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短短幾日間,燕王再一次登了秦王府的門,只是這一次,他心中不乏苦澀,萬萬沒想到,自己唯一的底牌居然就這麼被人掀了出來。如今宮中曹貴妃怕是已經瘋了一般的在找那詔書,也不知道太后能瞞的住多久。
這消息的來源就是宮中,燕王如何還想不到是誰的手筆,現在宮中手筆如此厲害的,就是三公公了吧。
秦王在書房曬著太陽打盹的時候,柳兒通報了燕王來了的消息,他打了個呵欠,覺得燕王這人實在不討喜,怎麼總在午睡的時候來呢。這話他無意識就直接說了出來,其他人沒反應,倒是旁邊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那是因為殿下您無時無刻不在打盹吧。」
秦王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人,毫不在意的笑笑假裝沒聽到,起身了,那人親自服侍他洗漱,替他披上披風,如今天氣越來越涼,也許是當年陰冷的天牢待過的後遺症,秦王自打回來就越來越怕冷。
燕王進得書房的時候,他那弟弟就坐在靠窗的書案旁邊,裹著披風昏昏欲睡,而在他印象中一貫面無表情殺伐果斷的三公公卻站在他那九弟身旁,替他攏了攏披風,見燕王進來,十分自然的行禮見人。
燕王深吸口氣,動了動手指,今日這局面,怕是沒那麼好談。
秦王在燕王進來的瞬間就醒了,一眼就瞧見了燕王那眼熟的小動作,遙遠的記憶開始甦醒,是了,燕王若是緊張起來,就有這種小動作。
看來燕王也是心裡沒底啊。
秦王微微勾起嘴角,他佈局了這麼久,有心算無心,現在就看燕王的應對了。
就見燕王笑的十分艱澀,「秦王真是好心機好算計啊,為兄自愧不如。」
秦王低頭笑笑,萬分熟悉他兄長這番套路,示敵以弱,待對方自滿之時窺得漏洞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燕王見秦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得先行坐下,這書房中今日不見其他人,三公公親自端茶,燕王苦笑,「竟勞動廠公大人替本王端茶倒水,真是受驚了。」
秦王沒出聲,微笑看著燕王一舉一動的作態,細細與記憶中做比對,覺得萬分熟悉。這會兒倒是三公公回話了,「燕王殿下這話不敢當,咱家不過是個奴才罷了。」
燕王看向秦王,秦王端起茶杯,「小三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二皇兄不嘗嘗?」
燕王低頭喝茶,心中盤算萬千,正想說些什麼場面話的時候,就聽到秦王道:「二皇兄,本王是個不耐煩囉嗦的,也不願像曹家那樣跟二皇兄打太極,如今咱們不如就開門見山的說吧。「
燕王知道自己落入了下風,也乾脆破罐子破摔,「是本王心思過重了,那本王就不如直說了,不管那詔書九弟是如何得知的,不過確有其事,本王只希望能如詔書一般。」
「痛快。」秦王拍了拍手,「那本王也不妨說出條件,若要本王助二皇兄登上大位也可以,只要秦王承諾,將東廠給本王。」
燕王瞇起眼,「小九這條件可過了,那東廠前身誰人不知,權利也是極大,若是小九要了東廠,本王這皇位不要也罷,不過一個傀儡,有何意思呢?」
秦王笑,「那就要看二皇兄的手段了,待二皇兄榮登大寶,難道還轄制不住一個東廠?」
燕王不信,冷笑道:「九弟是想說,待本王登基之後,就可以隨意制裁東廠了?那三公公,若是本王登基,你怕就是第一個為了你主子祭旗的了。」
三公公站在一旁,表情絲毫未變,沉默不語。
秦王側過頭,支著下巴,道:「二皇兄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您很清楚本王的意思,本王敢提出這個要求,自然有保住東廠的手段。您也應該很清楚您自己的處境,您覺得本王的條件過分,自然是因為您的實力不夠,本王若是拿這個條件與曹家談判,只怕很快就可以達成協議了。」
燕王依舊冷笑,不甘示弱的道:「那秦王何不去找曹家談判呢,想必曹家也必然不會如同本王一般任你獅子大開口。」
秦王不語,淡定的把茶杯遞給小三子,小三子默契的接過來,重新泡茶,滿上,確認不會太燙才遞了過來。
燕王稍微冷靜了下,有點後悔沒帶張庭之過來,這會兒實在缺少一個打圓場的,那三公公居然也不說話,只能自力更生。再開口的時候已經平靜了不少,「這交易九弟想做,本王也想做。大家何不各退一步呢?」
秦王笑了,「二皇兄這話差了點吧,所謂各退一步,本王可沒見到您退了哪裡。」
燕王:「東廠若是歸你,那麼東廠必須完全從宮中撤出去,本王可不想夜不安寢。」
秦王坐直了身體,面無表情的看著燕王,燕王心中一沉,就聽他那九弟道:「二皇兄,您覺得,弟弟我能否拿到父皇親自下的詔書,將東廠給本王的詔書?」
燕王大驚失色,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站在一旁恍如隱形人一般的三公公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燕王身側,陰陰的道了句:「燕王殿下,不如坐下說話?」
燕王嚇了一跳,他知道三公公武藝高強,只是往日裡不當回事,不過是個練了幾年武的小子,能厲害到哪裡去,直到現在親眼得見,他才心中發寒。
但是燕王不肯示弱,依舊強硬的看著秦王,「九弟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秦王微笑不答。
三公公說話了,聲音依然陰測測的道:「燕王殿下覺得咱家主子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吧。咱家好歹也是在皇上身邊伺候的,自然能揣摩幾分聖意。」
燕王壓下心中的寒意,腦子轉的飛快,緩緩的坐下道:「九弟若是真能拿到那旨意,又何必與本王做交易呢?」
秦王低頭,摸著手裡的茶杯,「本王的確能拿到,不過是本王也不希望晉王上位罷了,讓曹家的勢力再一步擴大對本王並無好處,要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難,二皇兄這邊怕是處境難得很吧。」
燕王承認,秦王對他的狀況竟然清楚的很,要知道燕王本身的計劃是不引人注意徐徐積攢實力,但是父皇的倒下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如今他勢力實力都不如曹家,真到了最後關頭怕是沒幾分勝算。
秦王看著燕王沉默不語,知道他心中正在盤算,也不催促,只是隨手將茶杯放到桌上,窗外一陣秋風吹過,涼意加重。小三子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悄然無聲的起身關好了窗戶,又替他換成熱茶。
秦王還有閒心衝他笑笑,半點不擔心燕王的小算盤,不過燕王大概也真抓住了一點,支持燕王上位,帝都局面不過是三足鼎立,若是晉王上位,帝都大概一家獨大,秦王自己也討不了好,所以這交易,對他二人來說,都是不做也得做。
燕王盤算了半天,最終抬起頭,堅定的道:「九弟若是拿得到東廠,那麼本王承諾上位以後不會對東廠做任何轄制。」
秦王微笑,「本王自有手段得到東廠,不過要二皇兄一個承諾罷了,二皇兄且記得,東廠的權利不得削減,經費不得削減。」
燕王點頭,「成交。」
「很好,」秦王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本王祝二皇兄諸事順利。」
燕王舉杯。
二人喝過茶,秦王微笑繼續道:「那二皇兄不妨把那詔書交給弟弟代為保管,畢竟宮中人多手雜,若是有了差池怕是不太好。」
燕王定定的看了秦王一眼,沉重而緩慢的點了點頭。
翌日,永壽宮中。
皇太后默默的聽完了燕王的一番話,歎了口氣,遣了她的心腹下去,「哀家老了,這朝中大事燕王就自己做主吧。」
那心腹嬤嬤很快回來,交了一個小小的盒子給燕王,燕王握緊那盒子,堅定的給太后磕了三個頭,轉身離開了,太后看了半晌,歎了口氣,「關了宮門罷,傳哀家的懿旨,哀家要替皇上祈福,誰也不見。」
三公公在皇上寢宮偏殿見到了燕王殿下,燕王殿下似乎一夜未睡,面上猶有倦色,眼神卻亮的嚇人,他交出了手中的盒子,語氣莫名的輕鬆,「告訴你家主子,本王接下來的動作不小,相信需要他出力的地方會很多。「
三公公欠身收起盒子,依舊面無表情的道:「咱家必會轉告主子。」
燕王有了底氣,在朝中也不再甘於之前一樣做個隱形人了,現在的朝會,雖然皇上不出席,卻有蘇誠替皇上轉達朝會上的大小事。
就在朝會上,燕王乾脆利落反駁了曹家一系官員關於新一任揚州知府的建議,三言兩語說的那官員直瞪眼睛,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那麼多。
曹然在一旁看著意氣風發的燕王,心中湧起了陣陣不安。
蘇誠如實轉告了朝會的內容,天元帝沉默不語,半晌,他開口道:「把孫妙叫來。」
孫妙一直待在偏殿,就是為了隨時為了天元帝診斷病情,聽到召喚急忙趕來了,「參見皇上。」
天元帝直直的看著帳頂,低沉卻堅定的問道:「孫妙,朕要你說實話,朕還能不能站起來?」
天元帝之前一直不敢直面現實,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是能夠好的,還是能夠坐在那張龍椅上,但是今天朝會上燕王的發難,一下子敲醒了他,他不可避免的面對了那個事實,他,要不行了,皇子們已經開始奪位了。
他不甘心,只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他雖然已經動不得了,卻還不想死,縱然是做太上皇,他依舊不想死。
他微微側過脖子,這是他現如今僅能做的動作了,「孫妙,回答朕。」
孫妙垂頭,用他一貫半死不活的聲音道:「皇上的身體需要長時間的休養才有一些可能……恢復一定的行動能力。」
「需要多久?」
「短則兩三年,長則……七八年。」
天元帝哈哈大笑,「七八年,七八年,朕能不能活上七八年還是問題。」
說完他卻有點害怕了,他真的不想死啊。
旁邊的小三子立刻跪了下來,「請皇上保重龍體,東廠上下願追隨皇上。」
天元帝眼睛一亮,是啊,他還有東廠。若是禪位出去,他只要把東廠握在手裡,誰在位又能如何!
只是,這東廠該怎麼握在自己手裡,自己癱在床上,握著個東廠只怕也會是個空殼子,他必須有一個強有力的代言人才可以,這人必須身份夠高,還要對他忠心耿耿。
三公公彷彿沒有看到他表情,只是低聲道:「皇上,秦王殿下又來了。」
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