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十、真幻虛實
劇情不斷推動。
僧侶告訴男人,當時車上五人中,驢友小呂是直接摔斷了頸骨而死,由他親手落的葬,不會有錯。又說此地鬼氣森森,必有妖邪作祟,他曾沿蛛絲馬跡尋去,見著肖家村舊址,竟是滿村無人,家家有棺,棺棺皆空,怕是村裡人早已成了不祥之物。
男人想著近些日子收留自己的肖家村人,想著自己怎樣也不見好的腿腳、總是餿了的茶水,還有日復一日同樣的生活,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遂決定跟著年輕僧侶深夜逃亡。林深且密,兩人走了許久,始終不見出路。不知何時,四面起了一片白霧茫茫。年輕僧侶滿頭大汗,戾氣大盛,一雙眼血紅駭人,彷彿也成了個鬼怪。不知多久後,兩人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星燈火,走得近前,但見一座安靜小廟,廟門口點著盞風燈,上頭寫得「山鬼廟」三字。
年輕僧侶大驚失色,男人卻已經再也走不動了。
「橫豎也就是一死,愛咋樣咋樣吧。」男人乾脆步入廟中。
廟已不知失修多久,四處蛛網密佈,灰塵厚積。神主位上卻不見供奉得什麼山鬼的塑像,只有一口陶土的大缸,用手叩擊,回聲並不清脆,不知裡頭裝的什麼。男人想要爬上去看,那缸沿甚高,他扒在上頭,拚命探出頭去,卻也看不到什麼東西。男人只得放棄,撿了柴火,升起篝火來。火光熊熊中,映照著兩人皆不好看的臉色。這一夜彷彿無窮無盡,不管走多久、多遠,依舊是夜色沉沉,星月無光。
男人說:「大師,你若是能獨自脫身,便不用再管我,也許那些東西就是衝我而來。」
年輕僧侶不發一言,也不知有無聽進去。
山鬼廟裡寂靜無比,只有柴火「嗶啵」作響,男人不知不覺就困了,很快倚著身後的供桌昏昏欲睡。沉眠之中,亂夢紛紛找上門來,那破了腦殼的導遊小杜,開腸破肚的司機老劉,還有歪斜著腦袋口口聲聲高唱著尋找故鄉歌曲的驢友小呂,甚至還有那年輕的僧侶……
明明是睡著,男人卻依稀看到僧侶在篝火前打坐的樣子,牆上映出僧侶的影子,開始時的確是一個人的模樣,漸漸卻開始不對起來。那影子就如同活了一般,竟然開始隨意地扭曲變形,這裡突起一塊,那裡癟下一塊,像是有個什麼東西要頂破一個繭子衝撞出來那樣。忽地,真有橫生的枝節從影子裡突了起來,男人大駭,那竟是一隻帶著絨毛的節肢,跟著又是一隻、再一隻、再再一隻……
男人被唬得「咚」的一聲,猛然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倒在了地上。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卻也鬆了口氣,想來大概是自己太過緊張,所以做了那樣的夢。他爬起身來,看向那邊的年輕僧侶,僧侶正在篝火前閉目打坐,與夢中一樣,但牆上映出的他的影子,卻是端穩如山。男人不由得鬆了口氣。篝火已經微弱,他添了些樹枝,望向外頭,大霧滾滾,根本看不到遠處,也不知外頭如今是白晝或是黑夜。
「為什麼會遇上這樣的事呢?」男人的嗓音通過耳機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為什麼只有我會遇上這樣的事呢?」
「難道這一切都是命?」
「可命又是誰定的呢?」
「說什麼因果報應,可最初的因又存在何處呢?」
一陣蕭索的簫聲響起,乳白色的霧氣中忽而靜靜地浮現出一張猙獰的面具,斑駁銹蝕的底子,眉中心一彎又長又硬的粗角。記憶快速地閃回,男人猛然想起了當自己生死存亡之際曾經看到的,也是那同一個「人」,將他從車下拉出,然後用手杖指向遠方。
「走。」
不是想像和回憶,是那人又說了一遍。
「去哪裡?」男人疑惑地問。
迷霧中,男人看到了一隻手,修長纖細的手指握著一枝手杖,劃破重重迷霧,指向遠方,依稀可見那盡頭有融融的日光。
「馬上,我把大師叫起來!」男人說道,卻忽然聽得身後輕微的布料撕裂之聲。
什麼聲音?男人轉過身去,接著,整個人都震驚了。只見年輕僧侶的身上此起彼伏,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鑽出他的身體。僧侶的眼睛已經睜開,卻像是得了白內障一樣,被蒙上了一層青灰色的霧氣,他低落頭顱,突然「崩」的一聲,許多節肢從他的身體裡鑽了出來,他的腦袋翻了下去,露出後頭一張帶著口器的血盆大口。
「啊啊!」男人慘叫,在場的眾人也跟著一起尖叫。
一段原始節奏的緊密鼓點之中,僧侶變成了一隻蜘蛛怪,猛然撲向男人。千鈞一髮之際,一枝纏繞著籐蔓的手杖憑空出現,點住了那隻怪物的上顎。
「走。」
這次男人聽清了那人的聲音,竟然是一個很好聽的女聲,男人愣了一下,衝出了山鬼廟,向著那象徵出路的通道衝去。
黑夜、密林、電閃雷鳴、霧氣翻滾,各種野獸或是怪物的嘶鳴,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座村莊。此時天色已亮,但天候卻不佳,陰沉沉的天幕下,男人欣喜若狂、一瘸一拐地奔到了那座村莊跟前。
「救命……救……」男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村口高高豎著石牌坊,上面寫著「肖家村」三個字。
※
佘七ㄠ看向周圍,整個場地裡煙靄一般的東西絲絲縷縷地升騰交織,在空中組成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猙獰恐怖的臉孔,有的尚能看出人樣子,有的則已經完全脫離了可以描述的範疇。觀眾的眼中一片迷茫,臉上的神情卻極度亢奮,許多的黑影攀附在他們背上,蜷縮在他們懷裡,貪婪地吸食著他們口中的陽氣。
必須要抓緊時間才行,以他現在的能力,同時要保住這麼多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準備好了嗎?」
佘七ㄠ問一旁的戚佳妍,從這台戲進入到車輛翻覆那一幕開始,她就一直處在臉色鐵青,渾身發顫,牙齒打架的狀態之中,此時更是抱著雙臂,蜷縮在椅子上。她人雖是如此委頓,一雙大眼睛裡卻射出仇恨至極的光芒。
「嗯。」
佘七ㄠ說:「現在我們把它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