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吳浩最後誰的電話都沒打，稍稍冷靜過後，他決定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如果能指使米熙打這個電話過來，就一定會有後招，他沒反應，看他們打算怎樣？如果他們也沒反應，那才輪到他要怎樣。

　　米熙當然沒想到她跟吳浩叔如此愉快的對話裡原來還有這樣的深意。雞同鴨講，只是雞和鴨講得都挺來勁。

　　米熙在美國又呆了幾天，但陳鷹一直沒有回來。他們每天通電話，互相說了說自己當天都做了什麼。陳鷹在山莊那見到了C影業的大老闆，不過不是他們去的當天，而是三天之後。這三天裡司徒導演還有兩個同業朋友一直在跟陳鷹和羅雅琴聊他們那個《開始》的故事，聊了許多想法，也提了不少建議。司徒畢竟是拿過國際大獎的導演，對不同地區和不同文化的電影受眾和市場也是看得很清楚，陳鷹有機會這樣坐下來聽他大篇大論，覺得相當有收穫。

　　司徒是個謙和又有學識的前輩，陳鷹對他頗是敬重，而且話說得很是投機，對方也沒藏著掖著，給了他們很多有幫助的想法，所以當司徒問陳鷹對C影業的條件怎麼看時，陳鷹如實以告——他有後路，所以這條件對他來說有如雞肋，雖棄之可惜，但拿來意義也不大。如此這般，還不如選他自己定的路，那樣他能掌控，行事起來更爽快些。或是合作，大家縛手縛腳，最後兩邊都沒太大意思。

　　陳鷹把裡面的門道一層一層說了自己的看法，他不是導演，但他是個商人，在行銷和項目管控上面，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他一席談後，司徒甚至跟他聊了一個自己籌備了兩年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時機操作的項目，陳鷹說了些自己的建議，司徒導演覺得很有些意思。

　　於是，三天后，C影業的老大出現了。司徒告訴陳鷹，C影業一直在跟他接觸，他們對與陳鷹這邊的合作也想聽聽他的意見，他把這幾天溝通的情況跟對方說了，對方覺得陳鷹比他們想像得有想法。所以對方想再接觸一下。

　　可C影業的老大來了之後對陳鷹並不太積極，反而說是司徒對領域這邊很感興趣，讓他再多瞭解瞭解，而現在既然是度假，那大家就好好放鬆放鬆。陳鷹知道談判的策略，於是也不動聲色。

　　只是這樣耗下去，大家度假好吃好喝好玩是挺高興，但他剛與米熙表白，相處不到半日便分隔兩地，而且看起來他可能都不能在她離境前回去，陳鷹是又想念又愧疚。米熙年紀小，正是愛玩需要陪伴的時候，他卻因為公事丟下她。

　　可米熙表現出了超出同齡人的大度和成熟，她特別能包容陳鷹的工作，每天電話裡都鼓勵他讓他加油，別著急，要沉住氣，要有膽識。其實她並不瞭解陳鷹到底在談什麼，怎麼談，她只是很努力地表達著她的支持。她每天說自己的事都是開心的事，說她病好了，說她吃冰箱裡的霜淇淋了，然後覺得特別好吃，沒捨得分給小雯姐，因為小雯姐帶她去了旁邊的超市，沒看到這種包裝的，她覺得陳鷹肯定很辛苦才買到，所以就挑了別的包裝的買給小雯姐吃。

　　“你真小氣。”陳鷹調侃她。

　　米熙不服氣：“是你買給我的。”就只有幾盒，既然補不上貨當然得小氣點。陳鷹聽得直笑，她小氣巴拉的，他覺得很好。

　　最後陳鷹真的沒趕上米熙離開前回來。米熙接到了秦雨飛的電話，她說她在美國太悶了，不想玩了，想提前兩天回國。她上次說睡醒了再罵她結果就一直沒來電話，米熙自己想著別的事就把這邊給忘了。沒想到再來電話卻是想提前走了。米熙給陳鷹打了電話，陳鷹說不好自己什麼時候回來，現在他跟羅雅琴去C影業的一個基地參觀學習去了，當然是有對方的邀請，他們也覺得是很好的事。

　　“那我就跟雨飛姐他們回去了。人家願帶我來本就是好心，我也不能耽誤人家。”

　　“行。”米熙懂事得讓陳鷹很心疼。

　　“不過。”米熙有要求：“在我回去之前，你，你要跟奶奶把我們的事說了啊，不能讓我去說，我是女兒家呢。”

　　“好。”陳鷹忍不住笑，腦子裡已經浮現她害羞的樣子。“我一會就打電話。”

　　“那你好好工作。早日把事情辦穩妥了早日能回來。我回去後，會好好念書，還會好好學做飯，還會學很多東西，我，那什麼，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照顧家裡的。”米熙表著決心，忽然想到：“啊，奶奶讓我過來跟你商量去哪家學校好，我都沒跟你說。”

　　“上學嗎？你想去嗎？”

　　“原本覺得還好，可現在覺得很應該去。”

　　“為什麼？”

　　“總不能，一點見識都沒有。”米熙小小聲，她想的是，領域是大公司，她知道，要做陳鷹的妻子，那得是有多高的條件，她只是一個從山裡來的小姑娘，字都沒認全，算術題也做得一般，婚後不止是要把家裡照顧好，還得陪著他出去應酬見人，最起碼，他的親戚朋友，她都得相處見一見，如果她什麼都不懂，鬧了笑話，給陳鷹丟了人，那就太不應該了。

　　“上學的話，你的程度肯定跟不上。”陳鷹實話實說，“不過那裡同齡人多，你可以交些朋友。跟不上就跟不上吧，反正我們也不要那畢業證。上課的時候聽不懂老師教的，你就睡覺，要不就翹課，我當年念書的時候就這麼幹。”

　　“哦。”米熙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麼好事。“那我去哪家好？”

　　“你喜歡哪家就去哪家，去了一段時間不喜歡就換學校也行。反正我們也不要那畢業證。”

　　“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我會跟媽說一聲，她能辦的。她面子不夠用還有我爸呢。”

　　米熙傻呵呵笑，陳鷹對她真好，這麼慣著她，她一定不學壞。

　　“還有，你要記得不要跟別人說我們的事，免得又被人利用編新聞出來。除了我爸我媽還有吳浩，其他人都別告訴。”

　　“哦。”米熙想想也是的，記者會都開過了，這會回去馬上說他們在討論親事了，那確實會落人口舌，她不說，她等陳鷹安排好了再說。她也明白為什麼吳浩可以知道，因為吳浩叔是幫陳鷹解決問題的人。“你放心吧。”

　　米熙回去了。走之前與秦雨飛他們倆終於見了一面，帶著杜小雯一起吃了個晚餐，然後約好機場見。米熙在機場裡抱著手機跟另一邊的陳鷹依依不捨，秦雨飛一反強勢態度，任由她囉哩八索的講個沒完。米熙跟陳鷹把這幾天互相交代對方的話又從頭交代了一遍，雖然還是沒說過癮，不過確實該掛了。

　　“我回去了就給你電話。”米熙笑著，這回她肯定不會忘開手機的。

　　上了飛機，米熙這才發現秦雨飛和顧英傑之間有些怪。秦雨飛似乎在生氣，又似乎不是生氣，但就是怪。她都不正眼看顧英傑，但態度上還是客客氣氣的，就好象，好象他們兩個人很不熟似的。但是米熙知道秦雨飛這人是非常豪爽的，完全不認識的她都可以象老朋友一樣勾肩搭背說話，當然米熙對這種相處態度也是努力適應過，調整過心態才把這樣的輕浮不端莊改為用豪爽來形容。總之，秦雨飛不理人應該是生氣，但看顧英傑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好象沒事。

　　米熙大眼睛在兩個人之間看來看去，兩人都對她一笑，看上去又挺正常啊。米熙不敢亂探究，八卦天份不高，她現在心裡還牽掛著陳鷹，想著回去了要看到奶奶了，陳鷹說已經說好了，讓她別太害羞，宋林會去機場接她。他這麼一說，她還真害羞了。米熙想像著見到未來婆婆的情形，怕被秦雨飛看到她的情緒，乾脆閉眼睡覺。

　　秦雨飛也拉了毯子早早睡，這次美國之行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有句話說得對，凡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秦雨飛覺得是因為美國這個地方讓她太脆弱了，所以錯事做了一次又一次。來之前想得多麼瀟灑，看完星星燈了卻心結就去三藩市見見老朋友，然後再去拉斯維加斯豪賭散心，看看脫衣秀，來場豔遇，認識幾個帥哥喝喝酒散散心。好吧，以上純屬計畫。現實就是她在洛杉磯跟不應該的人廝混了幾天，自我安慰加自我厭惡輪換中。於是她覺得夠了，不能再這樣，如果美國這地方不能讓她理智，那就回去吧。

　　她跟顧英傑說好了，回去後各奔東西，忘了美國。

　　秦雨飛似乎真睡著了，但又似乎還有意識。她感覺到有人幫她調整了一下枕頭，又幫她掖了掖毯子。那人指結輕輕擦過她下巴，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她知道那不是空姐，她知道是誰。秦雨飛裝睡得沉，一動不動。

　　有個空姐過來問“先生，有什麼需要”，那人答“沒事”，然後走開了。秦雨飛松了口氣，又覺得有些難過。

　　劉美芬幫朋友慶生，在那家酒吧玩到十點多。她跟另一人同樣酒量奇差的人都是開車來的，於是她們肩負著一會要把所有醉鬼們送走的重任，所以喝的無酒精飲料。大家鬧得正高興，她看到酒吧角落裡的一桌有吳浩。似乎是在談事，他身邊的那個女生她見過，是領域經紀公司的人，他們對面幾個男的她不認識，但從那勸酒呼喝的架式，看來也是常混江湖的。劉美芬禁不住多看了他們幾眼，其實她真的不喜歡這樣鬧騰的地方，也不喜歡江湖氣太重的人，但吳浩幫過她不少，她就多注意了些。

　　一晚上看那桌喝酒喝得不比這邊少，而且那幾個男的一直嚷嚷著勸酒，還專攻那個女生。看得出來吳浩一直在幫她擋，所以他也喝了很多。

　　劉美芬這邊聚會要散場的時候，過生日的朋友的男朋友來了，今天說好了不帶她男友玩，可是人家恩愛，非要來接，大家起哄肯定兩口子要去別處續攤，劉美芬跟著笑，看著那兩人夫妻齊心一起對外拌嘴，覺得很替他們高興。能找到意中人，並且能跟他成為一對真是不容易。朋友的戀愛經歷是挺順利的，這讓劉美芬有些羡慕。

　　最後的結果是有兩人跟壽星順路，被男友一起接走送了，另兩人跟另一人順路，也被送走了。肩負送人大任的劉美芬最後沒人可送，自己開車回家。她走出酒吧的時候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吳浩，他臉上顯示著忍耐，顯然不太高興，而他旁邊的女生明顯醉了，他在替那女生喝下別人勸的酒。他把空了的杯子亮一亮放在桌上時，轉頭看到了劉美芬，他有些驚訝，但這神情一閃很過，很快扭過頭去。

　　劉美芬本想微笑一下以示禮貌，結果人家頭扭得太快都沒給機會。她聳聳肩，無所謂，轉頭出了酒吧。坐上了車，啟動起來，想起裡面兩隻醉鬼，她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還是撥了個電話給吳浩。

　　裡面太吵，過了好一會吳浩才接。劉美芬也不跟他客套，直接說：“我就是想問問你，你需不需要什麼脫身的藉口，比如同事來的電話讓你回去開會什麼的。如果需要你就借這個電話說吧。”

　　“什麼？媽的！”吳浩突如其來的咒駡讓劉美芬嚇一跳，然後火氣騰騰往上冒，不需要幫忙也別罵人說粗話啊。

　　“這點小事你們都辦不好，非得我回去？！”吳浩的聲音清清楚楚傳來，他是用吼的。劉美芬反應過來了，咬牙，還真演上了，真投入啊。

　　“行了，別解釋了，你們都等著，我馬上回去。媽痹的，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吳浩一邊跟一旁的人說什麼有緊急公事一邊掛了電話。劉美芬抿抿嘴，把手機收起來，演技真不錯啊，是影帝的好材料。她握著方向盤，考慮著要不要等等他們，這麼醉不知道坐計程車安不安全，尤其有個女生呢。可是吳浩未必知道她有車會等吧，也許他直接出了酒吧就到路邊上的士了。剛才應該問問他的。那現在等還是不等？

　　劉美芬猶豫了一會，又把手機拿出來打算再跟吳浩說一聲，如果人家不需要她就走。可還沒撥就從後視鏡看到吳浩扶著那女生往停車場來，她趕緊收了手機下車，吳浩也不用她招呼，直接就奔著她這車來。“她醉了，讓她躺後座。”

　　劉美芬忙打開後座門。Lisa踉蹌著鑽進去，還跟劉美芬說：“我叫Lisa。我不醉。我不用躺。”

　　“好，那你就坐著。”吳浩也不跟她爭，招呼劉美芬上車走人。

　　車子穩穩開起來，坐在後座的Lisa倒了下去，躺倒了。吳浩報了Lisa的地址，說麻煩先送她回去，然後又報自己的地址，說麻煩再送自己回去。然後又解釋這是Lisa，領域經紀的宣傳，跟她出來是公事。

　　劉美芬點點頭。

　　“那幾個是媒體的，Lisa聯絡過覺得不太好打交道，讓我陪她一起出來應酬下。”

　　劉美芬又點點頭。

　　吳浩想了想，閉了嘴。解釋個什麼勁，顯得他心裡有鬼似的。他搖開窗子，吹吹涼風，覺得清醒一點了。偷偷看了眼劉美芬，她的側臉也很漂亮，開車的時候也超級認真專心的樣子。然後他想到了米熙的那通電話。

　　嗯，敵不動我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