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然而他才閉眼沒多久，場中突然爆發出一陣混亂！

　厲榮澤等了片刻，才睜開眼，他這幾天一直在想辦法克服自己的瓶頸，幾乎所有拍攝之餘的時間都用來，分析，嘗試，練習，非常缺乏睡眠。但是即使這樣，他感覺并不怎麽有成效。就算是趙猛沒有第一天那樣逐條指出他不到位的地方，并一再表示自己的不滿，但是他的态度也沒改變多少。

　厲榮澤最近心情都有點煩躁。并不是因爲趙猛，而是因爲他自己——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戲要怎麽演了。

　段松私下不知道吐槽了多少次狂化的厲哥又要回來了。厲榮澤也知道自己狀态不好，但是卻沒辦法調整過來。這讓他心情有點沮喪，同時也開始思索，自己選擇電影，究竟更多的是熱愛還是無奈？如果當年沒有參加那一次選角，他現在又會是什麽狀态？

　不過這些都隻是一閃而過，厲榮澤懂得人要往前看的道理。他随即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這次的拍攝中。

　片場中他斜對面的位置已經圍了不少人，幾個保安正匆匆趕過去，像是要攔住什麽人。這時候段松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厲哥，是唐瑄。”

　厲榮澤坐起來，“唐瑄？”身爲中辰旗下的藝人，他怎麽會不知道唐瑄？中辰老董唐衡的小兒子。

　段松補充道，“他之前和陳青青在交往，不過倆人好像前一陣分手了。”

　陳青青是這次《歸途》的女主。《歸途》這部片子，更偏向于講述民族和人性，女主演其實戲份其實連片子中重要配角的都比不上。

　他看了眼，那邊更加混亂了，因爲是拍攝間隙，一些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跑過去看熱鬧。趙猛本來坐在一邊看剛剛的幾個鏡頭，這時也看不下去，眉毛皺來皺去，終于還是站起來，快步走了過去。

　厲榮澤坐着沒動，不光是他，其餘幾位主演也都看劇本的看劇本，玩手機的玩手機。算上厲榮澤，這裏有好幾人都是中辰旗下的。沒想到那邊突然傳來“砰”一聲響，一個反光闆被推倒在地。

　就聽陳青青怒氣沖沖的對着唐瑄道，“你找我想幹什麽？王昊成已經國際封帝，我怎麽高攀得了？”

　唐瑄低聲說了什麽，伸手就去拉陳青青，陳青青手一甩就躲開了。這時趙猛剛好過來，她馬上就對趙猛說，“趙導，這人搗亂片場，你看着辦吧。”

　趙猛看了她一眼，這是想拉他做擋箭牌？

　他當然知道這個是唐瑄，也當然知道自己惹不起。這一次出演的演員，大部分都是錢前幫他找到的，錢前有錢，甚至給他投資了不少。不然現在這個片子絕對拍不下去。但是說實話，這些演員都挺不夠看的，包括厲榮澤。

　趙猛眼界不低。

　十多年前的時候，他曾經是當時最被看好的青年導演，憑借一部五十分鍾的《桃樹》被大陸電影圈的泰山北鬥呂彪看中，甚至感慨趙猛一定會青出于藍。又因爲自己年事已高，呂老便将他介紹給取得國際大獎無數的英國導演謝爾德·羅德，甚至幫他申請了了一筆補貼經費。

　趙猛去了英國兩年，又悄悄回來了。

　沉寂十年，他發現自己還是不能不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拍電影。

　不過這部電影，趙猛最更想嘗試的是一種新的拍攝手法，所以他也并不特别計較演員的演技。

　不然陳青青這種水準？早就被他否了一萬次。

　唐瑄看見趙猛過來，也收斂了一下臉色，倒并不是他多看重趙猛，而是家裏教導他爲人處世長久的習慣。趙猛倒也挺客氣，“唐少來找陳小姐？”

　唐瑄也沒驚訝這個導演認得他，他淡淡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提前沒打招呼，我找青青有要緊事。”

　趙猛“嗯”了聲，又問了一句，“公事還是私事？”

　唐瑄臉色變了變，“算是私事。”

　趙猛點點頭，看向陳青青，“那我給你半天假。”

　陳青青有點沒想到，她本來是指望着趙猛這個執拗的脾氣，直接把人趕走呢，沒想到他直接把自己交到唐瑄手裏了。她最近一直在躲着唐瑄，怎麽會跟唐瑄出去？

　她臉色一變，馬上就說，“趙導，這不好吧，我要出去了，半天肯定回不來，拍攝進度肯定要耽誤下來。”她知道這兩天趕的好多都是她的戲份。

　因此又無奈道，“我可不能因爲私事耽誤工作。”說完目光盈盈的看了趙猛一眼。

　趙猛對美人風情根本無動于衷，他等陳青青說完了，想都沒想，就直接說道，“那好吧，這樣，女主角你不用演了，去把自己的私事處理好。”

　陳青青表情一呆，這意思是——換角？

　雖然私下抱怨了好幾次趙猛如何，她其實還是挺原因拍這部片的。

　跨區她不相信趙猛真要這麽幹，一時半會的，對方從哪裏找人替自己？

　唐瑄也沒想到，對方給面子給的有點過分了吧？他雖然是中辰的少東，但他父親唐衡一直都不許他插手中辰事務，手上并沒有實權，趙猛也沒必要這麽讨好他。他卻不知道，趙猛特别的眼裏揉不得沙子，陳青青背後議論他如何，也就算了，可是拿他當槍使？這個他忍不了。

　唐瑄一時想不出原因，他也就矜持的對趙猛點點頭，力氣極大的抓起陳青青的手腕，就往外拉。

　陳青青這才反應過來，馬上臉色變了，卻還強自冷靜道，“趙導，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哪裏做的不對，你可以告訴我。”

　趙猛還沒說話，唐瑄就打斷了她，“我們出去說。”然後就用力一拉，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陳青青被他拉得踉跄了幾步，皺眉道，“放手，你放手，我跟你出去。”

　陳青青拍電影挺多部，一直不溫不火的。這次片酬不高還肯出演，完全是因爲能夠擔任女主。她特别不甘心就被這麽換了，況且唐瑄這邊，她也根本招架不得，目光求救似的繞過全場。可是圍過來的多是場務之類，其他幾個演員，别說不知内情，就算知道，也不原因得罪中辰的少東。

　然而陳青青目光一轉，忽然落到了厲榮澤身上，她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對唐瑄說道，“厲榮澤和王昊成關系那麽好，你怎麽不找他？”

　唐瑄并不記得厲榮澤長什麽樣，但是陳青青說的他卻知道。然後順着陳青青目光看過去，就落在了厲榮澤身上。

　他多看了兩眼，并沒有立刻轉移目标，而是抿着嘴，直接把陳青青拉了出去。

　但是他卻在心裏記住了。

　等兩人出去之後，片場竊竊私語的議論漸漸連成一片。趙猛冷哼一聲，馬上就沒人敢再議論什麽了，畢竟可有陳青青這個前車之鑒。然後他就招呼衆人開拍。因爲陳青青被換下去了，馬上就又繼續拍厲榮澤的戲份。

　等當天拍攝結束，趙猛忽然叫住了厲榮澤，把他叫到角落，直白的問，“唐瑄如果找你麻煩，你頂得住不？”

　厲榮澤驚訝極了。

　趙猛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也注意到唐瑄最的眼神，也就達到了目的。又說了句，“要是有什麽麻煩，你過來找我。”轉身就要離開。

　厲榮澤沒想到趙猛會特意提點他。

　并且這個意思，也是要護着他？

　他看趙猛對陳青青那個态度，不像是護短的人呀？

　趙猛已經走出了幾步，這時又回頭過來，“對了，劇本估計要改，女主角的我要去掉，你的戲份會加重。你回去找人學一學書法，起碼能把劇本裏的那句詩寫得能見人。還有，找出高等教育物理化學數學課本複習一下，别什麽都不知道。還有《資本論》讀過沒有？羅翔天可是堅定的*者。你戲裏究竟缺什麽你最好快點想明白，我跟你說的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想想還有什麽……先這樣吧，行，我走了。”

　厲榮澤：……

　段松送他回去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告訴對方，幫他找一個書法老師，買一套數理化高等教育必修課本，再來一套資本論。

　段松：……

　一下驚呆。

　厲哥都這麽忙了還不忘充實自我，他是不是也報個函授課程什麽的？

　厲榮澤回到套房之後，連洗漱都沒有，就直接倒在了床上。這次拍攝進度并不趕，趙猛扣得很細。

　但是他壓力很大。這種壓力很輕易就反應在身體上。

　特别的疲憊，尤其是他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厲榮澤幾乎是頭一沾到枕頭就睡着了。

　然後他是被餓醒的。

　厲榮澤睜開眼的時候整個屋子一片漆黑。天花闆反射着外面的光顯得有些亮。卻襯托得房間四壁格外黑黢黢得吓人。厲榮澤感覺胃裏一陣一陣的絞動，餓得有些惡心。尤其頭也暈暈乎乎的。

　但是反而更加不想動。

　雖然餓到胃裏難受，他卻一點都沒有胃口。一個人吃什麽都沒胃口。

　去叫一點餐送上來？

　算了，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多睡一會。

　他偏過頭，把臉對着靠牆的一邊，然後用力在枕頭上蹭了蹭，心裏想着再睡一會，醒來如果時間不晚，就給婪哥打一個電話，然後再背背劇本。

　不過幾分鍾之後。

　他忽然在床上滾了一圈，滾到床邊，然後從地上的外套裏找出了自己的手機。

　媽蛋，一升起這個念頭他馬上就忍不住了好麽。

　厲榮澤看了眼時間，8點多一點，婪哥現在應該沒在忙，他馬上就播了過去。

　然後他還沒聽到幾聲“嘟嘟”的聲音，就聽到了熟悉的鋼琴聲。

　厲榮澤：……

　他是幻聽了還是做夢沒醒？

　然後卧室的房門忽然被推開，鋼琴聲也一下子大了起來，柔和的光從門的另外一面潑灑進來，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身形——

　“醒了？起來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