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鷹最終還是把米熙領回了家。

　臨走蘇小培給米熙準備了一袋衣服和各種生活用品，但因為之前不知米熙的尺碼，所以有些可能不太合適，她說到時候會再給米熙買新的，讓她先將就用著。

　陳鷹聽得很滿意，很好，這麼看來他真的只是提供一個住的地方，管三餐就好。他在一旁看著蘇小培拿著牙刷指導米熙。

　“這是牙枝，跟你那邊的不一樣，用法差不多，方才在屋裡頭我教你了，你就那樣用。這枝是新的，給你。我們這叫牙刷，你別忘了。牙藥在我們這喚牙膏，你陳鷹叔叔家裡有的，就用他的就行。潔面和護膚的都給你放包包裡了，澡膏這些的也是，我都寫好了用法貼在瓶子上，你要是不記得怎麼用，就問陳鷹叔叔。”

　還牙枝牙藥呢，陳鷹最後掙扎一把：“這麼多新詞聽不懂，要不她先留你們這吧。”

　他說完這話大家就火速把他們送出門去。

　月老2238號屁顛屁顛地跟著他們走，說是要確認米熙順利入住新家。陳鷹真想給他個白眼，他是那種會把小姑娘丟在半道上不理的人嗎？不過一想這動作有損形象，他忍住了。

　一路無話，晚上車少，三個人不多久就到達了目的地。

　陳鷹把米熙和月老領進屋。月老跟屋主一樣帶著米熙四處確認。這裡是洗手間，這裡是客房，好大的屋子，房間還挺多的呀。“啊，陳先生，這間是米熙的房間吧？”朝南，有床有櫃子，看起來不錯。

　“對。”不知道還搶著帶路，陳鷹終於忍不住小小白眼了一下。

　“你看，是你的房間，床不小呢，房間好大，是不是？離洗手間也近。啊，洗手間的意思，就是茅廁，來來，我先教你。”老媽子月老2238領著米熙去洗手間，“這是馬桶，坐在上面拉就行了，然後要衝水的，你看，象這樣。”示範一下怎麼沖水。“你看，這是水龍頭，這樣擰就出水了，很方便是不是？這裡不用水井的，用水都是這樣用。往這邊扭是熱水。對了，你蘇嬸嬸給的毛巾牙刷這些呢？”

　米熙從包包裡掏了出來。

　老媽子月老2238幫她把東西掛在洗手池上面鏡櫃旁的掛勾上，然後又跑出來問：“陳先生，米熙的刷牙杯你給提供一個。”

　陳鷹找了個玻璃杯遞過去，月老把米熙的牙刷放裡面，然後教她放到鏡櫃裡，對她說：“米熙，這裡是你的家了。”

　有毛巾有牙刷就是自己的家了嗎？這也太好占地方了吧。陳鷹本想揶揄調侃兩句，但看到米熙呆呆的表情，他又說不出口了。

　月老興致勃勃地帶著米熙又去看了其它地方。“這是書房，是你陳鷹叔叔的地盤，你平常不要進來打擾他。這不知道是什麼房，啊，這是臥室，就是寢室，也是你陳鷹叔叔的地盤，你千萬不要進來。”

　“千萬”這個詞用的，還使用加強強調的語氣，陳鷹眼角抽了抽。進來了會怎樣？他還能把人家小姑娘吃了？居然敢質疑污蔑他的人格品德。可惜他不能唱反調，因為他確實介意人家進他的臥室和書房。

　他的地盤就是他的。本來這整個屋子都是他的地盤。切，真他。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莫名其妙，突然間生活裡被塞進來個小姑娘。而他居然還把人領進門了。

　他一定被催眠控制了。

　“陳先生。”月老又在叫喚，真是呱噪的月老啊。

　“怎麼了？”

　“陳先生你是用主臥的洗手間的吧，那外頭那個洗手間就是米熙專用的，你不要亂動她的東西。”月老帶著米熙，把沐浴露洗髮水這些瓶瓶罐罐擺好，教她怎麼用淋浴水龍頭，又催促陳鷹提供新床單被罩，兩個人一起把床鋪好了。米熙在一旁看著，眼神有些呆。

　“好了好了。”月老又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米熙啊，這是你的房間，這是衣櫃，你自己收拾衣服，啊，這兩套衣服當然不夠，不用擔心，你陳鷹叔叔會解決的。這桌子上沒鏡子，你就湊合著先用洗手間裡的那個。”想起來還沒有教米熙開燈關燈，趕緊教了一遍。

　米熙點點頭，表情還是有些呆，又或者——無措？陳鷹把頭撇一邊，假裝沒看到。現在他開始有壓力了，這孩子不好帶吧？古代來的呢。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月老在屋子裡又轉一圈，問：“陳先生，我還漏了什麼嗎？”

　陳鷹抿抿嘴，除了把人帶走，他應該漏不下什麼了。

　“米熙，你別害怕，我會來看你的。你程叔叔蘇嬸嬸也會來看你的。”

　米熙沒說話，又只是點頭。

　“那麼。”月老似乎捨不得，深吸了口氣：“我得走了。”

　米熙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沖著月老深深一鞠躬：“多謝月老先生。”

　月老擺了擺手，欲言又止，最後擠出一句：“米熙，你加油。啊，加油就是鼓勵人的話。”

　米熙點點頭，又行了一禮：“多謝月老先生。”

　月老擺擺手，這次沒說話了。陳鷹心想如果他再說你加油，那邊再說多謝，他再回你加油，那他就真得把這月老拎出去了。啊，不對，是兩個都一起拎出去。

　“陳先生，你送送我吧。”月老居然有這要求。

　陳鷹沒拒絕，雖然一般客人走的時候會說不用送而這月老2238反著來，但送一送沒什麼。結果月老要求他把他送到樓下。

　“陳先生，我想與你說說我的理由。”

　“什麼理由？”

　“選中你照顧米熙的理由。”月老清了清嗓子：“系統裡搜出來的有緣人有十八個。有緣人的意思，並不一定是能相處得好的意思，也不一定是姻緣的緣分。我過濾掉了一些不太合適的，剩下好緣分的，你是其中一個。陳先生，你跟米熙有緣，就算我沒有安排她由你照顧，你有一天也會遇到她，會願意幫助她。我所做的，只是縮略了這個過程，讓你們直接走到這一步。因為時間很緊，這個我解釋過。你是幾個人當中年紀最大的，事業最有成的，你有閱歷，善良，有擔當，我是說，擔當得起。你是我能搜到的最有能力和最有可能照顧好米熙的，這是我選擇你的原因。當然你與程江翌他們相識，是朋友，這個讓我更增加了信心。”

　陳鷹沒說話。月老又道：“與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請相信我沒有胡亂找個人就把米熙丟過去，所有的一切都是認真比較和思考的結果。紅線系統真的存在，她給出了指示與方向，該發生的總是會發生，但結果如何就得看個人自己。日後你一定會明白，還請多些耐心和包容對米熙。”月老2238號說完，鞠了個躬，然後轉身離開。

　這人突然這麼正經嚴肅一點沒犯二讓陳鷹有些意外，他覺得他也有問題要問呢，但月老居然跑得這麼快，都沒給他機會。陳鷹是想問他，現在米熙吃住有著落了，那她的姻緣月老有什麼安排沒有？他只管收留米熙，那接下來呢？計畫是什麼？

　只把人丟下，重點卻沒安排好就跑掉了，這月老真是太不靠譜。

　陳鷹回了樓上，打開門，屋子裡靜悄悄地，跟他自己獨居時沒什麼兩樣。

　陳鷹心裡歎氣，關上大門往裡走。經過洗手間時看到米熙正站在洗手池前面發呆，她在看著鏡子，鏡子裡的她疲倦又悲傷。陳鷹轉開了頭，假裝沒看見，問她：“餓不餓？”

　他注意到米熙似乎才發現他回來了，她迅速挺直了腰杆，轉過頭來對他搖頭。

　“嗯，那你，會用嗎？”他指指毛巾指指淋浴龍頭。

　米熙點頭。

　陳鷹清咳兩聲，覺得這小姑娘真的是一點都不會巴結討好人啊。“那我進屋了，有什麼事你就叫我。”

　米熙又點頭。

　陳鷹轉頭朝臥室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我說話你都能聽懂吧？”

　又是點頭。

　“聽不懂你就說啊。”

　繼續點頭。

　好吧，對話很無趣，他回屋洗澡睡覺。

　等陳鷹全部收拾完，倒在床上認真想這事，他收養一個17歲少女真的不合適，而且他很忙，爛事一堆，工作成山。再者說，沒理由他就這樣被說服了對不對？他可以暫時收留她，然後他會安排好她後面的生活，比如讓他那個背叛親情的哥哥擔下這責任，或者別的什麼人。其實如果實在沒人，他娘親大人倒是挺合適，她一直嚷嚷這輩子沒生個貼心的女兒。只是這小姑娘來歷不明，也不知道為人怎樣，還是先觀察觀察再說。

　陳鷹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好像做好了決定，他聽了聽外頭好像沒什麼聲音，有些不放心，還是出去看了看。

　米熙應該是洗漱過了，洗手間裡留了水漬。她的房間開著門，裡頭沒人。

　“米熙？”陳鷹喚她，走到客廳找。客廳沒有開燈，他發現她盤腿坐在客廳那面大大的落地窗跟前正看著外頭的天空。聽到他的聲音，她轉過頭來看他。

　“早點睡。”陳鷹想半天也只能說這句，實在沒什麼跟冷冰冰的小姑娘打交道的經驗，他也沒這麼好脾氣放低身段來哄她。明明現在他才是需要被哄的那個。

　“多謝叔叔。”終於聽到她說話了。

　“別叫叔叔了，就叫我名字吧。”被個十七歲少女叫叔叔，太不舒坦了。他自認還很年輕呢。

　“陳鷹。”米熙叫了。

　“好，晚安。”陳鷹說完走了，走了一會又回來，“晚安就是讓你早點睡，睡好一點的意思。是晚上打招呼的。”

　“晚安。”米熙跟著說了。

　“好。”陳鷹這回真沒什麼好說的，回房睡覺。

　這一夜他沒睡好，雖然家裡很安靜，跟往常沒什麼不同，這米熙真的是不吵不鬧，但他還是沒睡好。後來突然醒了，看了看床頭櫃的電子鐘，5月8日，淩晨5點52分。陳鷹起來上了個廁所，想了想出去看看那小姑娘怎麼樣。結果她的房門仍開著，裡頭沒人。陳鷹皺了皺眉，放輕腳步悄悄走到過道牆角偷偷看客廳，米熙還坐在原地。

　陳鷹的眉頭皺更緊，她就這樣坐了一夜？

　外頭的初晨之光透過落地窗玻璃映在米熙臉上，從陳鷹的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的小半張臉，那臉上印著半濕淚痕。

　陳鷹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