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但是他又確確實實跨過去了。

　方婪感受著體內和之前根本不能同日而語的靈力水平，微微一嘆。

　非但如此，那把無垢刀也像是那人最後留下的那句話一樣，消失不見，應該是被他帶走。就算這人出手助了他一回，方婪也不認為他日後能夠取回寶器。權當是有買有​​賣的一筆交易，他付給對方的辛苦費而已。如今他早已沒有上一世又是情怯又是渴盼的感情，對於自己那對生身父母，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

　倒也並非冷情冷性，就是單單的提不起勁頭。

　大約是有時候即使給你重來的機會，讓你能做得比當初更好些，你也未必會走上之前一樣的道路，做出一樣的選擇。

　屋子裡一片明亮，除了滿地狼藉之外，地上的何洲也消失不見。那虛影之人在消失之前，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也將何洲帶了離開。

　體內靈力翻湧膨脹，一圈圈澎湃運轉不休。真正說起來修煉時間，從他入門到突破第一層境界，再到如今邁入第三層境界的門檻，不過是短短大半年時間。這種速度無論放在哪一個，縱使人才輩出的門派，也算是極其可怕的修煉速度了。不用多說，此時若是被那些當世名門得知方婪存在，必然會爭相邀請，他之前腦子裡一轉而過的，找一個師傅的想法，已經絕對不是問題。

　如今，靈脈之中，靈力浩蕩運轉，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立刻沉入識海修煉。

　但是他卻不太想。

　厲榮澤半側著頭躺在床上，壓著層被子，身上還穿著睡衣，頭髮落在枕頭上面，有點亂。方婪俯□去小心打量他的臉色，確實比之之前要好了不少。他看了一會，伸手摸了摸厲榮澤的臉頰。

　方婪沒想到竟然一下發生了這麼多波折，接二連三，似乎都是衝著厲榮澤去的。甚至最後的那個虛影，直接說出了“交爻之體”幾個字。方婪並不清楚交爻之體究竟是什麼，卻將這幾個字牢牢記在了心裡。

　他又伸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額頭，鼻樑，然後滑落在蒼白的嘴唇上。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仍舊是一副欠缺血色的樣子。

　厲榮澤，到底是誰呢？

　方婪手指勾勒出對方優雅漂亮的下頜輪廓，落在耳朵上，輕輕揉了揉。忽然笑了出來。

　“唔”厲榮澤忽然輕哼一聲，頭偏了偏，迷濛著睜開了眼睛。目光稍一晃動，就定定落在方婪臉上，隨即馬上變得關切緊張，他可沒忘記之前方婪糟糕的狀況，於是撐著胳膊就要坐起來。

　方婪一把壓住他肩膀，沒讓他亂動。

　厲榮澤馬上又順從的躺了回去，但是他的眼睛仍然定在方婪臉上，確認對方現在狀況是不是還是那麼……糟糕。

　繼而，他放鬆下來。

　方婪壓住對方肩膀之後，目光卻轉了轉。

　但是最終，還是落回到厲榮澤的眼睛裡，之前的幾分情怯倒是在幾番變故中被沖得淡淡消散不見。

　只是，他卻還是有些說不出——

　不管是感動於你對我的執著，還是毫無怨尤的付出，或者是貪圖你的依戀和陪伴。總之我不願再讓你離開。

　想要佔有你，疼愛你，寵著你，讓你即使清醒之後，也離不開我。

　方婪摸了摸對方的嘴唇，目光變了變，他發現自己總是忘不了它乾枯蒼白的樣子，即使現在已經好了太多。他忘不了這個人心甘情願付出自己全部，只希望能夠讓自己舒服。

　他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

　但是他卻絕對不能接受，厲榮澤對另外一個人像是對待他這樣，不，即使是十分之一也不能。

　他這麼是不是有些……自私和不講理？

　方婪稍微反省了一下，不，他會讓厲榮澤自己來做決定，不是他這樣一個狀態，而是清醒的，理智的，能夠做出判斷的狀態。雖然他並不認為對方這個狀態有什麼不好，甚至還非常享受。

　但是方婪想要給對方公平。

　公平的感情和選擇。

　只是，在你做出選擇之前，我會為你排除所有其他選項。

　厲榮澤擔心關切的眼神撞進眼睛裡，方婪忽然笑了起來，附身靠過去，輕輕吻了吻對方的雙唇，又立刻拉開距離。那雙雨後天青石一般的剔透的眼睛裡，一瞬間​​浮起驚訝和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歡喜，就那麼緊張而期待的看著他，只看著他一個人。

　方婪笑意加深，低頭認真的吻了下去，算是作為獎勵。

　我會對你很好，非常好，只要你不離不棄。

　在電影正式開拍之前的那段準備時間，演員一般是比較清閒的。但是經紀人就不一樣，他們有很多事要做，聯繫代言，前期宣傳，甚至是物色下一部片，總之在這個交接的檔口，總有無數事情等待他們去處理。陳子昂現在也很忙，但是他卻是在忙另外一件事情。

　他開始在聯絡國外的一些腦科專家。當然，這些錢他都會一一記錄在帳，等厲榮澤清醒過來，就把賬單送過去。

　陳子昂手上並不是只有厲榮澤一個人，但是其中發展最好，也最有前途的，非厲榮澤莫屬，因此，他也在對方身上投入了最多的精力。

　但是這些都不是理由。

　不過也還早，還是再看看吧？

　陳子昂關閉了之前的對話窗口，然後打開了郵件，稍微瀏覽了一遍，想了想還是給厲榮澤轉發了過去。

　劇組發過來的，一些相關安排而已。按照原有計劃，兩天之後他們就要飛往某沿海影視基地，開始厲榮澤人生中第一部擔任重要角色的電影拍攝。

　厲榮澤接到郵件的時候，剛好快到吃飯的時間。雖然今天一整天都還沒來得及吃飯，他心情卻依舊非常的好。

　厲榮澤正趴在床上，面前打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即將開拍的電影劇本。手邊還有一份紙質的，已經打印出來。不過這是之前的版本，和新版本有最大的不同就是男二的戲份。

　修改過的劇本里面，男二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之前。

　厲榮澤現在正在查看這些。嘴角還隱隱帶笑，至於心情愉悅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劇本還是其他就不得而知。

　然後右下角就跳出了郵件通知。點開的時候，他神情就冷淡了下來，要是段松這時看到，定然要大呼小叫一番這才是我認識的厲哥。

　郵件內容無非是一些關於住宿行程的安排。

　厲榮澤面無表情的將光標移動，放在了紅色的“X”圖標上。

　走出這個房子，方婪就不會讓他們像現在這麼親密。出去拍攝意味著他不能和方婪同進同出，說不定都不能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也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時隨地抱著方婪，偶爾還能被親一下，讓他知道自己也是被對方喜歡的。

　能不能刪除了這個郵件，就當做沒看見？厲榮澤面無表情的想。

　這麼想著，他忽然翻身而起，穿上拖鞋，快步跑進了廚房。

　方婪正站在水池旁邊洗著一個番茄。

　忽然腰上一重一緊，被人從後面緊緊抱住了。

　方婪心中先是訝然，隨即又失笑。算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

　“怎麼了？”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扭頭看過去。

　方婪當然沒忘記餵飽對方。

　厲榮澤醒來之後，他就打電話叫了物業過來收拾，重新安裝玻璃。對於安保驚疑不定的目光，方婪一個字也沒有過多解釋。

　這種修道圈和普通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也根本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物業效率極高的修好了玻璃門窗，就離開了。厲榮澤被方婪壓在了書房。他本來是想讓對方再休息一會，睡一覺什麼的。但是厲榮澤竟然主動打開筆電看劇本。這說明對方一直都在恢復，都在進步。方婪先是微微一訝，隨即更加堅定了想法。

　要對你好一點，更好一點，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方婪語氣不自覺溫柔起來，拍拍厲榮澤肩膀的手背，“想吃點什麼？”手指一頓，攬住了對方肩膀，聲音更加柔和，“想吃什麼，我都做給你吃？”

　他直接忽略掉了自己根本還沒有打通廚房這個副本。

　厲榮澤沒說話，只是喉嘍裡毫無含義的哼了幾聲。把臉頰貼在對方肩膀後頸上，用力蹭了蹭，過了一會悶悶的開口，“後天要去拍電影。”

　“嗯？”方婪疑問了一聲，又繼續洗番茄。突然從之前那些修真之事中掙脫出來，聽著厲榮澤說這些普通的，凡俗之事，他竟然有一種分外平和沈靜美好的感覺。

　若是他也不曾走入修真一途，而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是一個律師。兩個人就這麼在一起，倒是非常美好。

　方婪都覺得驚訝，他竟然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修真合道，不正是他一直心嚮往之的嗎？

　不過這些都沒有什麼好假設的，若他真的只是一介凡人，他能否遇到這個人還是兩說。更何況，他還要寵著他，保護他。

　房間裡忽然傳來輕靈的鋼琴聲，方婪手頓了頓，拍拍厲榮澤圍在自己腰上的手背，“幫我把電話拿過來。”

　厲榮澤又蹭了一下，才磨磨蹭蹭的放鬆了胳膊，轉身去取方婪的手機。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他立馬又不高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