吧。」
鄭高理解了皇上的話外之意,查查身家背景如何不說,也要查查其人和秦王殿下是否有額外的關係,若是沒有,這個人怕是就可重用了。
此時此刻,鄭高一點不擔心小三子會爭寵,要知道,現階段,東廠這邊,被皇上掛在心上的人越多,這邊就越受重視,以後的權柄也勢必會更大。鄭高巴不得這小三子身家清白是個可造之材,以後沒事多往皇上身邊溜溜,好處大大的。
說話間,鄭高就退下了,自去找那小三子。
他當然也是好好探查過一番的,畢竟當了多年探子,他自詡自己在看人方面多有心得,見到了小三子之後,倒是十分可喜,更兼發現此子根骨非常,習武方面十分有天分,身家清白,父母親人已經沒有了,在秦王殿下的正陽宮中養傷階段,也是被關在屋子裡不和其他人往來,特別是秦王殿下,根本跟他沒說過幾句話。
如此,剛好適合進東廠。
小三子此時正在掌刑太監處等待受罰。掌刑太監也知道他在長央宮是怎麼回事,但是小三子現在身份尷尬,縱然掌刑監裡有曹貴妃的人,這種時刻也不好動他分毫。
果然還沒過多久,小三子就被鄭高帶走了,成為了他的重點培養對象。鄭高還特意將他帶到一個前朝老太監那裡專門鍛煉身手,這老太監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卻是宮中實打實的一等高手,不過是不顯罷了。
鄭高的算盤打的精明,對自己的識人能力也十分有信心,卻不知道他最終就是在這麼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上瞎了眼,折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