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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如故》第29章
第29章

  翌日,安陽長公主府使人送了三盆菊花過來。

  那三盆菊花開得正好,大朵的金菊,在這蕭瑟的冬日精神抖擻,想來能在這時候還綻放得如此艷麗,應該是在暖房中精心護理的,為這冬日添了份明麗的色澤,但也顯得有些意義不凡。

  高氏接待了送菊花過來的婆子,那婆子笑瞇瞇地道:「這是我們昭萱郡主特地命奴婢們送來給貴府三姑娘的,昭萱郡主說了,這是昨日她和三姑娘約好了的。」然後又吹噓著她們郡主平日是如何愛護這些菊花,又是如何為了嚴三姑娘特特送過來,連其他府的小姑娘也難得一盆之類的。

  聽這婆子的話,不免能感覺到昭萱郡主對阿竹的重視。安陽長公主是承平帝的嫡親妹妹,又得承平帝看重,這些年來在京中風頭無兩,巴結她的人無數,連帶的兩位郡主的身份也水漲船高,與宮裡的公主絲毫不差。阿竹能得昭萱郡主看重讓高氏有些驚訝,不過面上卻未露出絲毫的異樣,客氣地道謝了一翻,封了那婆子一個大紅封。

  讓人將那三盆菊花送往五柳居後,高氏回了正房,見女兒青梅坐在炕上和嬤嬤學習針線,便讓那嬤嬤先下去,查看了下女兒的針線,說道:「這裡歪了。」

  嚴青梅將繡架舉遠一點察看半晌,不由有些臉紅,點頭道:「娘親的眼力極好。」

  高氏看她端莊的小臉難得露出窘態,心裡有些憐愛,笑著摸摸她的腦袋,說道:「咱們這等身份,也不拘如何熟悉這等物什,能做得幾樣便行了,不然針線房用來幹嘛?」

  嚴青梅聽罷,心知母親變相地告訴自己,女紅針線並不需要下苦功夫,不由又點頭。

  點評了女兒的作品,高氏方問起昨日壽宴時的事情,昨晚因時間太晚了,她也沒有仔細問女兒什麼,卻不想今日安陽長公主府會讓人送幾盆菊花給阿竹。

  「昭萱郡主以前就和三妹妹認識了,聽說她們一見如故,昨天一起去玩了很久。」嚴青梅解釋道,臉上也未有嫉妒之色,只覺得有些好笑。那昭萱郡主是個活潑又自我的,幸好阿竹雖然有主意,卻是個正經又規矩的姑娘,方能迎合昭萱郡主的脾氣。

  高氏聽罷笑了笑,說道:「既然昭萱郡主與你三妹妹交好,也是她的造化,怕只怕你二妹妹心裡又不高興。」

  嚴青梅想了想,笑道:「娘親放心,還有曾祖母呢,二妹妹不會鬧起來的。」

  高氏不由嗔怪道:「我不過說一句,你便想那兒去了!」雖然如此,卻滿意女兒能第一時間想到這上面去。

  ******

  五柳院裡,阿竹看著擺在暖房中那三盆開得金燦燦的菊花,送黃菊代表祝對方飛黃騰達,看來昭萱郡主對柳昶的期盼很大啊。

  柳氏走過來,和阿竹一起欣賞了會子菊花,奇怪地問道:「郡主怎麼會送你菊花?」

  不用她試探,阿竹便誠實地道:「哪裡是送我的,分明是送給柳表哥的,昨天昭萱郡主就說好了,這是要我轉送給表哥呢。」

  柳氏面露驚訝,第一個反應是——有郡主和她女兒搶未來夫婿!不過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測,蓋因柳昶的身份,門不當戶不對的,想來安陽長公主不會同意將心愛的小女兒嫁給個六品知洲之子,且還不是長子。當然,若是未來柳昶能有出息,金榜提名,前途無限,又另當別論了。但是,到時候這般好的金龜婿,她不定給自己女兒,也太沒天理了,哪容得旁人搶去?

  柳氏一時間陷入了濃濃的危機感中,覺得女兒與昭萱郡主交好不太美妙。

  阿竹卻沒有想那麼多,觀賞了會兒那三盆菊花,便對柳氏道:「阿娘,你叫個人將這三盆菊花送到表哥那兒罷。既然是郡主送給表哥的,總要有個表示。」

  柳氏考慮到以後阿竹還要在這京中的勳貴圈裡混,與昭萱郡主見面的機會多得是,便允了這事。

  早上將三盆菊花送到柳家在京中的宅子,不想午後何氏便攜著柳昶過來了。

  何氏今日來是與他們辭別的,後天他們就要出發了,明日要忙著收拾行李,估計沒有時間過來。柳氏心中極不捨,這幾天也讓人準備了很多京中的特產讓柳城帶回去,還特特為柳母也準備了許多用得上的補品。

  何氏和柳氏在暖房裡說話,柳昶到花廳裡找阿竹,對阿竹道:「也不知那郡主是何意,這菊花我可帶不到西北去,決定將它們留在京中的宅子,讓老僕幫照看著便是。」

  阿竹瞄了瞄他,見他面上一臉正氣,顯然沒法體會個早熟的小姑娘的情意,不由得噴笑,說道:「那是表哥儀表堂堂,學識不凡,讓個小姑娘心生仰慕,送幾盆花聊表心意!」

  柳昶一張白晰的臉被她說得滿面通紅,聲音不禁高了些,「表妹!」

  阿竹馬上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起來很萌。

  柳昶拿她沒辦法,只能在她肥臉上掐了一把,不過想到後天就要離京,頓時心頭湧上濃濃的不捨,說道:「表妹,我後天便回西北了,以後估計很難再見了。你可要給我寫信。」

  阿竹心裡翻白眼,說道:「那是不可能的!」

  柳昶瞪大了眼睛,頓時有些受傷了,這些日子他都將阿竹看成重要的小妹妹了,她竟然拒絕給他寫信,真是太不孝順了。

  阿竹笑瞇瞇地道:「以舅舅的才幹,估計舅舅很快就能調回京城了。而且你以後不是也要走科舉的路麼?到時你要進京趕考,不就能見得到了麼?」

  柳昶沒想到她會想這麼遠,頓時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著頭道:「還是表妹想得遠,是為兄著相了。」

  這小不點的,就以兄長自居,一副老成的樣子,讓阿竹實在想噴笑。不過對柳昶的離開,阿竹心裡也是不捨的,少了個能一起學習的玩伴,實在是種損失。至於父母所翼望的未婚夫婿什麼的,她還小,不必考慮這種事情。

  待何氏攜著柳昶離開時,柳氏讓人送上程儀,並且親自送到二門。

  何氏握了握她的手,不厭其煩地叮囑著她一些孕中注意事情。柳氏眼睛有些濕潤,抓著她的手,差點眼淚要流出來,嚇得阿竹趕緊拉住她另一隻手,滿臉擔憂地道:「阿娘,舅舅以後會回京的,大家都會回來的,很快就能見了呢。」

  何氏也忙附和道:「就是,又不是不能見了,趕緊擦擦淚,仔細以後生個淚包出來折騰你。」然後又欣慰地摸摸阿竹的腦袋,笑道:「咱們阿竹是個孝順又乖巧的孩子,我都捨不得她了。惠娘,你就放心吧,阿竹的事情我會考慮的,若是他們彼此喜歡,我會將阿竹當成親閨女來愛護。」

  「……」

  柳昶一臉迷惑,阿竹頓時露出一副想要死一死的表情。不是依依惜別咩?為毛又說到這事上來了?

  過了兩日,柳城一家終於起啟回西北。

  沒了柳昶時常過來一起讀書,阿竹的生活也恢復了先前的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天氣漸漸冷了,很快便進入了臘月,然後轉眼便過年了。

  今年靖安公府年輕一輩都除服了,恰好能過個熱鬧的年,除了春暉堂和嚴老太爺的院子,整個靖安公府都用紅綢裝飾了一遍,掛上大紅燈籠,弄得熱熱鬧鬧的。

  柳氏的肚子已有三個月了,但害喜仍嚴重,團聚的年夜宴也只坐了一小會兒,便又吐了起來。為了不打攪大伙的興趣,老太君體貼地讓她回房去歇著了,連守歲都沒讓她參加,吩咐她好生休息,保胎為上。

  柳氏實在是難受,老太君體貼她,推辭了兩下,便順勢答應了。

  待柳氏離開,老夫人便陰陽怪氣地道:「女人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我也生過孩子,當初可沒她那般嬌貴。」然後看了眼正用筷子夾著丫鬟撕成條的羊肉吃的阿竹,又道:「竹丫頭倒是長得像二兒媳婦,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遇到像老太君這般好的太婆婆。」

  這話說得真是含沙射影的,諷刺柳氏拿肚子裡的孩子裝腔作勢,又諷刺阿竹遺傳了柳氏的狐媚子樣,以後若是沒遇到老太君這般好的長輩,估計得受磋磨了。

  嚴青梅下意識地放下手中的調羹,嚴青菊有些懵懂,嚴青蘭一臉興奮,正想說話便被坐在她旁邊的鍾氏暗暗制止了。

  老太君淡淡地看了阿竹一眼,只說了一句:「咱們公府的姑娘都是金尊玉貴的。」

  老夫人心中一堵,正欲說話,發現老太君冷冷地看了一眼過來,頓時心中微涼,想起了自從二房回京後,老太君多次向著二房,心裡頓時忿忿不平。她板不動大房,還板不動二房麼?可恨二房竟然巴結上老太君,處處得老太君相護,將她兒子孫子置於何地?

  沒人理會老夫人的情緒,阿竹淡定地吃著丫鬟為她夾的菜,又喝了口湯,覺得這老雞湯燉得夠火候,味道清甜,咂吧了下嘴。

  高氏和嚴青梅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巴動作,頓時覺得這姑娘真是個心寬的。如此也好,不理會老夫人讓她唱獨角戲才是正確的。

  用過年夜飯後,小孩子們便到外頭院子裡去放鞭炮。阿竹是個大膽的,跟著堂哥們一起去放鞭炮了。嚴青蘭也跟了過去,原本是想在阿竹腳下丟燃著的小花炮嚇她,但卻沒那個膽,反而看到阿竹一個炮一個炮地點著,辟哩叭啦,一副野孩子的模樣,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她一般見識。

  嚴青菊像只跟屁蟲一樣跟著阿竹,明明怕得半死,還要硬撐著,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更像小白花了。

  阿竹看得直歎氣,拿著桂香,蹲在地上擺弄著孩童玩的焰火,問道:「四妹妹,你既然怕,就回廳裡和大姐姐一起坐著喝茶吧。」

  嚴青菊看了看她,緩緩地搖頭,固執地道:「我和三姐姐一起放鞭炮。」

  「跟著我有什麼好?」阿竹納悶地道,若是她想找個靠山,纏著嚴青梅不是更好?

  嚴青菊怯怯地笑起來,掰著手指頭說道:「三姐姐很好,不會打我不會罵我還會給我講故事給我吃好吃的……」

  看來以前嚴青蘭對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不過也不能怪嚴青蘭,畢竟小孩子的是非觀不強,什麼都不懂,全憑著喜怒行事罷了,加上嚴青菊被欺負了,也沒人會為她出頭,便理所當然將她當成了跟班了。看這小姑娘像苦白菜一樣,阿竹拍拍她的腦袋,心說能力範圍內,她會多罩罩這小姑娘吧,只要她不長歪,便是好姐妹。

  正想著,一道大大的哼聲響起,便見嚴青菊像只驕傲的小公雞一般抬著下巴從她們身邊走過。

  阿竹兩人都沒有理會她,又讓小姑娘氣急敗壞,自己跑了回來,要搶阿竹用來點炮的桂香燙人,阿竹絆了她一腳,拉著嚴青菊跑了,身後是嚴青蘭小姑娘摔倒時的哭聲和辟哩叭啦的鞭炮聲。

  嗯,真熱鬧呢!

  阿竹回京的第二個年就這麼熱熱鬧鬧地過了。

  出了年不久,很快便到嚴青桃出閣的日子。

  柳氏挺著五個多月的肚子,讓劉嬤嬤開她的庫房取來幾個裝頭面首飾的匣子,她要挑選一套好的頭面給嚴青桃添妝。

  嚴青桃即將嫁入皇家,嫁過去便是王妃了,添妝的東西必須慎重,若是過於寒酸,怕人家嘲笑她這個做嬸子的小家子氣。

  阿竹下學回來,去淨了手後,馬上窩到柳氏身邊,用小手摸摸她的肚子,問道:「弟弟今天乖不乖啊?」

  柳氏面上帶笑,嗔道:「你日日回來都要問一回,他敢不乖麼?」心裡卻對女兒這話極為窩心,想來是先前她吐得厲害,教女兒嚇著了。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因為懷孕對女兒極為忽視,心裡又有些愧疚。

  阿竹見她面色紅潤,已無當初吃什麼就吐什麼的柔弱,太醫說胎位也很穩,頓時放下心來,方有心情觀看桌上擺著的匣子,發現匣子裡的頭面首飾都極為精緻,甚至有些做工華麗大氣,巧奪天工。

  「娘,這些是什麼?」

  「我以前的嫁妝首飾,都是你外婆特意為我準備的。」柳氏摸著匣子裡的頭面,面上有些懷念。那時柳家式微,家境不富裕,這些嫁妝還是柳老夫人將自己的嫁妝填補上去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阿竹見她又要情緒化了,趕緊轉移話題:「娘親要拿它們來給桃姐姐添妝麼?」孕婦是種十分容易情緒化的生物,阿竹在柳氏身上深有體會,應付她已經得心應手了。

  柳氏說道:「是啊,她即將嫁入皇家,這婚事極為體面,自然要精心對待。嗯,放心,以後等你出嫁,娘親這些東西都會留給你的,只要我的阿竹能順順利利嫁個良人,我就放心了。」最後,忍不住調侃道。

  「……」

  阿竹滿臉黑線,能不能不要提這個?她才七歲,真的還太早啊。

  靖安公府出了個皇子妃是件極隆重的事情,添妝那日十分熱鬧,讓人不由遙想到婚期時會是如何的熱鬧。

  然而,就在靖安公府及禮部緊羅密鼓地準備著周王的婚禮前夕,卻未想荊州來了八百里加急報。

  荊王謀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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