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對厲榮澤的粉來說，最近這段時間注定是像過山車一樣高低起伏，先是Zonger突然消失在大眾視線，又爆出他流落街頭的照片，然而等厲榮澤迴轉之後，等待他們的確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要開始拍攝自己人生中第一部電影，還是錢前的新作。然而還沒等他們舒心多長時間，Zonger竟然自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厲榮澤那條微博很快就被各種轉發，沒多長時間就上了熱門話題排行榜——

　直擊男神煩惱，“怎麼樣才能讓喜歡的人也喜歡我？”

　厲榮澤的粉一瞬間激動起來，有的興奮，有的失望，有的甚至憤怒不已。

　Zonger有喜歡的人了？

　Zonger有喜歡的人了啊……

　Zonger竟然有喜歡的人了？ ！哼！

　厲榮澤則完全沒有因為這些而煩惱，他躺在床上，一條條看著評論下面的留言，嚴肅認真的分析有沒有切實可行的建議。好像對他來說，發這條微博真的只是尋求幫助。

　當然另外一個人就不像他這麼輕鬆。陳子昂晚上洗完澡，才剛剛躺上床，準備例行刷刷微博就睡覺的時候——

　他悲傷地發現自己的微博賬戶被鎖了。

　陳子昂立馬憤怒起來，手指快速的點擊了一下，屏幕上出現微博提示消息，“您可能因為發表或轉發危害國家安全，社會穩定或者□暴力的微博，而暫時被鎖，請在24小時之內聯繫客服，或發送郵件……”

　媽蛋。

　他一下子坐起來，他什麼時候發過“危害國家安全，社會穩定或者□暴力”的微博，陳子昂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正準備打電話給客服解鎖，忽然一個電話撥了過來，陳子昂漫不經心的接起來，才聽了兩句臉色就變了。電話一掛就拿著自己的一個小號登上微博一看，頓時哽住。

　男神的煩惱，“怎麼樣才能讓喜歡的人也喜歡我？”

　呵呵呵呵。

　厲榮澤！

　然後他火速切換賬號，直接登陸厲榮澤現在正在用的官號上下瀏覽了一遍。手指猶豫了一下，現在馬上刪除，反而會有一些不好的影響？這麼想著，拿起手機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厲榮澤正靠在床頭十分認真的逐條看評論，忽然來電消息跳到了屏幕上。

　陳子昂？

　他接通電話放在耳邊。

　“你怎麼回事？”陳子昂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你現在在哪？”

　“濱水別苑。”

　“臥室，還是方婪那裡？”

　“臥室。”

　“好，”陳子昂一下子坐了起來，“Zonger，你剛剛發的微博是怎麼回事？”

　厲榮澤壓抑著鋒芒的五官彷彿一下子撕裂了覆蓋在上面的華美錦緞，迸發出令人心驚的銳利。但是他的聲音卻平靜沉穩，“是怎麼回事？”

　“我在問你啊。”陳子昂有點鬱悶。

　厲榮澤靠坐在床頭，半閉著眼，一手舉著電話，空出的另外一隻手在膝蓋上面以某種規律不斷敲擊著，“我在尋求一點幫助。”

　正要脫口而出質問在唇舌之間滾動了一圈，還是被他咽了下去，“你認真的？”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然後傳來厲榮澤短短的一個肯定的音節，“嗯。”

　陳子昂忍不住抓了抓頭髮，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有多認真？”

　厲榮澤空出的手指仍舊在膝蓋上面隨意敲擊著，這個時候微微一頓，正要說話，隔壁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正是方婪的臥室。厲榮澤猛然抬頭，丟下手機就翻下床，衝了出去。

　被扔在地上的電話裡還不甘心的傳來“喂喂”兩聲。

　就在片刻之前，方婪還沉浸在萬象星海圖的宏大之中，順從體內靈力隨之徐徐運轉，漸漸從潺潺的溪水匯聚成奔湧的江河，奔騰入海。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正一點點變得凝實，充盈。心神更是沉浸在一種愉悅和滿足之中，正是他修煉進入佳境的狀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胸口猛然受到一下無形重擊，耳膜轟鳴，方婪喉嘍一甜，霍然睜眼，從識海之中掙脫出來。

　胸口的疼痛逐漸蔓延向四肢百骸，纏綿而上的劇痛成倍洶湧而來，就像是平靜海面上忽然翻湧而起的滔天巨浪，浪打船頭，非要將這天地間唯一的孤舟掀翻在浪潮之中。他極力穩定體內翻湧的靈力，力守靈臺清明，卻根本徒勞無功。耳邊隱隱傳來極其微弱的呼救聲，和低低的哀鳴，就在這時，胸口突然又遭一擊，血腥之氣一下子衝了上來，方婪身體一軟，不小心翻倒在地上。地板鋪著柔軟的地毯，方婪支撐著身體的手指忽然縮緊，揪住了地攤上的絨毛，臉色隨之一白，好像是……他很重要的一部分，遭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傷害。他壓著胸口，緩緩呼吸著，極力平復體內的不適。伸手扶住床邊，試圖想要站起來，卻發現無能為力。

　臥室門猛然飛開，厲榮澤目光落在了方婪身上，本來還殘餘著些許鋒銳的目光瞬間就斂盡了鋒芒，他毫不遲疑衝過來，半跪在方婪身邊，小心翼翼的把方婪抱在懷裡，就像是抱住了最珍貴的寶貝。出於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感覺，他下意識就知道方婪受傷極重，而他現在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一時間，那雙漂亮的雙眼沉凝下來。

　方婪皺眉閉目，胸口的疼痛，就像是真的受到了鐵鎚重擊，將五臟六腑都砸成了碎片，讓他一時之間沒法稍微移動身體，就連呼吸也變得極其緩慢困難，根本分不出精力來開口。

　疼痛比最開始那一下已經減輕了很多，但耳邊斷斷續續的微弱嗚咽和求救聲卻讓他心煩意亂氣血翻湧。方婪猛咳一聲，臉一偏，忽然吐出一口污血。

　厲榮澤手指微微一顫，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的給厲榮澤擦掉嘴邊殘留的血跡，嘴唇強硬的緊繃著，眼睛卻閃爍著亮亮的東西，好像忍不住就要哭出來。

　方婪模糊睜眼，剛好對上對方的眼睛，心裡低嘆一聲，勉強伸手摸在他眼睛上，氣若游絲說出三個字，“不許哭。”

　厲榮澤眼睫一顫，眼淚卻滾了出來，直接滴在了他的臉上。方婪又好氣又心疼，勉強道，“又不是女人，哭什麼？”

　厲榮澤低低“嗯”了一聲，忽然把腦袋埋在了他脖子裡。濕漉漉的液體就順著脖子滾進了他的胸膛，竟然滾燙滾燙，令他微微一顫，忍不住低/吟了一聲。

　體內靈力亂竄，身體上疼痛也一波接著一波，方婪已經有些支撐不下去了，勉力抬手碰了碰對方肩膀，微聲道，“把我放在床上，不要讓別人靠近，知道？”

　然後就再也維持不住神智清明。

　從修煉開始，方婪一路走得都算順暢，還未曾遇到過這樣的驚險。但是就是在這樣情況下，他第一反應也是絕對不能被人發覺。上一世莫恆一句斷言扭轉了他整個人生，讓他幼年受盡苦楚，青年橫遭磨難，直到煉就出一副鐵石心腸，才逐步登頂，意氣風發。卻也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想像的苦楚和磨礪？步步驚心，稍稍踏錯便是萬劫不復。莫恆在他出生之時就立下斷語，他生來就是陳家氣運的劫數。然而在之後陳家內部的權力之爭裡，本應超然世外的修真者竟然插手其中，扶持陳向遠和他針鋒相對，方婪不由得懷疑當年那個所謂斷語的真假。

　莫恆上一世就已經想盡辦法，在不被組織注意的情況下要對他趕盡殺絕，這一次，在真正擁有實力之前，他絕對不能讓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注視之下。如果真的能夠躲過此劫，那就是他的緣法，日後他必將步步小心，再不踏錯。如果不能，那也就只能夠聽天由命。

　況且，除了自己，又有誰能夠陪他，助他，伴他，救他呢？在最後陷入黑暗之前，他如是想，剎那間，眼前卻彷彿閃過一個身影。

　如果他真的這麼……方婪低低嘆息，從心底說，他不想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自己流淚。或者說，不捨得。

　方婪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此在他神智漸清，終於睜開雙眼的時候，不由得非常驚訝。

　頭頂燈光朦朧，好像還沒有過去多長時間，柔柔的暈黃灑落在伏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的側臉上，打出一片肆意的溫柔。方婪不由得又閉上了眼睛，厲榮澤為了不壓到他，兩隻胳膊撐在他身體兩側，胸膛卻俯下來，溫柔的，輕柔的，小心翼翼的，卻又甜蜜的，輕輕的吻著他。

　方婪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異樣的柔軟和溫度，一下下，纏綿的落在唇角。同時也一下下撥動他心底的那根弦。然而讓他驚訝的卻並不是因為這個，他驚訝的是，身體裡的之前沉重的傷痛竟然已經消散了不少，除了胸口那裡還會因為呼吸而激痛之外，其他地方竟然已經毫無異狀。而體內四處流竄，混亂不堪的靈力也像是被一把大梳子狠狠梳理過一樣，變得柔順不已。

　方婪又一次睜開眼，微微偏了一下頭。厲榮澤馬上發現了，身體微微一僵，眼睛裡卻亮起了光。

　“還難受嗎？”他目光仍舊落在方婪的嘴角上，低聲問。

　但是還沒有等到回答，馬上就有點緊張的解釋道，“你那麼難受，我忍不住親了你，發現你好像舒服了一些。”

　方婪還是沒有說話。

　厲榮澤有些緊張起來，半天才為自己辯解道，“我有聽話的。”

　方婪終於迴轉了目光，落在了那張銳利的，俊美逼人的，卻在自己面前坦然，並全然不遮掩的面龐上，頭頂的壁燈打下曖昧難斷的暈黃，讓他的臉龐更加多了一絲誘人的光彩。

　尤其是那微微張著，急於辯解的雙唇。

　方婪當然知道他能夠這麼快清醒過來是因為什麼，他感覺得到，一種奇妙的引導和共鳴，在對方一下下吻住他的時候，讓他整個心臟都被牽引著跳動起來。充盈的靈力通過唇舌之間傳遞過來，方婪感受著體內那非常相似，卻又絕對不屬於自己的靈力，正在快速的修補著他遭受重創的身體。

　方婪並不知道厲榮澤究竟做了什麼，但這都是以後才要去考慮的事情。

　他一瞬不瞬注視著對方，直到厲榮澤漸漸緊張的說不出話，有點難過的閉上了嘴。

　方婪目光微動，忽然一把推開了對方，卻翻身壓了上去。

　然後捏住厲榮澤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這一次他要的不是對方渡過來的靈力，而是他口中的津液，以及全部的呼吸——

　還有你的一切顫抖和心跳，全都交予我手。若你如此決定，便再無可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