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特訓 ...

　　韓崢往樹叢裡一滾的時候，不小心硌到了滿地的小石頭，硌得他滿身的淤青疼痛不已。他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右手臂上的肌肉，正要轉頭去看那只白虎，就發現草叢裡又有兩點紅光閃了一下。

　　到底是什麼？這麼說起來，那紅光不是那隻老虎發出的。韓崢皺了皺眉，提高警惕正準備上前，就聽草叢裡傳來了悉悉嗦嗦的聲音。

　　隨著這聲音越來越大，一個人影漸漸清晰地出現在了韓崢面前。

　　那個人不緊不慢地走到韓崢面前，衝他身後的白虎吹了下口哨。原本還凶悍異常的老虎立馬就安靜了下來，像只溫馴的小貓一般，踱到他身邊，四肢彎曲著趴了下來，蹭著那人的褲腳管，就像是在求歡。

　　那人摸了摸白虎的腦門，由衷地點頭道：「韓崢，身手不錯。」

　　「季淵，你是故意的？」

　　季淵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搖頭道：「只是個巧合，沒想到你也會對爬這山有興趣。」

　　韓崢看他那樣子，穿著一身軍裝，腳上還蹬著雙軍靴，完全不像是來爬山的。看起來他更像是夜裡睡不著覺，閒著無聊爬起來溜寵物的。那只白虎明顯是他養的寵物，對他極為聽話，甚至不需要他說什麼，只消一個眼神便能領會他的意思。

　　只不過，這裡的是學校，季淵他怎麼能把老虎給帶進來？

　　韓崢早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普通人，背景之深若是說出來必定令人咋舌。但在集鷹，無論你來自何方，必要的規矩還是要守的，就算是校長，也不能隨意帶這種兇猛野獸進入校園。

　　韓崢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掃了季淵幾眼，突然轉身準備離開。季淵在身後悠悠地開口，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樣的性子，難為葉幸會喜歡。」

　　韓崢聽他提到葉幸，不由又停下腳步。他轉過頭來一臉狐疑地望著對方，季淵卻根本沒有解釋的欲望。他伸手在額頭上點了點，算是和他道了別，然後轉身離開。那只白虎一直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一人一虎最終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間。

　　一直到季淵走遠，韓崢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此時天空已經開始泛白，光線慢慢充足了起來。清晨的太陽帶著第一縷陽光，在西方慢慢升起。

　　單體星和地球有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太陽升起的方向。韓崢記得中國有句老話，形容某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時，會說「除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因為這是違反自然法則的事情，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現的。

　　但來到這裡之後，韓崢發現這種違反常理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單體作為宇宙中一個從前並不為人知的星球，有許多地方都和他熟悉的地球很是不同。太陽從西邊升起，就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

　　韓崢望著那初升的太陽，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此時距離六點已經只剩半小時，他還不曾跑到葉幸規定的半山腰。這不免令他有些心急，也顧不得再去想關於季淵的事情，鼓足了勁兒往山上衝去。

　　從那一天起，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從凌晨四點的跑步開始。因為早上起得太早，他通常吃過晚飯後沒多久便入睡了。他的單人宿舍除了住他外，皮皮也住在裡面。只是皮皮晚上不睡床，一到時間就自動躲進特別為他訂製的櫃子裡，把櫃門一合上，就開始在裡面休息。

　　好幾次韓崢都聽到他似乎在裡面跟人聊天，隱約發出細小的聲音。葉幸說過，像他們這樣的機甲，彼此之間的電腦是可以互鏈的。作為教官，葉幸手底下的小可，可以跟所有學員身邊的機甲保姆相通話，獲取學員們的第一手資料，無一例外。

　　所以韓崢的一切，葉幸雖然看不到，卻都能從皮皮那裡瞭解到。韓崢每天的學習進度，訓練強度，甚至是心情起伏，皮皮都會一一通過小可向他匯報。當然，大部分其他學員的情況葉幸並不關心，那些機甲們每天糜爛而放縱的私生活，葉幸從來不感興趣。

　　週六那天早上，大約快四點的時候，皮皮突然走出了他的休息櫃，來到韓崢的床邊，伸出冰涼的機械手，搖了搖他的身子。

　　韓崢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看了眼皮兒胸前的電子屏幕，呢喃著問了一句：「怎麼了，時間到了嗎？」

　　「葉教官找你，電話。」

　　韓崢一聽到那個「葉」字，就像觸電一般，迅速從床上翻了起來。他跳下床來起身站直，衝著電腦屏幕裡的葉幸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早上好，教官！」

　　葉幸在屏幕那頭懶洋洋地衝他笑笑，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給你十分鐘，到我家門口集合。」說完，屏幕一暗，電話便被切斷了。

　　韓崢來不及細想他這麼做的用意，快速穿好衣服洗漱乾淨，然後一路狂奔來到葉幸家門前。當他趕到的時候，葉幸正好從門裡出來，手裡還叼著根煙，煙絲燃燒後散發的香氣在空氣裡漸漸瀰漫開來。

　　韓崢不由皺了皺眉，這細微的動作一下子就被葉幸捕捉進了眼裡。他順手彈了彈煙灰，拍拍韓崢的肩膀道：「每天早起一根煙，對身體有好處，可以長命百歲，你要不要試試？」

　　「不用了，謝謝教官。」

　　葉幸輕笑幾聲，三兩口抽完了那根煙，隨即跟韓崢一起去跑步。他們沒有去操場，也沒有去爬山，而是離開學校，繞著校園外的公路不停地向前跑。葉幸沒說要跑多久，也沒說要跑多遠，似乎就準備這樣不停地跑下去。

　　韓崢跟在他旁邊，明顯能感覺到他在遷就自己的節奏。這不免令他有些尷尬。兩人一直往前跑了大約一個多小時，葉幸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著韓崢：「你的極限是多少？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還能跑多少公里？」

　　韓崢仔細算了算，給了一個相對保守的數字：「十五公里。」

　　「二十公里。」葉幸像是下了個命令，重新又跑了起來。他跑步的時候姿態很輕鬆，就像是平常人在走路一般。一個小時跑下來，連汗都沒出多少，臉上的皮膚依舊白皙明亮。倒是韓崢，臉頰已經有些泛紅，滿頭滿腦的汗，跟葉幸一對比，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

　　葉幸邊跑邊打量韓崢，不由讚歎道：「真好啊，多有年輕人的朝氣。」

　　「什麼意思？」

　　「想我一把年紀的老男人，就算想要痛快淋漓的流汗，也是一種奢望啊。」

　　韓崢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很老嗎？能不能告訴我，你多大年紀了？」

　　「怎麼，對教官的私人秘密感興趣？」

　　韓崢聳了聳肩，不置可否。葉幸也哈哈一笑，沒再說下去。兩人真就這麼一路又跑了兩個小時，才算是到達了目的地。

　　韓崢當時已經有些喘不上來氣，胡亂扶著路邊的一棵大樹，彎下腰去咳嗽了起來。葉幸在旁邊看得直搖頭：「太差，體能太差，這麼慢的速度才跑三小時，就累成這樣。韓崢，你真的能從集鷹畢業嗎？」

　　韓崢哪裡還說得上話，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在清晨的薄霧中，顯得格外明顯，突兀到簡直要刺痛人的耳膜。他甚至顧不上觀察周圍的環境，現在的他，只想要喝一杯清水。

　　葉幸隨他在那裡喘氣，自己則轉身往前走去。他們現在正處在一處莊園的大門口，剛才一路跑過來的時候，路兩邊已佈滿警衛。韓崢因為太過勞累，一時竟沒察覺，把那些站得筆直的持槍警衛，全都當成了路邊的大樹。

　　那些警衛見到葉幸後，雖然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但目光明顯都亮了一下。葉幸衝他們揮了揮手，像是元首接見手下士兵一般，然後他走到大門口，輕輕推了推那扇白漆鏤空的大門。只聽「嗒」的一聲，大門沒有上鎖，自動便打開了。

　　門口的對講機裡傳出了陸戡的聲音：「這麼早，來幹什麼？」

　　「喂喂，你不會忘了答應我的事情吧。今天是週末，我把人給你帶來了。快派人來接我們。」

　　對講機那邊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隨即便沒了聲響。葉幸回頭去看韓崢，伸手招呼他道：「過來吧，把你那滿頭的汗擦一擦。」

　　韓崢抬頭瞪了他一眼，臉孔白得幾乎透明。他其實是那種非常清秀的長相，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個當兵的。這麼大冷的天，他卻只穿了件T恤和運動長褲，這時候冷風一吹，他的衣袖在風中呼啦啦地撐了起來，整個人愈發顯得單薄了。

　　他和葉幸同樣都長得東方臉孔，同樣都是瘦弱型的身材，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葉幸的臉上永遠帶著自信的微笑，整個人充滿氣勢，眉眼間又有幾分媚氣，是那種很中性的長相。

　　韓崢相對來說更像個男人，卻給人一種還是個孩子的錯覺。他的眉目非常溫和，是典型的東方帥哥臉孔。五官不甚分明，在陸戡的面前，他真可以算得上是一團和氣了。陸戡後來每次看到他這張臉，總覺得他像是有些迷糊的樣子，偶爾眼神裡還會流露出幾分稚嫩的傻氣。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這還是個孩子，一個還沒有接受殘酷社會法則的孩子。

　　韓崢在那裡喘了半天氣，總算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他聽話地抹了把額頭的汗，慢慢朝葉幸走去。還沒走了幾步，就聽見耳邊傳來了由遠及近的馬達聲。那聲音不像是汽車發出來的，因為它是從空中傳出的。聲音傳到的同時，一陣大風也隨即刮了過來。

　　韓崢抬頭望了眼天空，就見一架直升飛機，正朝他們這邊慢慢飛過來。所過之處刮起一陣樹葉，甚至將塵土都吹進了他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