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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親》第141章
  ☆、第142章 無內容

 ☆、第143章 二十五

 在老何謎題的第二個謎題中曾經提到佘真人當年的住宅。故事說,佘真人感念更漏鎮鎮民的盛情,答應留在鎮上,但卻拒絕了鎮長想要接他去自己家裡住的意見。他在吳家住了七日,每一日皆是早出晚歸,說是去查探那些行屍由來,七日後,卻從鎮外界碑開始,以足為尺,以眼為規,步罡鬥,行四方,最終在鎮裡定了個點,伸手一指,平地化出了一座宅子來。由此可見,一百八十年前佘真人建造宅邸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有一定的目的。那麼如果解開他選址的標準,是否就能知道他的目的呢?

 佘七ㄠ思索了片刻道:「陣眼。」

 廖天驕「咦」了一聲:「你是指……靈骨井?」

 他們倆在到達鐘錶鎮之前早已經有過猜測,認為鐘錶鎮附近應該另有一口類似肖家村中的靈骨井甚至是地穴,而佘玄麟會來到更漏鎮就是為了用三生石碎片來封印那一個地穴,他們還推斷更漏鎮當年發生的瘟疫和地穴中的靈血髓有關。假使姜世翀的被抹去和此地的三生石碎片有關,那麼,恐怕只有找到這裡的三生石才能尋到答案和解決的辦法。

 然而,只要一想到當時在肖家村那一役,無論是佘七ㄠ還是廖天驕都忍不住在心裡微微打了個突。當時要不是有佘玄麟留下的言靈指引,又有人類修行者聯盟諸多世家子弟的合力支援,還有單寧留下的山神本體,或許憑他們倆要封印那口地穴根本不可能成功,可即便當時他們成功了,兩人的身體也是緩了一陣才恢復過來,而到了鐘錶鎮這兒呢?現在他們既沒有佘玄麟留下的指引、沒有單寧的幫忙,更糟糕的是,就連佘玄麟本人,搞不好也是折在這裡的。

 廖天驕不禁進一步有了種事態嚴重性的實感,如果連佘玄麟這樣一個光是其存在本身就能給人形成無形壓力的大妖神都折在這裡,那麼就他和佘七ㄠ兩個人豈不是飛蛾撲火?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拚命搖頭,不不不,不能這麼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事總有辦法應付過去,何況就算為了姜世翀這個兄弟,他們倆也是頂在槓頭,不得不上。

 佘七ㄠ說:「這裡與肖家村的情形顯然不同,在肖家村我祖父只逗留了很短的時間,就連封印這件事,恐怕也多半是單寧為主在做,我猜測我祖父當時之所以會出現在那,更準確地來說,目標應該是陰黎。」

 說到這裡,佘七ㄠ忽而頓了頓,一段模糊不清的記憶驟然浮現在他的腦海。這段記憶的模糊並非因為時間久遠,而是因為佘七ㄠ當時看到的景象就是模糊不清的。

 廖天驕問:「佘七ㄠ,你在想什麼?」

 佘七ㄠ拉回思緒道:「你還記得我在元旦那天昏倒的事情嗎?」

 廖天驕馬上道:「記得!當然記得!你把我嚇得差點把動物園的電話給打爆了……呃……」

 想到廖天驕當時傻乎乎地給自己做人工呼吸時的樣子,佘七ㄠ的唇邊忍不住浮出了一抹笑意,於是決定把動物園什麼的事情先放一邊好了,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又嚴肅下來說:「我一直沒跟你說,我那時候並非無緣無故地暈倒,我想我是被拖入了單寧留在山神杖裡的某段記憶之中。」

 「記憶?什麼記憶?」廖天驕吃驚地問。

 佘七ㄠ沉吟了片刻道:「那段記憶非常模糊,記憶中出現了兩個人,他們都在我家裡,其中一個聽聲音是單寧,還有一個,我懷疑是我的祖父。」

 佘七ㄠ說:「根據我的判斷,他們倆當時正在討論的就是被玄武一分為『五加一』的三生石碎片的事,當時單寧還曾表示過對玄武的懷疑,但是我祖父選擇了相信玄武,並決定去辦一件重要的事。這件事想必十分凶險,因此他在臨走前特地托付給了單寧『某些事』,他還提到了敵在暗,我在明。」

 敵在暗,我在明。

 廖天驕在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句話,似乎歷史總是不斷重演,六百多年過去了,佘玄麟雲鶴不知歸處,而現在他們居然困於和當年的佘玄麟一樣的境地之中。那個暗處的敵人,究竟會是誰呢?

 「此外,我祖父還提到……」佘七ㄠ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提到什麼?」

 「哦,沒什麼。」佘七ㄠ想到佘玄麟當時那欲言又止的半句話,他對單寧說「你也知道我家……」後半句雖然沒說完,但這句話恰恰是接在佘玄麟的囑托之後的,其後還有個「只可惜」,究竟是什麼令佘玄麟都感到棘手,佘家當年難道曾發生過什麼變故嗎?為什麼他身邊的佘家人從來沒有提起過?

 廖天驕狐疑地望著佘七ㄠ,佘七ㄠ趕緊道:「真的沒什麼,只是他提到玄武可能被瞞在鼓裡,挺可憐的什麼的,應該是說陰黎的事情吧。」

 「哦。」既然佘七ㄠ這麼說了,廖天驕便也不再追問。佘七ㄠ已經慢慢把他當作可以並肩戰鬥的隊友看待,該告訴他的都會告訴他,那麼他不想說的應該就是他自己都不確定或者和他沒有直接關係的事吧。

 佘七ㄠ說:「我現在回想起來,這段記憶會不會就發生在我祖父來到更漏鎮之前呢?」

 廖天驕也覺得有這個可能,他說:「二百多年前單寧和你祖父一起封印了陰黎,一百八十年前,你祖父來到這裡,時間上是說得通的……等等!」廖天驕突然一愣說,「這不對啊,佘七ㄠ,你說他們倆當時都在你家中?」

 佘七ㄠ也猛然愣住了,如果佘玄麟曾在一百八十年前回到九君山,那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告訴他佘玄麟消失了六百多年?佘玄麟和佘家,究竟曾發生過什麼?

 ※

 姜世翀靜靜地守在鳳皮皮身邊,一旁的地上擺著那盞老何修理鋪門口的風燈,再過去一點則是那面銅鏡。剛剛佘玄麟消失的門還開著,不時有冷風吹出來,間或還有「嗒嗒嗒」好像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音傳出,而他只是坐在地上,看著手裡的那件小小的掛飾。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護身符。

 姜世翀想,儘管這個護身符此刻的樣子只是一枚小小的不知什麼動物的獠牙,儘管他還不知道怎麼讓這枚護身符變回本該有的樣子,甚至他都不記得這枚護身符是因為什麼、因為誰到了他的手裡,但是他就是記得這是一枚護身符,一枚恐怕很重要的護身符。

 這枚護身符到底是誰的,又有何作用呢?

 鳳皮皮忽而發出低低的一聲低吟,微微動彈了一下。姜世翀趕緊俯身去看,在僅有一點橘色焰芯的黯淡燈光下,鳳皮皮的臉孔顯得格外蒼白,姜世翀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滾燙的,那熱度幾乎讓一直冷冰冰的他都感到自己快要化了。姜世翀不知道鳳凰會不會跟人一樣發燒,也不知道該怎麼給鳳凰治病,所以剛才只是病急亂投醫地給鳳皮皮包紮了一下,止住了他的血而已,此時,鳳皮皮卻似乎是在昏沉中感覺到了姜世翀的體溫很舒服一般,自動自發地靠了過來。

 「鳳凌雲?」姜世翀對忽而貼近自己的鳳皮皮有些手足無措,後者就像個恐懼噩夢的孩童一般,緊皺著眉頭,蜷起身體,以一種十分不自然的姿勢牢牢貼住姜世翀的雙腿,這是姜世翀過去想也沒想過的事。

 姜世翀猶豫了半晌,伸出手去摸了摸鳳皮皮的臉頰,鳳皮皮立刻自嘴裡發出一聲舒服的嘟噥,更緊地靠過來些。

 「鳳……皮皮……」姜世翀試探地喊了一聲,見鳳皮皮沒有反應,咬了咬牙,終於伸手將鳳皮皮抱了起來,摟進自己的懷裡。高溫不退的鳳皮皮雖然一開始不滿意有人將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抱走,但當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更好的清涼源頭後,立刻自動自發地選擇了個舒服的姿勢,乖乖窩進了姜世翀的懷裡。

 姜世翀懷抱著鳳皮皮,只覺得自己那顆從來不跳的心莫名地亂得厲害,因此他不得不在心裡默默把《警察手冊》上的警察守則正過來倒過去地背了又背,當發現這樣無效後,他又開始背口號,但當他背到「人民警察為人民,人民警察愛人民」的時候,卻慢慢地停了下來。

 愛……

 姜世翀疑惑地歪了歪頭,愛是什麼呢?作為一個沒有心也沒有生命的殭屍,他理應是沒有愛的,但他確實在過去的歲月裡通過自己的努力學會了愛,那是一份很大、很大的愛!他愛所有的生命,愛一切活在陽光下的生物,所以他選擇了警察這份職業,兢兢業業守護著那些脆弱的也是強大的、狡猾的也是笨拙的人類,他以為他已經懂得了愛,但或許,對鳳皮皮的愛與那份很大、很大的愛並不相同。

 姜世翀困惑地低頭看向鳳皮皮,這一看卻嚇了一跳,不知什麼時候,鳳皮皮已經醒了過來,正睜著那雙金色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

 「砰咚——」在這一刻,沉寂的殭屍王的身體裡,似乎有什麼鮮活的東西醒了過來。

 ※

 馮衢坐在既深且大的座椅之中,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他的身旁燃著篝火,火焰明亮,帶來熱度,卻不會灼傷他,次妖神赤當正在一旁忠心耿耿地看守著那團火。

 「報,鳳凌雲被人打傷,目前下落不明,老何失蹤,我們派去監視的妖也死了。」一個小妖怪急匆匆跑進來,送上一連串的壞消息。他才初到馮衢麾下不久,對這個明明是個人類卻擁有駕馭次妖神實力的頭兒的脾氣還無法摸準,因而神情頗有不安,生怕會因此受到責罰。

 馮衢卻似乎並不驚訝,只微微抬了抬手指:「知道了,下去吧。」

 小妖怪還愣在那兒,赤當在一旁大喝一聲:「馮衢大人叫你下去,還不快滾下去!」

 小妖怪嚇壞了,趕緊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跑走了。與人類不同,妖族之中實力相差一個等級,造成的威壓都是十分可怕的,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妖類,卻被一個接近於妖神的次妖神呵斥,怎能不嚇得心驚膽戰?不過,小妖怪在倉皇奔逃的時候卻也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傳聞,聽說赤當原來也只是個小妖怪,是受了老大馮衢的賜予才能成為次妖神……那個馮衢,真的有這麼厲害嗎?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得到成為次妖神的機會呢?然而,一想到剛剛見到的人類馮衢病怏怏的樣子,小妖怪又不由得癟了癟嘴。別說是賜予普通妖怪成為次妖神的神通了,那個馮衢到底能活多久還是個未知數呢!小妖怪不由得感到自己的莽撞,也許不該聽大哥的話,投到這個人麾下的……

 另一邊的大殿裡,赤當走上前,忠心耿耿地替馮衢拉好了毛毯,又將火焰燒得更旺了些。明亮的火光映照著馮衢的側臉,使得他的神情顯得變幻莫測,捉摸不透。小菊默默地出現在暗處,她已經恢復了人形的樣貌,但還不是十分穩定,動不動就會像黑煙一般波動,而她的嗓音也依舊維持著那種無機質的粗啞。

 沒有人說話,大殿裡靜寂無聲,就連火苗都沒有給這裡添加一點聲音。

 赤當終究沒能沉住氣,低聲試探道:「主人,您覺得這次的事是妖協做的,還是人類修行者聯盟做的,我們要不要……」

 過了片刻,馮衢方才慢悠悠地說道:「當年僅存的半塊三生石被一分為五,如今一份被我毀去,剩下三份除了我們,修盟、妖協各執一份,打開三生石秘密的鑰匙則在九君山的人手裡,但他們似乎並不知道它的真正功用,所以除了他們,誰都有可能是這次事情的主事者。」

 赤當愣了一下,道:「主人的意思是?」

 馮衢忽而道:「宋,你在嗎?」

 從大殿深黑的某個角落,一個人影浮現了出來,如果廖天驕他們此刻也在現場想必會大吃一驚,因為那人正是他們苦尋不著的宋一傑。

 「馮衢大人。」宋一傑的打扮並未改變,氣質卻與姜世翀當日見到的完全不同,整個人都透出一種飄忽不定的邪氣。

 「我讓你辦的事辦得怎樣了?」

 「回大人,都調查清楚了,鐘錶鎮目前已經到了修盟三大家嫡系弟子五十七人,五大長老到了四個,周邊還有埋伏的一百八十人,更遠處就不清楚了;妖協的人大多埋伏在暗處,初步判斷有三百多人,妖神來了幾個目前還不清楚,但看守衛森嚴程度,絕不會少。修盟已經發現他們了,雖然目前雙方還未發生衝突,但這只是遲早的事。還有……」宋一傑頓了頓道,「依屬下之間,襲擊我們的人應當是修盟的人。」

 「哦,說說看。」馮衢輕聲道。

 「鳳凌雲本來就是妖協的棋子,只不過被大人您棋高一著控制了而已,老何又是修盟之前控制在手裡的,與三生石的秘密息息相關,修盟肯定不允許別人搶走老何,又想知道妖協的暗中作為,所以才不顧一切出手襲擊兩人。」

 「說得好。」馮衢似是有氣無力地說道,「你這樣精明能幹的人,怎麼會叛出修盟投到我這兒來呢?」

 宋一傑目光一閃,立刻低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好一個道不同不相為謀啊。」馮衢忽然道,「小菊。」話音剛落,小菊瞬間化作一團黑霧兜頭罩向了宋一傑。

 「大……」宋一傑大吃一驚,想要避開已是晚了,黑霧瞬間就將他吞沒。他在黑霧之中掙扎,卻苦於那些霧氣既無形又有形,無形使得宋一傑無法抓住它,有形卻如同堅固的鎖鏈,將宋一傑整個牢牢捆縛並不斷收緊,很快,骨骼被無情折斷的聲音響起在大殿之中。

 「大人,你……為……」

 「宋一傑,我問你,你一個修盟的弟子如何知道鳳凌雲原先是妖協的棋子,那可是連佘七ㄠ和他本人都不清楚的事。」

 「大人,我曾經是修盟的人,我們也在調查這件事啊!如今誰不知道佘家少主和他情人的重要性!」

 「那麼你又是怎麼得知老何與三生石的秘密息息相關?」

 宋一傑被黑霧勒得滿臉通紅,咳著嗽道:「老何……咳咳……老何是佘玄麟留在人間的……最後的手下,修盟早已……早已知道……老何謎題就是……就是修盟的手筆,目的是要引……引出佘玄麟……」

 宋一傑話說到這裡,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馮衢卻彷彿沒有看到他求救的眼神一般,只是兀自沉默著不說話。過了沒多久,宋一傑便無聲無息地軟了下來。

 赤當看了那具屍體一眼,道:「小菊,拿出去丟了。」

 小菊重又變回了人形,默然無語地倒拖著那具屍體走了出去。

 「修盟、妖協、九君山、我們……」馮衢低低歎了一聲,「這局已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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