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變態剛走，另一個變態又來了。

　　這緊張的節奏實在讓何唯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此變態還非彼變態。

　　竺淵是個變態，但他是個為武而癡的狂徒，他會因為凌長廷是天下第一人而來挑戰，也會因為凌雲翼身負‘血殘’而放過他，甚至期待著他成長起來，能與他一戰。

　　但黎炎就完全沒這種想法了，他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完全靠本能而活。

　　血族生性嗜血，他更是個中翹楚，別看長得十分美麗，可那顆漂亮腦袋裡除了品嘗鮮血之外，再無其他理智可言。

　　想到這些，何唯的腦袋嗡嗡直響，不過這次他很快冷靜下來。他是看過小說的人，雖然這段‘前情’原作者描繪的並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凌雲翼逃過了這一劫。仔細想想，是怎麼逃過去的？

　　對了！

　　腦中靈光一閃，何唯記起來了。

　　黎炎是血族，常年居於審判之地，而審判之地在無妄之海南端，與中庭隔海相望，是難以跨越的兇險之地。

　　而黎炎之所以能夠過來，是憑藉了黑煞之門的空間力量。

　　《亡徒》裡曾寫到，凌雲翼雖被黎炎毀了肉身，但鬥靈未毀，他憑藉早已化形的鬥靈，承載了七魂六魄進入黑煞之門，墮入審判之地。

　　其中艱辛自不必提，但最終的結果是，他在這遍佈修羅族和血族的恐怖地界，浴火重生。

　　既然如此，何唯咬咬牙，與其被毀了肉身再沖進門內，不如現在就沖進去！

　　少受點罪不說，還能在審判之地那鬼地方多些生存的保障！

　　念頭閃過，何唯借著身體之勢，迅速湊到凌雲翼耳邊，用非常輕的聲音快速說道：“不要同他爭鬥，想辦法沖進黑煞之門。”

　　這聲音極低，凌雲翼卻聽得分明，他眸子微閃，旋即用力抱緊了懷中人。

　　何唯還是太天真，他只以為自己聲音很輕了，卻不成想，到了黎炎那種境界，哪怕是蚊蟲低語都能辯得清楚，更不要提他張口說話了。

　　凌雲翼自然知曉，但此刻在說什麼已經晚了。

　　黎炎饒有興致看向何唯：“小丫頭，你挺有想法嘛。”

　　何唯愣了愣，半天沒反應過來。

　　小丫頭？小丫頭！

　　小！丫！頭！你特麼在叫誰呢！

　　怒火噌噌噌地湧上來，被戳中肋骨的何唯都想撲過去和他幹仗了。

　　當然……也只是想想，他才不會真傻到去和變態二號單挑。

　　黎炎的一雙桃花眼微揚，輕飄飄地說著：“你的想法很好，可惜卻是自尋死路，你既知道這是黑煞之門，就該明白這門後是何地，單憑你倆，進去了也是送死。既然這麼想死，”他眼底的光芒越勝，還惡劣地舔了下上唇，“還不如留在這裡讓我品嘗一下凶劍血殘的味道！”

　　話音剛落，他左手高揚，一團深紅光芒快速聚集，幾乎是瞬息間，一個光華籠罩的紅色珠子懸浮空中。

　　何唯一看，心裡直想罵娘。

　　該死的黎炎！和書裡寫的一模一樣！

　　每次戰鬥都是沒有前奏，直接祭出大招，一秒鐘將對方洪成渣渣！

　　看書的時候覺得真是乾脆俐落十足驚豔，這會兒遇上了，真特麼是氣得牙癢癢啊！

　　被紅光耀得越顯妖豔的黎炎微揚嘴角，露出一個惡劣至極的笑容，下一刻，剛才還晶瑩剔透的紅珠子猛地暴起，一頭張牙舞爪的猩紅猛獸憑空出現。它周身靈氣肆意，血氣沖天，那雙銅鈴血眸鎖住對方，幾乎沒有間歇，如同一道利劍，拔地而起，瞬間衝殺過來。

　　何唯被嚇得心髒亂跳，電光火石之間，凌雲翼揚眉冷笑，他高舉血殘，以雷霆萬鈞之勢斬在了這頭血獸之前。

　　濃豔的猩紅之色與烈日般的金紅衝撞，雖是無形，但卻爆發出恍若有形的堅實盾牆！

　　局面陡然僵持，血獸呲牙咧嘴，凶劍血殘錚然不懼，磅礴的靈氣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幾乎將深夜換為白晝！

　　黎炎輕聲一笑：“不錯，真不錯，可惜……我沒空陪你玩了。”

　　說著，他揚起右手，快速默念一聲之後，血氣狂湧，如同洶湧的龍捲風般將周邊一切都席捲而起。暗紅長髮隨風飛揚，誇張的豔紅長袍迎風舞動，露出的白皙手臂上有墨色的枝椏纏繞，黑白分明，額外刺目，隨著猩紅之氣的膨脹，那墨色印記竟快速變紅，像是要滴出鮮血一般。

　　下一瞬，他胳膊上的枝椏如同活了過來，脫離手臂，纏繞紅珠，血霧再度炸起，恍惚間，數十頭血獸猙獰而出，在主人的輕輕揚眉之下，瞬間撲進了戰場。

　　黎炎的鬥靈，血族中的聖靈，以血為生，滋養萬獸，是最殘暴血腥最滅絕人性的鬥靈！

　　以一敵十，哪怕是全盛時期的凌雲翼也絕對敵不過。

　　何唯還想著逃進黑煞之門，可事實是，他們根本寸步難逃！

　　不……不可能這樣死掉，冷靜下來，黎炎並不是無敵的，他的血獸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對！對了！

　　何唯猛地睜開眼，也顧不上是否被人聽見了，他快速對凌雲翼說：“我來牽引它們，你努力靠近黑煞之門！”

　　說著，不等凌雲翼回應，他就迅速掙脫了他的手臂。

　　何唯挺怕痛的，但這種時刻，也管不了許多了。他伸出胳膊，用力在血殘上一劃，凌厲的刀鋒抹過白皙的手臂，下一秒血液洶湧而出。

　　凌雲翼瞳孔猛縮，他伸手想勾住他，可何唯咬著牙忍著痛地低吼：“凝神靜氣，不要分心，努力向門邊移動！”

　　凌雲翼盯著他，下一刻，狹長的黑眸裡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他點了點頭，而後快速收回視線，薄唇緊抿，眼睛微眯，體力靈氣瘋狂運轉，如數彙聚到鬥靈之上，金紅正芒陡然暴起，磅礴的靈氣震天撼地，竟擊飛了兩隻處於迷亂之際的血獸。

　　何唯心知奏效了，他在凌雲翼的庇護下，竭力向著黑煞之門移動。

　　血獸兇悍，但卻嗜血如命，聞到血腥之氣就會不由自主地渴望靠近。

　　其實這並不算是弱點，敵人的血液會激發它們的鬥志，只會讓戰局更快結束，但何唯他們需要的並不是將它們如數斬殺，而是引著它們移動。

　　何唯的血氣衝擊著它們的神智，它們瘋狂地想要撲殺過來撕咬，而凌雲翼卻阻攔了他們，何唯在凌雲翼的庇護下吊著它們緩慢移動，一步一步地接近黑煞之門。

　　紅豔的鮮血順著白皙的手腕緩慢滴落，一滴兩滴，暈散在空氣裡，四處彌漫。

　　原本饒有興趣的催動血獸的黎炎猛然一怔，他兀地收手，豔麗的容顏上有一絲恍惚，慢慢地，他的眸子裡竟盈滿了露骨的癡迷。

　　“好香，好甜的味道！”黎炎視線一轉，陡然鎖住了何唯，那雙血紅眸子裡光華流轉，竟慢慢變成了妖冶的豎瞳，他死死盯著何唯手臂上的傷口，眼裡的狂熱幾乎將人灼燒，“小丫頭，你可真美！”

　　何唯心裡一驚，他只知道鮮血能夠吸引血獸，卻不知道居然還能吸引變態！

　　不過這時候也顧忌不了了，他只能加快步伐，引著血獸們向黑煞之門移動。

　　也許是鮮血味道刺激了黎炎，他竟愣在原地，頗為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倒是給何唯和凌雲翼積累了一大段時間。

　　眼看著黑煞之門就近在眼前了，一直紋絲不動的黎炎卻身形陡然一閃，嘴角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容：“想跑？你跑不掉了！”

　　話音剛落，他左手一伸，一把黑色利刃憑空出現在白皙的手掌，他緊緊握住，恍若閃電般陡然欺近，利刃毫不猶豫地捅入金紅光盾。

　　凌雲翼單手持劍，抵擋著數十隻血獸的同時又扛住了黎炎的迅猛一擊。

　　他巋然不動，無所畏懼，金色鬥靈被他催發出最強悍的力量，哪怕修為盡失，哪怕靈境被毀，但他僅憑天資就釋放了超脫於靈境期的磅礴力量。

　　在整個鬥靈大陸，這是絕無僅有的事，就連在審判之地都能稱雄的黎炎也被震了一震。

　　形勢似乎是僵持不下，但何唯知道，黎炎還有後招：他的這把利刃，是一把少有的先天神器，不僅鋒利無比，還有一個讓人驚恐的神技——吸納靈氣。

　　是的，只要被他接觸到，無論鬥靈有多強盛，都會被糾纏附體，進而索取力量。

　　即便凌雲翼體內的靈氣是用之不竭的，也絕對擋不住這神器的瘋狂吞噬。

　　撐不久，根本撐不了太久。

　　可是，黑煞之門就近在眼前了，只要、只要再向前一步，就……就可以……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腦海裡突地一聲，響起了刻板的提示：“符合條件，‘獻身’技能即將啟動，請宿主做好準備。”

　　關鍵時刻，這該死的聲音是什麼意思？

　　獻身？他的第二技能？

　　何唯心裡湧上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可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等他有所反應，一股失控感陡然襲來。

　　何唯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快速撲向凌雲翼，就在他想要驚呼出聲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力量，從手心湧出，他以超乎想像的力量將凌雲翼猛地推入了黑煞之門。

　　凌雲翼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與黎炎的戰鬥中，根本無暇防備在他身側的何唯。

　　當一股大力襲中胸口的時候，凌雲翼不悲不喜，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可下一瞬，他瞳孔緊縮，無比震撼地看向何唯。

　　眼前的少女，心臟被黑色利刃貫穿，鮮血綻放了瑰麗的花朵，她看著他，嘴唇微動：活下去。

　　……為什麼？

　　凌雲翼看著她，滿眼猩紅。

　　——素昧平生，你為什麼要捨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