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孤銘拿著玉尊出現在冷末面前，將玉尊還給冷末。一向冰冷的雙眼似乎帶著期盼。裡面有數不清太多的話。

那一晚，冷末做了一個夢。似乎是親眼看見，又似乎只是一個夢境。

他夢到他死了，沒有重生成為冷末，而是成了幽靈。他睜開眼，看見自己還在流塵山莊。成了一抹孤魂，沒有人能看見他，那些僕人經過他的身休，就這麼直直走過去……

冷末低頭自嘲，他竟然成了孤魂？

太真實，真實的讓人覺得可怕。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像是透明一般，能直接透過看到地面。忍不住脊背一涼，覺得這樣的夢應該醒過來。

“盟主又在發什麼瘋，幹嘛好好的要叫人把大總管的東西都拿去燒掉？”聽到聲音，冷末轉頭看去。幾個僕人正拿著他的東西離開。

那些衣物正是自己的，雖然過了這麼久，但自己還是清楚記得。

如果自己沒有穿成冷末，那麼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是……

孤銘身邊還有云玉，沒想到自己一死，孤銘竟是這樣討厭自己，才剛死，便讓別人來燒毀自己的東西……

冷末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朝那些僕人走去。一堆自己的衣物，還有平日用的東西，全都堆放在院落之中。看起來是要焚燒。

“金部燒掉真是太浪費了。也不知道盟主怎麼想的。大總管都死了，怎麼還這麼狼心。”心中稍微不平的僕人為他說話。

“做下人的怎麼能猜透主人的心思。不要多說，盟主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好了。”阻止旁人繼續說，僕人點燃火把，準備將這一堆東西全部燒掉。

冷末看著這一幕，心裡澀澀不知該如何形容。

雖然知道這是夢，但只要想到曾經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他心就不舒服。對孤銘，他曾經是全心全意，刻在心裡的愛。但是沒有想到，曾經自己的愛，在孤銘眼中，竟是一文不值……

“趕緊燒了吧，要不盟主等會又要發脾氣了。”

“我知道了。”說著便要點燃那堆衣物。

“等下。”

“盟主？”

冷末看去，孤銘一身黑色長袍，面無表情，冰冷雙眼沒有太多情緒。只是臉頰有些凹陷，俊眉微擰帶著冰霜。這表示孤銘現在正在生氣。冷末看著這樣的孤銘，一時回不過神。

這是多久以前的孤銘？和現在賴在他家那個死活不肯走，無理取鬧的人一點都不相像……

孤銘沒有看見冷末，現在的冷末只是一抹孤魂。

“你們下去，這些東西我來燒毀就可以。”孤銘盯著那些衣物，眼神讓下人們覺得可怕。不過，這段時間他們盟主一直很可怕…有時他們甚至覺得，大總管在的時候，盟主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似乎和大總管有著某種關係……

“是盟主。”不敢和自家盟主呆在一起，那種冷氣壓絕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住的。一回答後，其他人一股溜煙跑不見，就跟後面有惡鬼在追一樣。

孤銘拿著火把，冰冷狹長的俊眸盯著他的那些衣物。

嘴巴微張，念念有詞。但是因為聲音太小，冷末根本聽不到什麼。稍微走近一點……

“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些東西都燒了。”

“……”

“冷禦，你別以為我和你開玩笑。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你所有衣物全都燒毀。到時你想回來，都找不到這些東西。“孤銘喃喃自語。說得小聲。

冷末古怪瞥了眼孤銘。這個時候孤銘應該是知道自己墜崖的事……

“我真的燒了。你快點出來。“孤銘自語著，沒有人看見。整個庭院只有孤銘一個人發瘋似的對著一堆衣物在說話。

除了孤銘，只有是幽靈的冷末……

就這樣，一直站到天黑。

孤銘手上的火把早就已經熄滅，沒有火苗。現在是幽靈，冷末自然不會感覺到疫憊。等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陪著孤銘，已經站了這麼就……

抬頭望著黑濛濛的天，月亮已經露出他的一角，外面的燈籠也已經掛上屋簷。只有庭院還是冷冷清清。他住的地方，生前便是冷清不已，現在更是冷情。

孤銘潦黑冰冷雙眼隨著夜幕的降臨，黯然不已。

“……唉……”輕的不能再輕的嘆息聲。然後孤銘便靠近那堆衣物，伸手拿起第一件掛在自己手臂上。然後是第二件……

等手臂上掛滿之後便拿著衣物往冷末的房間裡走。

冷末跟在孤銘身後，看著那個人熟練的推開自己的房門，熟練的找到位置，熟練地將那些衣物疊整齊放回去。撣乾淨灰塵，弄平褶皺，疊地整整齊齊。

“你不在，都沒人幫我折衣物。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所以只能自己來。”孤銘說著已經折好一件，將衣服放回原來的地方：“今天你沒出來沒關係。等你回來，我就告訴你。沒出來沒關係，沒關係……”

“………”

“我是個傻子。”

“……”

“我現在自己包紮傷口，自己折疊衣物，自己看賬本……”孤銘折疊完，繼續回到庭院之中，將其與的全部搬回房內：“等你回來我就告訴你。我包紮的沒你好看，折的也沒你好看，連賬本上的字，寫的都沒你好看……”

除了衣物，那些被撤出去的裝飾，全都被放在原來的地方。一絲不差。

冷末跟在孤銘身後，看著那個身影忙忙碌碌，進進出出。心裡堵得難受……

等所有東西全都放好，外面已是潦黑一片。

孤銘沒有離開，坐在桌邊，手裡把玩著玉尊。看到熟悉的玉尊，冷末眼一跳。孤銘只是轉著玉，尊，朝著門口坐著……不知在等著什麼，還是在想著什麼……

冷末覺得也許自己真的死了。沒有變成冷末。否則畫面為何會這麼清晰，這麼真實。

他就像個旁觀的人，看著孤銘一切的一切。

那個男人，坐在庭院之中，低聲自語：冷禦，我受傷了，你回來好不好……

那個男人，半夜跑到他的墳前，痛哭流涕，只是呼喚著讓他回去一次… …

那個男人，跳進湖水之中半夜尋找，只為了那個被扔在湖水中的玉尊……

那個男人，在紫霄山為他跪在魔天面前，求了一邊又一邊只為祈求他的原諒……

那個男人，夢魘醒來，總是淚流滿面，喊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那些他看不到的事。

他彌補了多少？

而自己又遺漏了多少？

這一切，又錯過了什麼……

看著那個男人。冷末長長嘆息，突然覺得。孤銘如果沒有發現愛上他，也許孤銘會過的更好……

當睜開眼的時候，冷末眨眨眼睛。熟悉的床幃，之前真的只是一場夢。夢裡孤銘絕望和哀傷，卻是他半點看不到的模樣。似夢非夢……

心到現在還疼痛不已。

外面天色微亮，冷末打開房門，深深呼出一口氣。昨晚一夜未眠，夢長的他以為不會醒來。差點分不清真假。

抬頭，便看見正在爬他家圍牆的人。

正準備越牆過來的孤銘發現自己的行為被冷末看到，尷尬一笑：“這麼早嘿，我就是爬牆看看風景。”卻是將手中的籃子往後遮。

有門不走，這群人都喜歡上爬牆……

“既然來了，就進來。”

孤銘被抓了個正著，只得進來。被冷末瞄地受不了，只得拿出籃子：“就是點面各和雞蛋。”籃子裡真的只有幾個雞蛋和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麵條……

“我要吃麵條。”孤銘說地理直氣壯。

“……”

冷末皺著眉，想了半天。最後接過那個籃子往廚房走去。也許是因為夢裡的關係，多少對孤銘沒有之前的抗拒。

這些日子以來，孤銘和冷君傲都是時常賴在他這邊。幾個男人，最後只有他來負責伙食，偶爾墨塵封會分擔點。

只是煮麵，很快冷末便煮好。將面各放到桌面上：“吃。”

孤銘看了眼冷末，眼裡帶著笑意，動筷子。只是拿出另一個碗，裝了一碗麵和兩個雞蛋放在冷末面前：“一起吃。”

雖然不明白，但是冷末也坐下來。

廚房裡，只有冷末和孤銘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吃麵的聲音。等到要吃完的時候，冷末突然想起來……

今天的日子。

是冷禦的生日。前世他的生日，就是在這一天。抬頭看了眼對面的孤銘……

“怎麼了？”

“……玉尊那時既然已經扔在湖里，為什麼還要去撿回來？”總覺得那個夢很古怪。

果然，孤銘臉色一變，各件反射問：“你怎麼知道！？”像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孤銘閉嘴沒再說什麼。

“……”

“……

“孤銘，如果我沒有變成冷末，你會怎麼樣。”如果他那時真的死了，沒有重生，會怎麼樣。

孤銘停下筷子，抬頭直視冷末：“你是要問我會不會去死？”

“……”

“不會。”孤銘低下頭：“我知道你放不下我。我會等你回來。”

“不難受？”他記得夢裡的孤銘很難受，但卻真的沒有去尋死。

“要是死了，沒有等到你我會更難受。”孤銘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冷末看著孤銘，突然想到一個假設：“如果那時墜崖的人是你，你希望我去找你嗎？”

“……不希望。”

“為什麼？”

“我不會放下你，我會回去找你。”

你死，我不會死，我會等你回來。

如若我死了，你也不能死，因為我會回去找你……

“以後不要爬牆，從大門進來吧……”冷末笑地驚艷。

慶幸他還活著，慶幸孤銘還活著。希望夢中的他早點知道，珍惜永遠比失去更重要……希望夢中的另一個他早點原諒夢中的那個孤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