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攤牌

　　楚蘇看到前方的人後瞳孔縮了一下，搭在肖臣胸前的手也跟著握緊。他看了下楚業不置信的臉孔後把視線移到他旁邊站著的女人身上，對方在觸到他冰涼的目光後失措的抽回了挽著楚業的手。

　　楊佳的動作徒然驚醒了楚業，他看了楊佳宇一眼，反射性的想對楚蘇解釋，“小乖，這是我同事，我們......”他的話在看到兩人的樣子後猛然停了下來，剛才楚蘇和肖臣接吻的樣子還在眼前，一時間他心裡五味繁雜，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心底有對兩人的怒氣也有著怕被楚蘇發現的驚慌，兩種相反的情緒在拉扯著他，讓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到他的話楚蘇只是很輕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他們四人的距離不遠不近，楚業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包含了什麼，但是楚蘇臉上的涼意卻讓他心驚。他想要再開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質問楚蘇和眼前這個男人的事情，還是解釋他和楊佳晚上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隱隱有種預感，不論他說的是什麼，接下來發會的事情都不會是他想見到的。

　　“放我下來。”楚蘇輕聲對肖臣說道，在肖臣松手的時候從他背上跳下來。

　　“小乖......”肖臣出聲叫他，想要說些什麼。

　　“他是我爸爸。”楚蘇打斷他，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卻只是搖了搖頭，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一直都知道會來，也做好了要攤牌的准備，但盡管如此，真正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可笑。這一場偶遇還真是來得夠巧，雙方都抓了個正著。

　　“別難過。”肖臣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在楚蘇心裡兩人出櫃這件事情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遲早有一天父母之間的事情會揭開，這樣一來那麼三個人的家就不再是家了。

　　楚蘇哼笑了一聲，聲音有些嘲諷，“難過也無所謂了，以前媽媽的難過誰又在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的余光落在楚業身上。

　　這樣子的楚蘇讓肖臣有些難受，他瞥了一眼站在前方的楚業，最後還是決定伸手握著楚蘇，想要給他一點力量和安慰，“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

　　如果說一開始楚業還在為楚蘇撞見他和楊佳的事情而驚慌，那麼現在看著楚蘇和肖臣兩人旁如無人的樣子他心裡的火氣突然就被點了起來，肖臣握著楚蘇的手也讓他覺得刺眼，自己一直以來優秀乖巧的兒子竟然在當街處和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即使現在周圍沒人也讓他覺得生氣，他心裡下意識的認為是眼前這個男人拐騙了楚蘇。

　　“你們在干什麼？！！”他寒著一張臉走近兩人，目光不善的看著肖臣，“放開他，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楊佳跟在他身後，往前幾步後又停了下來，表情尷尬，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跟著他上前。

　　肖臣沒有因為他的話就放開了楚蘇，反而握得更緊。楚蘇剛才的反應讓他猜到，眼前的女人相比就是楚父出軌的對象，他捏了捏楚蘇的手心，看向楚業，語氣淡然的道，“楚叔叔好，我是肖臣。”他沒有多說其他的，但是此時兩人握著手的動作已經表明了他和楚蘇的關系。

　　楚業打量了肖臣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把目光轉向楚蘇，他停了幾秒，想要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怕一開口會嚇到楚蘇，半響後，他再次開口，“小乖，這是怎麼回事？”

　　楚業的聲音雖然比剛才平靜，但也夾著壓抑的怒氣。肖臣皺了下眉，想要開口，卻被楚蘇扯了下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接著楚蘇抬眼看向楚業，他表情很平靜，眼裡卻有著讓人心驚的涼意。

　　楚蘇定定看了楚業一會，才慢慢的開口說，“遲早要和你說的，現在碰見了也正好，該說的都說清楚吧。”

　　楚蘇帶著冷漠的眼神讓楚業的手倏然收緊。從小到大，即使楚蘇和他並不算親近，但他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光看過自己，那眼裡的冷意和責怪讓他心驚，喉嚨像是哽了東西說不出話來，只能定定的和他對視，楚蘇的話讓他心裡一陣發涼。

　　該說的都說清楚......是指什麼？

　　“這裡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先找個地方在談。”肖臣目光看到遠處有人往這邊走，便出聲提醒他們。

　　楚蘇和楚業沒有說話，顯然也是同意的，他們都清楚，不管接下來說的是什麼，都不適合在這種地方。

　　“我家就在前面，要不去我......”楊佳出聲提議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楚蘇的眼神給逼了回去，楚蘇只是輕輕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她就沒勇氣說下去了，這時候她才發現，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說話的立場，不管是基於什麼心理。

　　楚蘇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冷淡的笑。是啊，他怎麼就忘了，西簷古鎮是楊佳的老家，這樣一來，會在這裡碰到她和楚業也就不奇怪了。想到前幾天楚業在c市和他吃飯的時候說最近公司比較忙的事情，他就覺得可笑。

　　楚業自然也注意到了楚蘇的眼神，他心裡有些猶豫，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說道，“小乖，這是公司的同事，我和她過來有些事情要辦。”他這一句話說得很干，也不知道是想給自己一點底氣，還是想打賭楚蘇沒有發現兩人的事情。

　　楚蘇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簡單的說了三個字，“回客棧。”然後就抬步跨過他，而後在與楊佳擦身而過的時候說一句，“你就不用跟著來了。”

　　這一句帶著無限的寒意，讓楊佳頹然心驚，有些失措的看向楚業，無奈對方卻沒心思注意她，只是跟著楚蘇的步子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她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楚業也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楊佳直直的站在原地，夏季的夜晚悶熱得狠，但是此刻她卻感到遍體發涼。楚業曾經的話一字一句的在耳邊響起，他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楚蘇都會是他最愛的孩子，在任何人和事面前，他第一選擇都會是楚蘇，這一點不會變。她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一輩子都無法變成楚太太的現實了，也做好了自己在這個男人心裡不會是第一位的准備，但是在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才知道她所做的准備都沒有任何作用，在楚業心裡她連楚蘇一根手指也比不上，她甚至不會懷疑，只要楚蘇開口，楚業會立刻和她斷絕一切關系。

　　當初頂著楚太太三個字的女人在知道她和楚業的事情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她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就如剛才楚蘇的眼神一樣，除了冷漠，還有可笑。在他們眼裡她只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小三而已，卻妄想了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

　　眼淚不知不覺的蔓延了整張臉，楊佳抬手捂著自己的臉，突然覺得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又有什麼理由去怪別人。

　　*

　　楚蘇和肖臣住的客棧是一家四層樓的小型客棧，客棧整棟小樓是“口”字設計，每一層的中間都有一小片竹林，竹林四周放了小木桌和籐椅，供游客下棋或者喝茶用。上到兩人居住的二樓，經過竹林的時候，楚蘇對肖臣說道，“我想和爸爸單獨談一談，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肖臣看了看他，再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的楚業，說，“好，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叫我。”

　　楚蘇點了點頭，和楚業一起進了房間，肖臣則在竹林處的籐椅坐下。

　　楚蘇他們兩人住的房間是小型了一室一廳，其實也就是用屏風隔開的一個小客廳和小臥室。楚業一進來就發現了這個房間分明只有一張床，再聯想到剛才楚蘇他們兩人的親密行為就猜得到兩人的關系這肯定不是剛發生的事情，想到這裡他的臉上又差了幾分。

　　楚蘇也沒有急著和他攤牌，而是從保溫瓶倒了杯溫水放到小茶幾上面，然後對讓他說，“坐吧。”

　　楚蘇的態度有些疏離，讓楚業心裡不是滋味，他坐到楚蘇的對面，沒有喝水，“你想跟我談什麼？你和外面那個男人是什麼關系？你們剛才那種行為又是怎麼回事？！”楚業一開始在心裡跟自己說不要生氣，要心平氣和的和楚蘇談，不要嚇到孩子。但是一開口後他就發現自己根本壓制不住，尤其是在看到兩人住同一間房的情況後。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楚蘇很平靜的回答，“我和他在一起了。”

　　“你再說一遍！”楚業沉著臉看著他，仿佛他再說一個字，心底的火氣就會爆發了一樣。

　　“再說幾遍都是一樣。”楚蘇也看著他，不緊不慢的說道。

　　“什麼時候開始的？”楚業問道。

　　“挺久了。”楚蘇回答，如果說什麼時候喜歡肖臣的話，那確實挺久了。

　　楚業眉頭一皺，“我怎麼不知道？”

　　“你有什麼是知道的嗎？”楚蘇反問道。

　　楚蘇的話讓楚業有些不適應，雖然他們一直不親近，但楚蘇跟他說話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尖銳過，他甚至覺得楚蘇現在的樣子像是在責怪他以前對他的不關心，他承認在這一方面愧對楚蘇，但也不代表他能接受楚蘇和一個男人交往的事情。

　　楚蘇在說完這句話後自己也愣了一下，看了眼同樣怔然的楚業後垂下了眼，抿著嘴不說話，原來在他心裡並不是不在乎以前的事情的，只是隱藏得太深，連自己都忽略了而已。

　　楚業端起桌面的水喝了口，冷靜了一下，“我不想追究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這件事，但是必須到此結束。”

　　“不可能。”楚蘇想也不想的拒絕，他抬頭看向楚業，搖了搖頭，“對不起，這不可能。你可以不用管這件事情，但我和他不可能分開。”

　　“住口。”楚業喝斥道，他的聲音有些壓抑，像是在壓制自己的怒氣一般。他從來沒有凶過楚蘇，一是因為楚蘇從小就優秀並不需要他的管制和喝斥，二是因為對楚蘇的愧疚，一直以來他都在經濟上百般的補償他，但這不包括在看到楚蘇走錯路的時候他還能心平氣和的看著他繼續這樣下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楚業的手握成拳，手背上的筋脈有些凸起，他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抬手砸在了茶幾上，“荒唐！”他低聲吼了句，“我不許！是不是他把你帶成這樣子的？你們馬上斷了！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不可能。”楚蘇還是這句話，對他的怒氣無動於衷。

　　“不可能？”楚業皺眉的看著他，重復了一遍他這句話，臉色更加難看了，“我不允許我的兒子變成這樣，如果你不同意......”

　　“不同意你要怎麼樣呢？”楚蘇打斷他，“是逼迫我們分手呢，還是要斷絕父子關系？爸爸？”

　　原本盛怒中楚業因為他這一句爸爸愣了一下，羅瓊書上回那一句“讓小乖和你斷絕父子關系”猛地竄過心頭，讓他一陣心慌，抬眼就看到楚蘇復雜的目光，眼裡有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兩人沉默了會。

　　“我們談一談吧。”許久後楚蘇開口道，“我和他的事情我已經想好了，所以你不用勸我，沒有用。”

　　“想好了？”楚業聲音有點抖，他看著楚蘇，表情有些不置信，“你說你想好了？你想跟一個男人過日子？！”

　　楚蘇沒有說話，但是表情明顯表達了自己的決心。他這個樣子讓楚業再次煩燥了起來，。楚業深吸了幾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的拳頭握緊了又松，松了又握，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嚇到楚蘇。

　　楚業感覺自己的手有些抖，他看著楚蘇，不知道是氣楚蘇的執迷不悟還是氣自己沒有管教好他，“那是男人，你們這樣根本不正常！！兩個男人的感情你覺得能維持多久？！！別人又會怎麼看待你們？！！你有沒有想過？！！”他喘了口粗氣，聲音不容反駁，“你馬上跟他分了，我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以後......”

　　“能維持多久？”楚蘇突然出聲打斷他，反問了一句，聲音很輕。

　　楚業沒聽清他說了什麼，被他打斷後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我說。”楚蘇直直看向他，眼裡的涼意一覽無余，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和媽媽又維持了多久？”

　　他僅一句話就讓楚業瞬間感到全身冰涼，差點沒握住手中的杯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趕早啦～下一章解決楚爹，再下來就回去見楚麻麻啦～

下一章：楚蘇，“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那個從從底層陪著你奮斗到頂端的女人。”

——後天晚上見，麼麼噠＝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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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攤牌

　　楚蘇的聲音並不重，卻每一個字都直直敲在楚業的心裡，僅一句話就讓楚業感到全身冰涼，險些握不住手中的杯子，原本與楚蘇對視的雙眼竟然反射性的避了開來，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後又連忙看向楚蘇，卻發現他表情平靜的坐著，像是對自己的反應沒有多大的在意。

　　其實楚業的反應楚蘇完全看在眼裡，只是不想去在意而已，他說完這句話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叫了十九年爸爸的人。

　　“小乖，你在說什麼？”楚業看著他，皺著眉頭狀似不解，“我和你媽媽怎麼了？現在在談論的是你剛才的事情，不要......”

　　“不要怎麼樣？不要轉移話題？到底誰在轉移話題？”楚蘇打斷他，意外的竟然笑了一下，只是這笑有說不出的諷刺，“你真以為我要跟你談的只有和我肖臣的事情嗎？不，這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的是你和媽媽，還有剛才那個女人的事情。”他停了一下，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你不必隱瞞。”

　　聽著他的話楚業的手一顫，杯裡的水晃了出來，灑在手上順著手背滑落到地面，那一瞬間他竟然沒有勇氣去看楚蘇的眼睛。

　　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相比楚蘇的淡定，楚業放在膝蓋上握成拳的手都泛青了。

　　“小乖......”沉默了許久，楚業開口叫了一聲，聲音低啞的厲害，他想說些什麼卻無從開口，最後只能化為一句，“......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初三的時候，在x市無意間碰到了你和楊佳，後來我私下找人調查了你們的事情。”楚蘇答道，他想了想又說，“抱歉，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這麼做。”是啊，如果可以，誰有願意去查自己的父親有沒有出軌這件事，查證如果屬實不會是他想要的結果，但要他不去查他也做不到。

　　對於他的道歉楚業沒有多大的在意，到了這個時候他根本沒有立場責怪楚蘇去找人調查他的事，說到底如果不是他有錯在先，又何來後來的一系列事情。楚蘇說初三就發現了他和楊佳的事情，那也就是五年前，這一句話就把他這麼多年來自以為是的隱藏打得支離破碎，他自以為隱瞞得很好，卻不知他最想隱瞞的人對他與楊佳的事情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你為什麼不問.....”楚業低低的說道，雙手握著杯子，“為什麼不問我呢。”

　　“為什麼啊。”楚蘇輕聲重複了一遍，說道，“也許是怕從你嘴裡得到證實吧，又或者還想維持這個家的存在吧。”他說道這裡停住了，看著低著頭盯著杯子的楚業，眼神有些複雜，但還是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因為不想做沒有父母的孩子，也不想再回到當初幾天或半個月都見不到父母一面的日子，即使明知道那個時候你們的陪伴是為了補償，也忍不住想要多擁有一點。”因為怕一旦說開了，所有的溫暖都不再屬於他的。

　　原本低著頭的楚業猛然抬頭看向他，眼裡帶著錯愕和愧疚。因為楚蘇的早熟，他一直以為當初因為事業疏于照顧楚蘇這件事楚蘇是理解的，也是體諒他們的，所以從沒有跟他們抱怨過或者不滿過，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隔閡在一早就種下了。

　　“你怪我嗎？”楚業聲音艱澀的問道，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以前怪過。”楚蘇也不隱瞞，他確實怪過，在他生病或者受傷身邊卻只有傭人的時候，在放學了周圍的同學都被父母接走只有他跟著司機上車的時候，在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家的時候，那些孤單的日子裡，他清楚自己是怪過的，怪他們兩人只顧著事業卻忽略了自己只是個幾歲的孩子。

　　“後來長大了也就看開了。”他繼續說道，“反過來想想，除了你們不在身邊之外，我過得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不僅不愁吃穿，所有的一切你們也都替我打算好，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麼好抱怨呢，這樣想多了也就不怪了。”

　　他說得輕鬆，但楚業聽著卻無法釋懷。他對楚蘇的愧疚在楚蘇很小的時候就形成了，尤其發生了楊佳的事情後那種愧疚更像是藤蔓一樣漫無目的的滋長，盤滿他日漸蒼老的心臟。

　　“小乖.....”他開口叫他，想要說些什麼。

　　“你先聽我說。”楚蘇先一步打斷他，在他停下來的時候接著說道，“在知道你和楊佳的事情後，沒有問你們是因為存了想過一天就算一天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順從你和媽媽的作法，你們怕會傷害到我一直維持表面上的關係，我也就將錯就錯繼續這麼過下去。以前是這麼想的，後來才發現這樣做的我有多自私，這樣的生活不管對誰都沒有好處，捆綁你們的因素在於我，說起來，我才是最應該說對不起的那一個。”

　　“不。”楚業打斷他，聲音有些激動，“小乖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我......”他說著說著無力的停下來，表情顯得有些頹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有些話說再多都沒有用。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楚蘇看著他，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輕聲說道，“你對不起的是那個從底層陪你奮鬥到頂端的女人，是那個大學時期就開始為了你蝸居在一間小出租屋的女人。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持嫁給一無所有的你，再苦再累的日子她都陪你熬過來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像是在自言自語，只是目光一直不離楚業，看著楚業的表情由頹然變成愧疚到最後變成悔恨，他歎了口氣，低聲問道，“她是我的媽媽，你曾經說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的女人，可是你又給了她什麼呢？爸爸？”

　　這一句“你曾經說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的女人，可是你又給了她什麼呢？”讓楚業紅了眼眶，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翻騰的愧疚感，他深深閉上了眼睛，當年和羅瓊書相戀到結婚時的場景一幕幕劃過心裡。

　　羅瓊書當年作為A大的校花，追求她的人不計其數，他楚業當時只是一個從鄉鎮考到城市的單親家庭的學生，對於羅瓊書的愛戀只敢放在心底，後來兩人因為學校的一次交換學習開始從相熟到相戀。羅瓊書沒有一般富家子女身上的嬌蠻和不講理，她自信美麗，善解人意，她身上所有的優點都吸引著他。大學畢業後他開始創業，而羅瓊書放棄進入羅氏企業跟著他從一間小的物流工作室做起，並且不顧羅家眾人的反對堅持嫁給了當時連婚禮都給不起她的自己。

　　婚後兩人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是因為兩人的相愛，即使苦一點也不覺得難過。隨著兩人的努力，漸漸的工作室發展成了一家小公司，後來因為有羅家的介入助推，公司慢慢擴大，業務越來越多，客戶源越來越廣，兩人也越來越忙，忙到再也無暇去回溫兩個人的感情，更多的是在討論公司的發展和業績。工作後的羅瓊書失去了當初在學校那時候的溫柔和體貼，開始變得強硬和雷厲風行，甚至有的時候她比自己更像是一個裁決者，這也讓他感到有些心累，兩人的關係也開始慢慢變得疏遠和冷淡。

　　和楊佳的開始是一個錯誤，當時羅瓊書因為ｍ國的一批外貿單出了岔子，連夜趕去處理；而他留下來接待一早就約好的客戶，楊佳是當時陪同的翻譯之一，應酬的時候他喝得有點多，最後送他回房的是楊佳，這樣一來錯誤就發生了。本來這應該只是一場點到為止的錯誤，但看著楊佳有些倔強和委屈的眼睛，他竟然有些恍惚的覺得像當年的羅瓊書，在看到楊佳後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當年那個以他為中心的羅瓊書，也正是這樣他留下了楊佳，一邊對自己的妻子感到愧疚，又一邊在楊佳身上找尋當年和羅瓊書的回憶。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等他知道事情敗露的時候，羅瓊書已經私下分裂了公司的股份，好幾處都被她轉移到了楚蘇的名下，而公司好幾家常年合作的公司也被她截走。一開始他以為是商場上避免不了的戰爭而已，最後才知道那家新成立且一直跟自己對著幹的公司的執行總裁就是自己的妻子羅瓊書，而他還沒來得及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的時候，那一份她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就摔到了自己跟前，伴隨著漂落到地上的還有他和楊佳的照片，羅瓊書冷眼看著他，明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他雖然和楊佳有來往，也不喜現在女強人作為的羅瓊書，但是在他心裡從來沒有想過要和羅瓊書離婚，一分一秒也沒有，在他心裡，他的楚太太從很久以前就只有羅瓊書一個人，不管她是什麼樣子，他都沒有想過要和她撇清關係。白紙黑字上面寫著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同樣刺痛他的還有羅瓊書冷漠的眼睛裡面掩飾不住的厭惡。

　　她厭惡自己。這一個意識讓他險些站不住，他沒有想過當年那個趴在自己背上說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女人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眼神，單是一個眼神都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最後兩人為了楚蘇達成協議維持表面關係，這也是羅瓊書能做到的最大的讓步。

　　只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他們千方百計想要保守的秘密，楚蘇早就知道了，這麼多年來的隱瞞不過是徒勞而已。楚蘇剛才的話無疑是往他心裡最脆弱的地方插了一刀，插在他對羅瓊書的愧疚上，隨即從刀口裂出來的是那些年與羅瓊書走過的點點滴滴。

　　楚蘇說得對，他對不起的是那個為了他豁出一切的女人，他欠了她半輩子卻沒有為她做過一點補償的事情，他只知道埋怨羅瓊書的改變，卻忽略了她所有的改變都是為了他的夢想，她因為他活成了他最不喜歡的樣子。

　　楚業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將它深深埋在手心裡，心裡的悔恨讓他無處可逃，閉上眼都是羅瓊書以前的樣子。

　　看著他難受的樣子楚蘇心裡也不好受，不管楚業有多少錯，他都是自己的父親，他對自己的好是無可挑剔的，他的出軌不能成為自己恨他的理由；同樣的羅瓊書也不願意自己變成這樣，不然她不會和楚業達成共識，也許在羅瓊書的心裡更願意他對楚業保留一個好父親的形象。

　　“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許久後楚業低聲說道，聲音很乾澀，伴著絲絲不明的低啞，“我沒有履行好自己當初的承諾，沒有照顧好你們……”他說著停了下來，喉嚨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我原諒你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始終是我的父親，這一點不會改變。”楚蘇說道，“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守著家等你們回來的小孩了，沒必要再因為我維持這樣的關係，對誰都沒好處。我不會阻止你和楊佳的事情，你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也許以後也會有自己其他的孩子，而我也會有自己的生活……”

　　“不，不會。”楚業出聲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除了你……”

　　楚蘇搖了搖頭，“我不建議你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沒有辦法讓你抱孫子。”

　　他的話讓楚業一僵，想起剛才兩人在談論的事情，還有等在房外的肖臣，此時的楚蘇看起來很認真，沒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樣子，他安靜了一會，啞著嗓子問道，“……你決定了？”

　　楚蘇點點頭，“決定了。”

　　楚業看著他，深吸了口氣，“為什麼會這樣？他是個男人，你真的要和男人在一起嗎？兩個男人在一起你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壓力嗎？！”

　　“我知道。”楚蘇點頭，“你說的我都知道，也做好了面對的準備，對我來說所有外界的壓力和輿論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我所考慮的不過是你和媽媽而已。”

　　楚業沒有說話，但表情明顯還是無法理解他。

　　“對不起。”兩人對視了一會楚蘇突然說道，看著楚業這一刻感覺滄桑的許多的面容說，“爸爸，對不起。”

　　“……”楚業啞然的看著他，對他的歉意有些動容，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作為兒子，我沒有做到讓你滿意，所以對不起。”楚蘇低下頭低聲對他說道，“但是作為伴侶，我必須對他負責，在我最孤單的時候是他陪我走過了那一段日子，長這麼大他是唯一一個讓我想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我不知道我們這樣能維持多久，但至少在他還願意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會放棄他。”

　　楚蘇這種類似認錯的姿態讓楚業心裡的難受又加了幾分，他從小優秀驕傲的孩子，為了一個男人在他的面前低頭跟他說對不起，心裡乾澀得厲害，但他無法去責怪他。

　　低低歎了口氣，他伸手越過中間隔著兩人的茶几，手掌覆在楚蘇柔軟的發頂上，“……不用道歉。”

　　*

　　隨著開門聲的響起，徘徊在門外的肖臣猛地抬頭看向房門，正好看到楚蘇打開門和楚業走出來，他連忙走過去，顧不得楚業還在後面就拉著楚蘇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傷痕才放下了懸著的心，天知道他等在外面已經等得心煩意亂了，想著兩人再不出來他就要闖進去了。

　　“放心吧，我沒事。”楚蘇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低聲安慰他。

　　肖臣點了點頭，松了口氣，“那就好。”

　　楚業看著兩人的互動，目光停在肖臣緊張的臉色上，雖然不想接受這件事情，但看到對方這麼緊張楚蘇他也就放心一些。

　　“楚叔叔。”肖臣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鬆開了楚蘇的手，轉身向他問好。

　　“嗯。”楚業應了一聲，看向楚蘇，“爸爸回去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有空，記得回家看看。”

　　“好。”楚蘇點頭，準備送他下樓。

　　“不用送了，早點休息吧。”楚業制止他，揮了揮手便離開。楚蘇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原本高大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蒼涼，讓他不免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肖臣不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什麼，但看兩人這種情況想必不會愉快到哪去，他伸手攬住楚蘇的肩膀，低聲說道，“別難過了。”

　　“嗯。”楚蘇低低應了一聲，和他轉身回了房。

　　楚業出到客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楊佳，她穿著一襲淺色的長裙，等在門口的青石路邊，見到他出來表情明顯亮了起來，露出明媚的笑容迎了上來。那一瞬間楚業有些怔愣，仿佛看到了大學時期的羅瓊書，直到楊佳出聲叫他才反應過來。

　　“沒事吧？”楊佳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楚業搖了搖頭，輕輕掙開了她的手，“你回去吧，我還有些事。”

　　楊佳一愣，心裡有些不安，“怎麼了？”

　　“沒事。”楚業說了句，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隨後拿出手機撥了助理的電話，“幫我訂回Ａ市的機票，對，馬上。”說完他便掛了電話，與楊佳相反的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