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九死一生 ...

　　韓崢那一天的遭遇，用「九死一生」來形容，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跟著他那幫機甲同學一起去逃命。在逃跑的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害怕。現場凌亂的腳步聲和不時響起的尖叫聲充斥著他的耳膜，反倒令他沒有了害怕的感覺。就像是死之前有那麼多人陪著自己一起，對於生死也會看開一些了似的。

　　但很快他便發現，情況有了逆轉性的變化。人類的奔跑速度在機甲面前簡直就是不值一提。他的那些同學，哪怕反應比他慢，動作不如他靈活，但藉著快速的奔跑，很快都躍過了他，直接跑到他前頭去了。

　　等到韓崢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回頭往後一看，基本上除了劉曉晨，就沒有其他人的蹤影了。而那兩隻從玻璃破洞裡鑽進來的機甲獸，已經狂性大發，完全不受控制。甚至把好幾個前來制服他們的機甲士兵摔得七零八落。

　　韓崢從他們貪婪的眼神裡讀到了危險的信號。他們似乎能一眼分辨出哪些是人類哪些是機甲，而很顯然，他們對人類的興趣遠大於機甲。他們將前來圍捕的機甲士兵摔得四仰八叉後，轉而便沖韓崢他們奔了過來。

　　在他們的眼裡，韓崢和劉曉晨這兩個人類簡直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其他人瞬間都變成了虛無，只有他們兩個目標清晰地被定在了眼睛裡。

　　偏偏這兩人又跑得最慢，簡直是天賜良機。韓崢甚至在這樣的慌亂中還能清楚地看到其中一隻機甲獸喉頭動了一下，似乎是嚥了一下口水。隨即他便伸出手來，直撲劉曉晨而去。

　　在那樣緊急的時刻，韓崢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哪怕以他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救下別人。但身為同類，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劉曉晨去死。在這樣的情況下，身體的反應遠遠快於大腦的思考。

　　劉曉晨顯然已經被那機甲獸給嚇到了，回頭的時候只見那東西如同一片巨大的烏雲，瞬間籠罩了過來，幾乎令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呆愣地站在那裡，甚至忘記了還要逃跑。

　　那機甲獸一躍而起，直撲劉曉晨的面門。那樣子和當初韓崢碰上的季淵帶著散步的那只白虎有幾分相似之處。韓崢來不及細想，身體迅速做出反應，快跑幾步衝著劉曉晨衝了過去。

　　在那只機甲獸爪子即將沾上劉曉晨的一剎那，韓崢及時趕到，抱著他的身體就地一滾，雖然樣子不甚好看，卻險險地射過了這一攻擊。兩個人抱在一起滾到了一邊的牆角，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下一波攻擊隨即便又撲了過來。

　　當時的韓崢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他在抱著劉曉晨翻滾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一點。當時他只能藉機伸手到口袋裡，摸出一個金屬樣的東西。那是他身上唯一一個勉強具有攻擊性的東西。在機甲獸第二波來襲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停頓，借助自己異於常人的良好視力，精準地將那塊金屬插進了機甲獸的左眼裡。

　　那機甲獸的皮囊和人類有幾分相似，並非堅硬的外殼，而是柔軟的表皮組織。那脆弱的地方便猶如人類的眼睛，毫無抵抗之力，金屬片輕易地便沒入其中，瞬間刺破機甲所謂的血管，藍色而冰涼的液體噴湧而出，濺濕了韓崢的半張臉。

　　突然的變故顯然讓那個機甲愣了一下，他停止了攻擊的動作，摀住了眼睛，緊接著便像野獸般來了一聲怒吼，隨即直接把手伸進眼睛裡，將那金屬片拔了出來，不在意地扔在了一旁。

　　一直到這會兒，韓崢才看明白那是什麼。那是一個鷹形徽章，不是集鷹的校徽，而是陸戡給他的那一個。他從來沒有想到，這東西有朝一日還能派上這個用場。雖然沒有殺死那只機甲獸，但至少替他抵擋了一會兒。

　　但是，它也只能抵擋一會兒。因為突然的受傷癒加刺激了那兩隻機甲獸，很顯然他們已經將韓崢列入了強敵的範疇裡。如果說剛才他們還只是想抓幾個人類玩玩的話，那麼現在，他們的目的已相當明顯。他們要殺人，至少要殺了韓崢。

　　在機甲的世界裡，有一條準則似乎是永遠不變的。那就是人類永遠不能反抗機甲，一旦反抗，便會遭受毀滅性的攻擊。韓崢還不太瞭解這一點，但從那兩隻機甲獸兇猛的表情中，他已經讀出了這個道理。

　　現在的韓崢，手無寸鐵，生無長物，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他不知道下一步他會去向何方，是不是直接被那只機甲獸一手擰斷脖子，被送上西天？死亡從未離得如此之近，這種濱死的感覺似乎分外熟悉，好像在不久以前，他也曾經歷過這樣的過程，走過死亡的漩渦，重新又回到了生的世界上。

　　在那短短的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裡，韓崢的眼前卻閃過了很多的東西。那些熟悉的面孔，朋友也好敵人也罷，在他短暫的記憶裡一一浮現。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在陸戡家的後山中進行的特訓，那些豺狼虎豹，那些子彈槍炮。

　　陸戡對他做的那些特訓，一下子像是充盈了他的血液，讓他整個人瞬間活了過來。他突然回過神來，眼看著那只機甲獸的爪子已快要貼到他的臉上。就在這個時候，韓崢迅速出手，準確地擰住了手腕處的關節，甚至沒用多少力氣，就藉著巧勁兒把那關節擰得粉碎。

　　他記得陸戡和他說過，機甲的關節都比較脆弱，而耐磨性也比不上人類，只要掌握的訣竅，其實很容易擰斷。機甲的力量雖然強大，但靈活性顯然不夠，在近身搏鬥的時候，人類可以利用自身的靈活度佔據優勢。所謂打蛇打七寸，對付機甲，打他們的關節顯然是最佳的方案。

　　韓崢這一下反而佔了幾分先機，那機甲獸先是被扎傷了眼睛，又被擰斷了手腕骨，顯然有些吃驚。韓崢趁著他吃驚分神的時候，伸腿衝他的右腳踝上用力一踩，順勢屈起右臂，藉著整個身體的重量，沖機甲獸右腳的膝蓋處狠狠撞去。

　　這一下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那機甲獸在這兩下重擊下，身體終於失去的控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韓崢絲毫不敢放鬆，立馬跳上機甲獸的身體，二話不說伸出手來，直接將對方的脖頸一擰。只聽「卡嚓」一聲，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機甲獸，頓時如同一攤爛泥，就像一台癱瘓了的電腦，眼神裡的光彩黯淡了下來，整個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僵硬不動了。

　　韓崢坐在他的胸膛上，大口地喘著氣。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出來，手指軟得幾乎無法再用力。剛剛那一下實在太驚險，如果不是這幾個月來陸戡對他的訓練，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和技巧來扭斷機甲的脖子。而一旦他無法將對方置之死地，很顯然死的那個人就會是他。

　　在這樣近距離的交手中，一點點偏差都有可能令他死無葬身之地。畢竟和機甲相比起來，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

　　韓崢看著面前死去的那只機甲獸，全身發軟手足顫抖，汗水完全浸濕了他的髮梢，順著臉頰快速地流淌下來。而他的體力似乎也隨著那些汗水，而一併被蒸發在了空氣裡。

　　甚至連他的反應都慢了許多，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的危險。而另一個機甲獸，在經歷了同伴的死亡之後，顯然受到了更大的刺激。他非但沒有逃跑，反倒更執著於要將韓崢一舉拿下。

　　就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攻擊已然開始。離韓崢最近的劉曉晨急得幾乎要暈厥，卻來不及出手相救，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吼一聲：「韓崢，小心！」

　　韓崢回過頭來，幾乎與那只機甲獸四目相對。他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殺意，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一股疾風隨著猛烈的攻擊扑面而來，幾乎令他坐立不穩。

　　劉曉晨尖利的叫聲還在耳邊迴響著，但韓崢的腦中卻突然出現了這樣的念頭：「這下應該真的要完了吧。」已經沒有力氣了，求生的欲望再強烈，身體無法做出反應也起不了作用。

　　就在韓崢覺得自己這下真要死透透的時候，那只機甲獸卻身子一歪，重重地往旁邊一摔。那一下真是驚天動地，韓崢甚至覺得自己身下那只死去的機甲獸，都隨著那劇烈的震動微微晃了兩下。

　　韓崢抬眼一掃，只見一個身影從面前閃過，似乎收回了腳，像是踢了對方一腳。那機甲獸遭到突襲，惱火地從喉嚨口冒出了幾聲哼哼，快速轉過身來，伸手胡亂在空中抓了一下。

　　他這一下沒有目標，卻陰差陽錯地抓到了那人的手臂。只聽「呲」地一聲，尖利的爪子割破軍裝直扎皮肉，似乎是要把對方的手臂狠狠抓下來一般。

　　藍色的液體瞬間噴湧而出，雖然不及人類的鮮血刺目，但在此刻的韓崢看來，卻也是另一番震驚的意味。因為他突然看清了那人的長相，那個及時出腳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別人，居然是季淵。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幫自己了，這個曾經對自己如此不友好的機甲人，怎麼突然轉性，處處出手相助起來？

　　韓崢一時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眼前瀰漫著季淵藍色的「血液」，以及那只機甲獸尖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