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陳鷹接了。路上陽光很好，透過路邊大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上金色。陳鷹要穿過這片街心花園到那一頭的藥店，他踩著地上那一片片溫暖金色，腦子裡想著米熙迷迷糊糊醒過來睜眼編瞎話的表情。有點甜蜜，完全不想拆穿她。發燒頭疼扁著嘴還千方百計想確認他到底被騙到沒有，還是甜蜜，當然不會拆穿她。

　　電話裡的話讓他頓住了腳步。C影業的代表？

　　“這幾年我們一直在找機會能與司徒導演合作，但是一直沒有能讓司徒導演點頭的劇本。前一段司徒導演與我方會面時提到你們手上有個故事他很有興趣，他說編劇及主演是他年輕時非常喜歡的一位演員，想不到經過這麼多年，她竟然有複出的一天。他覺得這件事很有意思。於是我們也接觸瞭解了一下，昨天的聚會，我托朋友帶我進場，也許陳先生沒有留意到我，我坐在最靠近大門那個旁邊有個花瓶的位置上，原來是想看看羅女士是否符合我們的期望，但是陳先生你更令我印象深刻。今天我與幾位高層討論了，不知道陳先生有沒有興趣帶著你們那部電影過來聊聊？”

　　“當然，很有興趣。”陳鷹的語氣很鎮定，事實上他確實也並沒有太激動，因為之前他激動過幾次最後都沒有達成他成期待的結果，所以現在新的機會出現，他已經能冷靜面對了。聊聊只是開始，最後各方條件擺出來才是真正的博弈。而且聽這位的意思，一開始其實他們對單購劇本更感興趣，也就是說，也許他們想要的東西與他想給的並不一致。

　　陳鷹客氣地與對方確認了時間地點，然後繼續朝藥店去。走著走著，他笑了。這是他來美國這麼久，第一次有主動找上門來的，雖然不知結果如何，但有人主動約談，這真是喜出望外。陳鷹腳步輕快起來，所以米熙真的是他的幸運女神。傾心之故，意念使然？這種迷信他喜歡。

　　陳鷹買了藥，回到住處。一打開門就聽到羅雅琴的笑聲，他走進去，看到羅雅琴、杜小雯和米熙三個坐在沙發上。米熙裹著毛毯，小臉還燒得紅紅的，一副病容，但她手裡拿著一盒霜淇淋，嘴裡還叼著小勺。

　　陳鷹臉一板，“誰給她的？”

　　羅雅琴趕緊撇清關係，“她自己在冰箱裡找到的。”她只是沒有阻止而已。

　　米熙很無辜：“嘴裡沒味兒，又熱得難受，就去找吃的。原來陳鷹你幫我準備了霜淇淋。”

　　“你在生病。”他準備這個可不是給發燒的她吃的。

　　“可它就在那了。”米熙一臉不吃白不吃的樣，“我吃了幾口覺得舒服些了。”

　　陳鷹咧開嘴給她個假笑，伸手把剩下的半盒霜淇淋沒收，把藥放她面前，問：“粥吃了沒？”

　　米熙搖搖頭，眼睛一直追著那霜淇淋看。陳鷹進廚房給她盛粥拿小菜，出來的時候瞅見羅雅琴正安慰地給米熙打手式，陳鷹重重咳了兩聲：“誰都不許再給她吃涼的。”

　　羅雅琴和杜小雯馬上裝清白狀，米熙難過扁嘴。

　　陳鷹把粥拿來，米熙接過慢吞吞吃了兩口，小聲嘀咕：“都沒味道。那個，剩下半盒，當菜吃行嗎？”

　　陳鷹的回答是把那半盒霜淇淋拿過來兩三口吃掉，給米熙亮了亮空盒子，然後把盒子丟進垃圾桶。走回來接過她手上的碗，開始喂她。一口小菜一口粥，米熙不敢不吃，張嘴接下全咽了。

　　羅雅琴在一旁不敢幫腔，她沒孩子，她要是有，她想應該是孩子想幹嘛就幹嘛吧，吃個霜淇淋有啥。

　　“我剛接到C影業的電話，約我們明天上午過去聊聊。”陳鷹一邊餵飯一邊說，羅雅琴一愣：“C影業？”這家公司在他們最初商量接觸的名單裡一早是剔除的，不是不好，是因為門檻太高，要求太高，他們沒敢想。

　　“對。昨天那聚會裡，他家有個代表在。他說他們跟司徒導演也談過，對我們的項目有興趣，但具體情況我在電話裡也不好說，明天見了面再細談。”

　　羅雅琴沒說話，杜小雯卻是高興得跳起來：“太好了，C影業耶，主動找上門，這事看來成了。”

　　陳鷹和羅雅琴只是笑笑，米熙大眼睛轉了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她覺得這應該是個好消息。陳鷹又喂她一口粥：“還沒談，還沒簽約，就都不算數。明天先看看他們的意思吧。”

　　杜小雯很興奮：“反正是有戲了，那要做什麼準備？”

　　陳鷹把粥喂完，放下碗，給米熙拆藥盒，“休息，養好精神。”

　　米熙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才怪，饞貓。”陳鷹戳她腦門。羅雅琴這時候站起來，“對，我們回去再睡一覺，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杜小雯驚訝：“怎麼不是說米熙嗎？”米熙也覺得是說她。陳鷹失笑，羅雅琴哈哈大笑，攬過杜小雯走了。

　　旁人一走，米熙立馬往陳鷹身邊粘：“是好事吧？小雯姐這麼開心，是好事吧？”

　　“是。”陳鷹再看一遍藥用量，把藥片放米熙手上，水杯遞給她，“吃！”

　　米熙瞪著那藥撇眉頭，咕噥著這小藥片不如湯藥好使，好半天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才把藥吞了。“苦的！”她皺著臉。

　　“湯藥是甜的？”陳鷹吐槽，還敢嫌棄他買的藥。米熙抿嘴不說話，這不是想撒個嬌嘛，結果人家沒買帳。唉，果然人不能有壞心眼，米熙啊，你快改了吧。陳鷹是叔，帶個叔字呢。說好了這回看完他回去就定下心來好好找夫婿了，不能把歪心思動到叔身上。

　　米熙抱著毯子，裹成個球狀在沙發上端坐，自我檢討。陳鷹收拾東西，一會拿出個體溫計塞她嘴裡，三十七度八，降了一些了。如果不亂吃東西，說不定能更低些。陳鷹瞪她，米熙裝沒看見。

　　“你回房間睡覺。”

　　“不想回。”回去一睡又少看陳鷹好幾眼，虧得慌。她大老遠跑來一趟不容易呢。

　　陳鷹沒趕她，只是回房間又拿了一床被子出來，把她再裹一層。然後他簡單弄了一些東西吃，想了想明天見面的一些對策，回到客廳，看到米熙撐著眼皮子靠著，很累的樣子。陳鷹心疼，坐過去把她連人帶被一起抱懷裡，用臉碰了碰她的臉，感覺沒那麼燙了。

　　“頭疼嗎？”他輕聲問，調整了一下懷裡的被子團，讓她能靠得舒服點。

　　“有點疼。”米熙覺得身上好熱，他這麼抱著她，更熱了。可是她又很想他抱著她，別放開。隔著被子呢，應該不算太出格吧？算嗎？不管了行不行？腦子好暈，那就不管了，反正暈乎著呢，管不上。

　　“出了汗就好了，堅持一下。睡吧，睡一覺醒來病就沒了。你病好了，我帶你去逛街，吃大餐。我出去忙的時候，你就在家裡，讓小雯陪陪你。”陳鷹頓了頓，“或者你想跟秦雨飛他們去玩嗎？”

　　“不要，我就在這。”

　　陳鷹笑笑，親親她額角。其實他也只是問問，沒打算放她去跟秦雨飛和顧英傑玩去，但是米熙自己選擇不去讓他很高興。

　　他再親親她額角，親得她心髒亂跳。米熙覺得自己病成這樣，心臟跳得這樣還沒有暈過去當真是太堅強了些。可是她不能暈啊，陳鷹在親她呢，好激動，幸好她發燒了，不然裝不激動很難的，要裝成臉不紅也很難的，現在可好，發燒本來就是臉紅的，真好。快趁現在多親近親近，回頭就沒機會了。

　　可是陳鷹沒再親她了，他只是又調整了一下姿勢，自己斜歪著睡在沙發上，腦袋後面塞了個抱枕，然後抱米熙被子團抱懷裡，她的頭就枕在他的肩窩。米熙一邊用力檢討自己居然有淫心對不起父母天地一邊又期待著他再親一下就好了。結果他一直沒有，只是撫著她的腦袋，用迷死人的聲音很溫柔地問她：“要不要睡？”

　　“不要。”米熙的嘴都快張不動了，眼皮也請你撐住，一會說不定陳鷹順嘴又親一下呢，讓她再感覺一下才睡好不好？

　　然後她睡著了。

　　顧英傑這邊買了藥回到酒店，叫的客房服務餐點正好送到房門口，顧英傑謝過，給了小費，自己把餐車推了進去。

　　床上秦雨飛還在睡，顧英傑耙了耙頭髮，心裡很是懊惱，簡直是亂七八糟，怎麼會酒後亂性成這樣。不該跟她發生這種關係，完全不該。她可不是什麼一夜情的好物件，也不是發展戀愛關係的好物件，總之她完全不是他的菜，他怎麼會糊塗得讓這種事發生呢。可是做都做了，他清楚地記得他們不止做了一次，而且說實話，他們在床上超契合。秦雨飛這瘋女人在床上熱情地讓人失控。

　　顧英傑看了看手上的藥，過去把秦雨飛拍醒，“喂 ，你要不要吃飯？”

　　秦雨飛被吵醒了，眼睛都睜不開，嬌聲發脾氣：“我要睡覺。”還翻了個身背對他。

　　顧英傑不理她，把藥丟在床頭，打開餐車上餐盤蓋，看了看他點的菜色，很滿意，自己開吃。吃到一半的時候秦雨飛被食物的香氣薰醒了。

　　“好餓。”她第一句話是這個。

　　顧英傑沒應她，繼續吃。

　　秦雨飛在床上翻兩個身，嘀嘀咕咕了一陣，摸索半天，又說：“顧英傑。”

　　“幹嘛。”這次他應了。

　　“我沒有衣服穿了。”

　　顧英傑歎氣，他看到她的衣服被丟在離床尾一段距離的地板上，是他丟的，他記得。他起身去浴室給她拿了件浴袍。秦雨飛從被子裡伸出手接了，然後瞪他。顧英傑沒好氣轉身就走，當他想看呢。再說了，他什麼沒看過，他還都摸過。

　　秦雨飛飛快地穿好浴袍過來，看到薯條歡呼一聲，站著就伸手拿著吃。一口氣吃了小半盤，顧英傑實在看不下去了，“怎麼光吃這個，把這義大利面吃了。”

　　“不要。”秦雨飛皺鼻子，一邊舔手指一邊觀察桌上其它菜色，覺得沒什麼胃口。然後她就站著，吃光了一整盤薯條和半瓶番茄沙司。然後她開始找藥：“我的藥呢。”

　　顧英傑沒說話，走到床頭櫃那拿給她，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秦雨飛看了看藥盒包裝，拆開盒子，面無表情。其實她很後悔，她不是什麼玩一夜情的女孩，但後悔也沒用。她抿抿嘴，把藥片拿出來就著溫水吞了下去。顧英傑看著她，覺得氣氛頗有些尷尬。

　　秦雨飛吃完了藥，心情顯得很不好，走到床邊坐了坐，又走回來，坐下來拿了叉子像是吃不出味道一樣往嘴裡塞面。吃了小半盤，忽然問顧英傑：“你不是要約朋友嗎？怎麼沒去？“

　　顧英傑又被噎住，他去什麼去，他剛買藥回來，飯都吃得不舒心，椅子都沒坐熱。

　　秦雨飛沒等他回答，又說了：“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在這裡的事誰都不許告訴。你要統統忘掉，回國後反正我們也老死不相往來的，你接著泡你的妞，但請注意不要出現在我周圍，不要亂勾搭我朋友。如果不小心在社交場合見到了，打個招呼，維持大家不熟的狀態就好了。”

　　“好啊，請你也比照辦理。”顧英傑沒好氣，坐下來繼續吃他的飯。

　　秦雨飛坐在一旁瞪著他，瞪著瞪著，忽然扭頭朝床那邊走：“我要繼續睡，你請自便吧。”她脫了浴袍，鑽進被子裡，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看著天花板，覺得心裡真不好受，寂寞又有些難過。不過都是她自找的，誰也怪不得。她不能示弱，不能顯出軟弱來。她聽到顧英傑吃飯叉子碰到瓷盤的聲響，她把眼睛閉上了。

　　米熙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周圍靜悄悄地，沒有聲音。她有些恍惚，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哪，下意識地大聲叫：“陳鷹。”

　　陳鷹很快出現，挨到床邊摸她額頭，“醒了？渴嗎？”

　　她點頭，覺得自己很嬌氣，想抱他，但她忍住了。陳鷹轉身出了房間，很快回來，手上拿著一杯水和一條毛巾。喂她喝了幾口水，幫她擦掉一頭一臉的汗。“出了汗就好了，就是退燒了。還覺得哪裡不舒服？”

　　米熙搖頭，特別想他抱抱她這種不舒服能算病嗎？

　　陳鷹看著她，米熙也看他，眼睛眨啊眨。陳鷹忽然笑了，“米熙啊。”

　　“哎。”

　　“你臉上有字。”

　　“啥？”

　　“你臉上寫著，快來抱抱我。”陳鷹張臂將她抱住了。米熙大驚失色，不會吧，她就是想一想，她臉就怎麼了？陳鷹偷偷親親她發頂，小傢伙精神多了，他真高興，他要是騙她說她臉上寫著求吻二字然後吻她，她會一拳把他打出去嗎？

　　“米熙。”還沒說別的呢，米熙已經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他沖向洗手間：“我去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