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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親》第105章
  ☆、第105章 二十五

 當時不過是六點剛過,肖家村人用拔骨破除單寧宅的結界,這頭森林公園升龍湖景區的工作人員則剛剛下班,也因此只有留下值班的兩個門房看到了那令人震驚的一幕。

 六點十三分,原本就下著雨的天空中開始陰雲翻滾,狂風大作;六點十七分,雷電層層疊疊密集交錯在升龍湖上空,猶如高壓電線集中放電一般形成了數圈不間斷閃爍的光弧;六點三十一分,一道崩雷響過,從雷電圈中忽而垂下一根龍捲風柱,直達湖面;六點三十三分,原本清澈的湖水被劇烈攪動,飛快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整個升龍湖的湖水沒有一滴外溢,統統圍繞著這唯一的中心旋轉起來。這時候,大地震動,四野卻一片寂靜,不見動物慌張遷徙之聲,唯有風聲、雷暴咆哮不止。六點四十八分,湖水越升越高,逐漸擴張開來,最終鋪成了一個透明而堅固的漏斗。失去了水,河床裸露,露出底下一片荒蕪,沒有魚、沒有蝦、沒有螃蟹各種活物,但卻有無數籐條,織成一張密不透風、不見空隙猶如鋼板的網,遮蓋了湖底的真實面貌,抵禦著龍捲風柱的入侵。

 旋動著的龍捲風柱有如一個鑽頭,不停地對著籐網的一點進攻,四圍的狂風也來幫忙,呼嘯著撕扯籐枝,試圖將之折斷,天空中時不時一道雷電劈下,燙出一列火花,就連水漏斗也開始噴射水柱砸向籐網。在風柱、風、雷、水的圍攻之下,籐網終於露出弱相,伴隨著「辟辟啪啪」的聲音,一些細瘦的籐條斷裂開來,露出了裡頭柔軟的「籐肉」,綠色的汁液從裡面流淌而出,如同活物受傷後流出來的血。

 兩個工人都震驚了,手裡的電筒摔在了地上,雨衣被刮開,渾身都淋了個透濕,但他們倆誰都沒想到逃走,就這麼站在湖邊,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越來越多的籐條被扯斷髮出「嗶嗶啵啵」不絕於耳的聲音,火苗一簇簇燃起,小火變成了大火,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光的舞蹈。七點零七分,終於,一個小小的洞出現在了籐條網的中間,所有的力量都向著那個洞集中過去,水穿風鑽火燒雷劈,一開始只有孩童拳頭大小的洞變得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一個直徑達七、八米的大窟窿,窟窿的下方不知有什麼東西,竟然反射出燦金色的光芒來。

 兩個工人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嚥了口口水。是寶物嗎?這個時候,山鬼傳說、化龍傳說等等各種傳奇滾過兩人腦海,其中自然免不了財寶的訊息。自古人為財死,可能有的寶藏使壯了他們的膽。工人a和工人b交換了一下意見,一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升龍湖邊。

 湖水全部浮起組成了屏障,所以下到河床底已經不是難事了。兩人試探著衝著底下的籐網丟了一顆石子,石頭平靜地彈了開去,沒有驚動任何一方力量,再試了幾次確認沒問題後,他們互相幫助著爬下了河床,站到了籐網上。

 什麼事都沒有嘛!站在網上的兩人同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其中一個的笑容很快就被驚恐所代替,彼此相距不過十幾公分的另一個忽然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驚恐、慌亂和絕望,意識到了不對,然而,下一瞬,便聽「噗噗噗噗噗」的數聲響起,這個人的身體被無數籐條細枝所貫穿,枝條揚起,如同海怪的觸手一般一下子將他舉到了空中。

 「救命……」

 這個人大聲呼救,但是他已經等不到救贖,因為就在他發出這兩個重要音節的同時,貫穿他身體的枝條驟然間鼓脹開來,如同進了水的水管一般,鼓起的小包迅速移動起來。從工人到籐網,血液、肌肉、內臟、腦漿等等被馬上吸乾,他就如同一隻飛快漏氣的氣球那樣,短短十幾秒間就變成了扁扁的一片人皮。

 另一個人已經完全嚇呆了,人皮被丟到他腳邊的時候,他終於發出「哇」的一聲,轉身就跑,然而籐條的速度又豈是他能夠相比的,轉眼間,他就被兩根籐條貫穿了兩邊肩膀牢牢固定住,接下去又是三根籐條呈品字形穿透了他的胸膛。

 看過剛才同事的下場,這個人知道自己也完了,於是他難以控制地大小便失禁,淌了一身的尿。

 忽然一道灰色的光芒閃過,如同利刃出鞘,將那許多籐條斬斷。籐條瘋狂地抽動,由於吸飽了鮮血變成了奇怪的黃色的汁液「滴滴答答」地淌落下來,顯然受傷不輕。更多的籐條圍攏過來想要困住這突然出現的程咬金,然而這個人顯然不是先前那兩個工人那樣的小角色,在經過一番打鬥後終於還是將那個工人救了出去。

 落到岸邊的一塊高石上,她將那個人丟在了石頭上,嫌棄地避開了,好像在說好臭!

 溫和笑著的青年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遞給她:「辛苦了。」後者便飛快地接過那顆糖果嚼也不嚼,貪婪地吞了下去,吃完後,還眼巴巴地看著青年,似乎想要得到更多。

 「這次就這麼多。」溫文爾雅的青年雖然看起來毫無威脅性,卻渾身散發著威壓。他伸手拍拍她醜陋的頭顱,讓她站到旁邊去,而她雖然不甘願,但也真的乖乖聽話地蹲到一邊,雙手雙腳放在一起,如同一隻狗那樣,只是應該是眼睛的兩個窟窿裡散發出了哀求的光芒。

 青年笑道:「再忍忍,誰讓你把我好不容易給你找的身體弄沒了?」

 她發出了好像嗚咽的聲音。

 青年說:「玄武早就是強弩之末了,是你自己不爭氣。」他說完便不再理睬她,蹲下`身看那個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工人。

 半死不活的工人睜開眼睛,艱難地對他說:「謝……謝……」

 「不用謝。」青年和藹地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伸手似乎摸向了工人的胸口。

 「不……不知道……」工人虛弱地說道,「我感覺不到疼痛。」

 「感覺不到?那就對了。」青年說著,收回手覆蓋到工人的頭頂,跟著慢慢移到他的腦後,將他的腦袋扶了起來,「你看,你都這樣了,當然感覺不到疼痛。」

 工人的眼睛猛然睜大,臉上的表情就如同翻書一般快速變化,先是震驚、接著是噁心,跟著是不敢置信,然後是恐懼,最後是絕望!青年抓著他的脖子,就這樣將工人慢慢地從地上提了起來。要提起一個成年男子本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工人如今已經只剩下半截身體,從他的胸`部往下,什麼都沒剩下,只有一些粘糊糊的皮肉組織一條條地垂著,像布幔。

 「不……不……」工人虛弱地呢喃著,不敢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他死了?他死了嗎?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的身體大部分被那些籐條吃了,人也早就死了,現在只不過是我讓手下將你的魂魄留了下來而已。」

 「怎、怎麼會!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工人歇斯底里地吼叫,但他崩潰了的聲音衝出口就像一隻孱弱的奶貓叫喚。

 「因為還有用。」青年說著,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果,單手剝開了糖紙。

 「你、你要幹什麼!」工人的腦袋拚命搖動,憑著本能逃避危機,但顯然毫無作用。

 「請你吃糖。」血紅色的糖果被整個塞進工人的嘴裡,工人發出「唔唔」的聲音,卻被青年強硬地堵住嘴,抬起下顎。糖果滑了下去,簡直是瞬間,工人的臉色就變成了奇怪的紫色,半截身體如同氣球一樣這裡那裡不規則地鼓脹了起來。

 「小菊。」青年喊道,一直蹲坐在一旁的她馬上站起身來。灰色的影子一樣的霧氣中,兩點幽光對住了青年。

 「把他送進去。」

 小菊聽令,立刻撲了上來,霧氣纏裹住工人,跟著化作一團光,撲向了籐網。那些籐條很快發現了入侵者,追了上去,但奇怪的是,它們似乎始終沒有發現小菊,所以一直只試圖攻擊那個工人。灰霧卻如同一隻靈巧的鳥,在空中左右閃避,好幾次遭遇危險,最終卻還是躲開那些籐條,來到了之前被風、雷和水撕開的窟窿面前。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四十五分了。籐網上本來被扯大的窟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修補得只剩下十多公分寬,而正在修補窟窿的赫然正是剛才那些吸乾了一個工人的籐條。窟窿處籐肉蠕動,宛如生長一般一點點縮小空洞。

 灰色霧氣中的兩點幽光看了看已經絕望的工人,隨後又看向岸邊,發出奇怪的鳴叫聲,未幾,那頭傳來了聲音:「可以!」

 灰霧得令,立刻變成一隻大手,「噗」的一聲,就捏扁了工人的頭顱。縮小了的頭顱連同乾癟的半截身體順利被扔進了那變小了的窟窿中,隨後灰霧飛快地逃回岸上,重新變回了霧狗的樣子。

 「做得很好。」又一顆糖果丟了過去,她立刻一仰脖子接住,吞到肚子裡,霧氣波動,漸漸勾勒出一個粗糙的人形。

 「謝……謝……」粗啞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傳來,「謝……馮……衢……衢……大……人……」

 「彭!」一聲輕微的爆裂聲傳來,頓時萬籟俱寂,風停雨住水落雷啞,下一刻大地猛然一陣顫動,從籐網窟窿的底下爆出了一團紫色的漿汁。漿汁如同噴泉,猛然濺射向四面八方,隨之大片大片的籐蘿迅速枯萎。如同傳染病一樣,那些紫色漿汁污染了的籐蘿先死亡,跟著這疾病又從死亡的籐蘿傳播向隔壁、四面八方,直至整片籐網都枯萎碎裂,「撲簌簌」地掉落到地上,化為一層厚灰。在灰燼之中,卻見一條深而狹窄的古老河道,河道的一頭不知通往何方,而另一頭則赫然被一棵直徑差不多有5米的老籐根所阻斷,細看之下便會發現,之前所見到的所有織成籐網的籐蘿居然都出自這一顆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籐身上。

 馮衢道:「帶我過去。」小菊便再次化為一團霧氣,將他托起,飛向籐根之處。

 馮衢停在老籐的正上方,他輕聲笑了笑,隨後對著自己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尖齒撕開了皮肉,鮮血馬上順著手腕流淌出來。

 「雖然你下了足夠多的本錢,不過這次是你們輸了。」他笑著說道,「永別了,單寧。」

 鮮血滴落,正落在那顆籐根之上,「嘶」的一聲,如同海水滴入海綿,血滴迅速滲透而入。毒藥已經注射,籐根迅速石化,化作片片飛沙。

 然後,地動了!山搖了!

 籐根消失了的地下露出了一個比籐根直徑小半圈,不知多深的孔洞,不久伴隨著汩汩的水聲,有黑色的水從那個孔洞裡湧了出來,順著古老的河道,不知流往何處。

 失血過多似乎讓馮衢身體變弱,他微微搖晃了一下,跌坐在小菊化為的霧氣身上。

 「行了,兩邊的結界都破了,接下來就讓我看看你這位九君山現任當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吧。」他說道,「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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